听到吴德礼的话,董亮悚然一惊,连忙审视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言行,发现的确不妥。
自己太过在意这些士子的性命,的确不符合自己的人设。
面对满人就重拳出击,面对汉人怎么就唯唯诺诺呢?这种事情太过直白,要是被人利用,那可不太妙。
有鉴于此,董亮决定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于是对吴德礼说道:“我自有盘算,你把罗克铎叫来,让他陪我出去会会这帮书生。”
很快罗克铎与十几名气势汹汹的兵丁陪同董亮出现在了粘杆处的大营外。
而最关注这件事的则在粘杆处十几里外一处府邸内。
王永吉与遏必隆还有明安达礼坐在一起正在议论今日之事。
这府邸虽然在天津来说也算豪宅贵院,但对于这些个议政王大臣与大学士的身份来说任然是寒碜至极。..
在他们看来顺治选择天津避痘简直是莫名其妙。
天津虽然是个大港,城镇也不算小,但是不像承德,此处并没有行宫存在。连皇帝就是寄居在别人家中,更何况这些个大臣。
对此,他们只能找自己门生故旧借住,他们地位崇高,攀附他们的人不少,住处倒是不急,但到底不比自己家,住起来别扭至极,最关键的是自己府邸就在不远的京师,偏偏不能回去,陪着顺治在天津吹风,皇帝面也没见到几面,说不清楚要他们陪同一起来天津有什么用!
“那硕古莽突然做出如此疯狂之事,你们怎么看?”
遏必隆的地位最高,率先发话,他的眉毛很粗,自然垂下来,将他小半的眼睛遮住了,给人一种深沉的意味。
身旁的王永吉恭恭敬敬的回答,却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陛下到底还是英明神武。”
在他们看来能让董亮做出如此失心疯的举动,自然是因为顺治的帝王心术,让董亮不得已自污以求自保。
明安达礼作为蒙古人在朝中的代表,对于这些权力斗争很看不上,不屑一顾说道:“要我说陛下多此一举,此等奴才,日后若是用的不顺心,说杀就杀,何须找什么罪名!”
王永吉对于明安达礼的话很是尴尬,这人平日里可以打着自己粗俗的人设,许多事情他不经脑子乱说,别人也不会怪罪。
但要是换个人和他说一样的话,那就是大问题了,比如说他王永吉,以老谋深算,做事滴水不漏闻名,此时不得不出来纠正明安达礼的话:“这硕古莽毕竟是安费扬古的孙子,念在祖上功绩,陛下也断然不会奴仆视之。”
王永吉这话既是提醒明安达礼,董亮的真实身份,乃是开国小股东之一,虽然到了现在,爱新觉罗不认这股份了,但到底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还有就是别老是一口一个奴才的说,这称呼让人心烦意乱。
明安达礼却好像没听出王永吉话中的意思,任然说道:“那孙子已经改姓董了,谁还管他是安费扬古的孙子?”
遏必隆显然也不想听明安达礼胡扯,打断道:“既是自污,怕陛下暂时也没有处置董亮的意思。现在出招只怕没什么作用。”
此事乃是王永吉一力主推,自然不想让遏必隆看轻,急忙说道:“大人此言差矣,董亮速来横行无忌,此次用士子激他,他必然会做出过激之际,见血也不是不可能。”
明安达礼此时在一旁轻笑道:“几个士子的命,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你们汉人也是,就喜欢鼓动别人闹事,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面对明安达礼的嘲讽,王永吉只当做充耳不闻,对遏必隆说道:“自董亮乱政以来,苦无党羽,素爱重用汉人。此刀朝士子砍下容易,却永远与士林绝缘,依附其党羽怕自绝于天下,必然离心离德,不敢为董亮马首是瞻。”
作为北党一员,王永吉当然不愿意南党乘着董亮的东风崛起,势必要在萌芽阶段就断了南党后路。
明安达礼听到这里,也是打着哈气,心想这南党北党,从天启斗到了顺治年间,无不无聊?这些个绝顶聪明的人才怎么就这么偏心眼呢?
不过也幸亏这些人脑子轴,他们才能入住中原,给这些人当主子。
明安达礼外表粗狂,内心纤细,心想这王永吉也是厉害,抓住了南党爱惜名声的弱点,让董亮先自绝于士林,一下子就将住了这些人的命门。
但这招也就对付南党这群伪君子管用,要是换他们北党这群真小人,哪怕董亮把士林杀干净了,他们也敢舔着脸上。
毕竟魏忠贤那种人都能添上去,还能给他修生祠。董亮再怎么不堪也是个满人,物件完整的人,添上去的心里负担小多了。
明安达礼既明白了王永吉心思,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与王永吉瞎扯,他还以为这招是对付董亮,所以才有兴趣到这里商议。
没想到却是虚晃一枪,刺到南党哪里去了,明安达礼无语之际,直接起身说道:“我牵着我家彪狮去打猎去了,这狗也是奇怪,对猎物那么凶猛,对主人却还是那么温顺。”
这话里话外讽刺,并没有伤到王永吉半分,如同清风拂面。
遏必隆看着明安达礼远去,淡淡的说道:“修之勿要挂怀,明安达礼直来直去就这性子,也不是针对谁。”
王永吉感觉躬身低头道:“多谢大人,卑职感激涕零。”
五十八岁的王老吉一副衰老姿态,满怀感激的给风华正茂的遏必隆行礼,谢谢他能找个台阶给自己下,这微不足道的行为对于他们这些汉人来说便是难得的恩遇了。
而另一头,粘杆处大营外,董亮正与几百名士子对峙。
这些士子看到董亮身后的这些兵丁凶神恶煞,来者不善,尤其是这些人腰间明晃晃的钢刀,让人不可直视,场面顿时也安静了不少。
董亮来到这些士子面前,开口说道:“今天给你一个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说说为什么骂我?说说我哪里做错了?”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沉默了片刻,毕竟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混在人群中喊两嗓子没什么,可真要与清国一等一的权臣对峙两句,还没真没多少人敢。
董亮见众人不说话,顿时觉得有些失望,早知道都是一群软骨头,早就派人乱棍轰出,他怕就怕误伤善类,现在这群人这种表现,以他看来打死两三个也没不要紧。
“既然没有话说,那就代表对我的言语都是诽谤,要是以后我再听见你们乱说,可别怪我的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