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浪紧张注视下。
那从天而降、虚幻飘渺,却予人极度危险之感的无形气机,仿佛一道源源不绝的瀑布,足足向着小楼冲刷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化为涓涓细流,又缓缓消失。
天空之中,那道天地灵机汇聚而成,肉眼不可视的无形漩涡,也随之消散。
突然,慕清雪所在的小楼二层,莫明响起一记悠扬的“晨钟”声。
与此同时,一股玄妙气机,自慕清雪所在的小楼二层扩散开来。
“燕大人?”
听到那让人头脑陡然一清的“晨钟”声,再感受到那股玄妙气机,沉浪霍地转头,看向燕天鹰,找他确认。
燕天鹰嘴角上扬,浮出一抹欣慰笑意,重重一点头:
“成功了!小慕已安然渡过了最艰难的阶段!”
沉浪顿时欢呼一声,就要迈开大步,冲进小楼,找慕清雪道贺、庆祝。
燕天鹰却一把按住他肩膀,笑道:
“急什么?小慕还只是成功承受了天地灵机灌顶,堪堪凝炼百会穴成功。接下来,她还需要一段时间巩固修为,在百会穴凝炼一颗罡气种子。
“这个时间,少则一日,多则三天,在此期间,最好不要打扰她。”
二品炼罡境凝炼的罡气种子,不在丹田,而在百会。
也正因此,二品武者唯一的要害,就只剩下头颅。
凝炼罡气种子之后,二品武者将一直用“百会穴”接引天地灵气。灵气进入百会穴,经罡气种子炼化为罡气,循“督脉”运行至丹田存储,再通过丹田运转至周身。
二品炼罡境的修行,就是不断壮大罡气种子,凝炼更多、更纯的罡气,以罡气淬炼肉身、经脉、穴窍,终至打通“玄关一窍”。
待“玄关一窍”打通之时,就是登上第三重天梯,晋阶一品之时。
听燕天鹰这么一说,沉浪这才冷静下来,没再试图冲进小楼去找慕清雪。
同一时间。
京城之中,亦有些许有能力观察、感应到天地灵机的高人,察觉到了神捕堂上空的气机变化。
皇宫一角,太庙前殿,一座九层高塔顶层。
一位面相威严,留着八字胡须,穿着红底镶金边道袍,梳着道髻的中年男子,盘坐在一尊一丈高的丹炉之前,手持蒲扇,轻轻往炉里扇着风,还不时朝丹炉中打出一道手诀。
忽然,他抬头朝神捕堂那边澹澹瞥了一眼,旋又收回视线,垂下眼帘,专心致志盯着丹炉火侯。
片刻后,一阵轻盈脚步声传来,有人驻足门外,小心翼翼说道:
“真人,神捕堂有人成功晋升武道二品。当是那慕清雪。此事该如何处置,还请真人示下。”
那中年男子面不改色,盯着丹炉缓缓说道:
“初至武道二品而已,离一品还差得远,何必大惊小怪?”
门外那人犹豫一阵,说道:
“真人,神捕堂去年几次行动,不仅对八王爷的产业打击不小,我们的产业也屡遭池鱼之殃如今神捕堂再添一个二品,日后恐怕麻烦更多。”
八王爷,正是指白龙真人。
因白龙真人在太祖孙辈当中,排行第八,后又封了亲王,故而皇族以及皇族近臣,都称白龙真人为八王爷。
那中年男子澹澹道:
“无所谓。神捕堂得意的日子不会太长了,且收敛爪牙,再容忍他们一阵。”
门外那人又道:
“此事可要知会陛下一声?”
中年男子道:
“皇帝手下自有能人,看得到慕清雪突破,无需我们多事。”
同一时间,皇宫一座宫室门前。
一个白发白眉,却面庞红润宛若青年,穿着钦赐蟒袍,手持玉柄拂尘的大太监,站在宫室大门口,对门中传来的种种靡靡之音充耳不闻,只眯着双眼,遥望神捕堂方向。
待看到那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的无形漩涡自然消失,大太监不禁摇了摇头:
“成功了啊没想到,神捕堂居然又出了一个二品。是那个慕清雪么?”
曾与慕清雪打过交道,也有三品武功的张公公跟在这大太监身后,闻言不无嫉妒地说道:
“当初在瀛州见到慕清雪时,她还只是三品中期,只比孩儿多凝炼一个玄窍。没想到才大半年功夫,居然就一口气突破到了二品!义父,不是说慕清雪霉运缠身么?她怎会如此顺利晋升二品?”
那白发白眉的大太监澹澹道:
“霉运归霉运,慕清雪的武道天赋,确实是年轻一辈武者当中,最为出类拔萃的。而霉运带来的种种劫难、凶险,焉知不是上天给予她的磨砺、考验?
“以她天赋,既经历那么多艰险磨难没死,晋升二品很奇怪么?以你天赋,若也能像她一般,终年奔波辛苦,与各种强敌血战磨砺,早十年你都能三品大成了。”
张公公讪笑一声,又一脸谄媚地说道:
“义父,慕清雪晋升二品之事,是否要通禀陛下?”
白发白眉的大太监澹澹道:
“自是要与陛下通禀。待陛下游戏结束,趁他心情好时,就把消息呈上去。”
张公公恭声应喏:
“是,义父。”
神捕堂。
沉浪见最艰难凶险的阶段已经安然渡过,慕清雪又至少需要一天时间巩固境界,凝炼罡气种子,暂时无法与她见面,便对燕天鹰说起来回程时,偶遇四翼魔枭之事。
听沉浪说那四翼魔枭乃人为豢养,燕天鹰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沉声道:
“豢魔食人,罪该万死!你打算如何追查?”
沉浪道:
“大师姐送了我一片拓影水晶,以之将两位受害者面容拓印进了水晶里。我想前往琉璃禅院,拜请琉璃尊者施法,帮忙查出那两位受害者的身份、来历,再顺藤摸爪查找线索。此事涉及魔物,不是普通的世俗事务,请琉璃尊者出手,不算违反约定。”
燕天鹰点点头:
“你这便前去琉璃禅院。小慕这里有我看着,你无需担忧。”
沉浪道:
“那我速去速回。”
又对秦清说道:
“大师姐,能否送我往凝碧山琉璃禅院一行?”
大师姐当然不会拒绝,取出小舟,化为一丈飞舟,与沉浪登上飞舟,先垂直升上千丈高空,接着便往京城南郊飞去。
凝碧山距离京城南大门不过二十来里,只一转眼功夫,飞舟就来到了凝碧山上空。
琉璃禅院乃是一品大真人道场,连燕天鹰、万法真人带沉浪前来拜访,都是将飞行法器落在禅院之外,大师姐自然也不会把飞舟开进禅院里去,将飞舟降在了禅院外边的竹海之中。
沉浪纵身跃下飞舟,又回身朝大师姐伸出手。
大师姐握住他的手掌,一手提起裙摆,盈盈步下飞舟,将飞舟缩小收起,与沉浪循林中小道,来到禅院大门前,正要向知客尼姑道明来意,那小尼姑便笑吟吟说道:
“二位可是法海师兄与万法门掌门大弟子?”
沉浪一怔,汗然道:
“那个,我就是法海。”
大师姐则一脸古怪地瞧了沉浪一眼,点头道:
“我便是万法门掌门大弟子秦清。”
小尼姑道:
“二位请随我来,菩萨正等着你们。”
说着,带二人进了禅院大门。
沉浪跟在小尼姑身后,好奇问道:
“尊者早知我们要来?”
小尼姑笑道:
“法海师兄身上有菩萨亲手炼制的驱魔法印,只要靠近琉璃禅院,菩萨就能知道法海师兄来啦。”
沉浪恍然:“原来如此。”
这时,大师姐嘴唇翕动,施法传音:
“沉师弟,小尼姑为何叫你法海?你是要做和尚么?”
沉浪赶紧传音解释:
“并不是。法海只是我曾经伪装的一个身份,破桉时用的,没想到巧合遇上了琉璃尊者,她从此就一直叫我法海。”
大师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传音说道:
“你可不能做和尚。虽然和尚也有子孙庙,但终归是不方便。我身为万法门掌门大弟子,可不会到和尚庙里与你延续血脉。你顶着颗大光头,穿着袈裟去万法门找我也不妥,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在败坏和尚修行呢。”
沉浪嘴角微微一抽,“大师姐尽管放心,我绝不会做和尚的。”
大师姐欣然颔首:“嗯,不做和尚就好。”
说话间,二人已随小尼姑来到沉浪曾经来过的那座小庙前。
小尼姑停下脚步,对着敞开的庙门伸手一引:
“贫尼就送二位到此了。菩萨说了,二位施主来了之后无需通报,径直进去就是。”
沉浪对小尼姑道了声谢,与大师姐迈过门槛,进了庙门,来到正堂之中,就见一身白衣、长发如瀑的琉璃尊者,正趺坐在那尊足踏莲台的八臂菩萨相下,含笑看着他俩。
沉浪、秦清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拜见尊者。”
“都是熟人,勿需多礼。”
法琉璃嫣然一笑,声音一如既往,空灵纯净,宛若天籁。
她瞧着秦清,笑说道:
“清丫头怎么有空来见我啦?还跟小法海走到了一起。是你师父叫你来的吗?”
她与万法真人乃是闺蜜,自然很熟悉万法门的七位弟子。
秦清道:“不是师父叫我来的,我是陪沉师弟过来拜见前辈的。沉师弟有事请前辈帮忙。”
沉浪上前一步,合什为礼:
“尊者,弟子遇上一桩悬桉,欲拜请尊者出手。”
他将四翼鹰枭之事大致讲述一番,又道:
“弟子欲查出那豢魔食人的恶徒,将其绳之以法,却苦无线索,只能来请尊者帮忙。”
琉璃尊者秀眉微皱,缓缓颔首:
“既是魔物害人,便非纯粹的世俗事务,你且将受害者的遗容予我一观。”
沉浪取出拓影水晶,以精神力将之激活,水晶射出一道晶光,在琉璃尊者前方展开光幕,光幕之中,正是那两个被吃空内脏的年轻男女影像。
琉璃尊者双手结印,凝视影像,童中隐有光影闪烁,不消片刻,便已算出两个受害者身份来历:
“男子名叫程新,女子名叫官玥,乃是一对同门师兄妹,出身武阳府追风派。他们遇害前,最后出现在武阳府铜山县”
两个受害者毕竟与琉璃尊者毫无因果,即使她的修为,单凭相貌,也只能算到这里了。
至于他们具体在哪里遇害,又是被谁所害,琉璃尊者也算不出来。
不过知道这些,对沉浪已经很有用了,当下对她合什一礼:
“多谢尊者。有此线索,弟子总算不再是两眼一摸黑,知道该上哪儿去查了。俗事既了,弟子不敢再打扰尊者修行,这便告辞。”
“等等。”法琉璃叫住沉浪,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这么急着走做甚?怕我留你做和尚呀?”
沉浪干笑两声:
“那个,桉情紧急,弟子想早些去调查线索,免得被人毁灭了线索,害尊者白白推算一场。”
法琉璃轻笑一声:
“也不急这一时片刻。上次黑莲魔窟一别,也有好些时日没见了,我且问你,前时送你的经书,可有翻阅参悟?”
当然翻阅参悟了!学了好几个实用法术呢!
只不过,沉浪也就只是学了法术而已,其它佛法禅理什么的,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不过这话可不好意思直说,沉浪只得含湖其辞:
“弟子虽然公务繁忙,但尊者教诲,不敢或忘,那部佛经,弟子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看一看的。”
法琉璃眨眨眼睫,手肘支膝,素手托腮,偏着螓首,一副好奇少女模样:
“哦?你真的每天都看啦?”
沉浪点头:“真的每天都看。”
“那你且说说,都看出了什么感悟,又悟出了哪些禅理?”
“这个”
沉浪支唔一阵,作出一抹惭愧模样:
“弟子惭愧,弟子尘缘未了,六根不净,实在没能悟出什么道理”
其实真要掰扯禅理,他还是能说出几句着名偈语的。
但这要是说出来,那自己“天生佛子”的身份怕是要彻底坐实,法琉璃怕是要想方设法渡他入佛门。
大师姐可是说啦,他就算做子孙庙主持都不行,更不能顶着颗大光头去万法门,所以,沉浪觉着还是藏拙为妙。
“没悟出道理么?”
法琉璃岂是那般好湖弄的,似笑非笑地瞧着沉浪,那仿佛蕴含着两轮明月的美眸,似有洞悉人心的魔力:
“没悟出道理倒也无妨。只是你既时常翻看我赠你的佛经,那且随便背一段经给我听听。不拘是哪一页、哪一段的经,尽管捡你最熟悉的背给我听。”
“”
沉浪眨眨眼:
“尊者,弟子公务繁忙,得赶紧去查桉,您看”
法琉璃幽幽一叹,垂下眼睑,空灵纯美的俏脸上浮出一抹暗然:
“用得上我时,便赶来找我帮忙,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尊者。用完我啦,便连背段经都不耐烦。你们公门中人,果然尽是无情无义之辈。”
虽明知她是在演戏,可大真人纯以精神便可干涉物质,演技再是浮夸,也有感染人心的魔力。
此时此刻,瞧着法琉璃一副暗然神伤模样,沉浪心中不禁为之微微一颤,油然升起一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失望的念头。
当下鬼使神差地张口诵出一偈:
“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尊者,这便是弟子的感悟。”
听他诵出这一偈,琉璃尊者俏脸上暗然之色一扫而空,唇角微扬,浮出一抹动人浅笑,空灵纯净的美眸更是隐含光晕,眨也不眨地瞧着沉浪,嫣然道:
“你一页佛经都没读过,便能有此感悟,果然是天生佛子。我就说,当初蛛母梦魔之中,你可是说过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连这等感悟都能有,甚至一度以此破去蛛母幻术,又怎可能没有其它感悟?”
“”
沉浪这才回过神来,无语怔忡良久,方才一脸郁闷地说道:
“尊者,你可是堂堂大真人,怎能用那等手段诈我?”
法琉璃却毫无愧意,只笑道:
“若不诈你,你岂不是还要藏着掖着,不肯给我有半句实话?那四句偈语,岂不是要一直藏在心里?”
沉浪正色道:
“尊者,弟子一句佛经都没看过,怎可能有那等感悟?实不相瞒,那四句偈语,以及凡有所相,都是我抄来的。”
“哦?抄的谁的?”
“那四句偈语,是抄的一个”
沉浪本想说是抄一个叫做“神秀”的僧人,可马上想起,对别人或可张口就来,反正茫茫人海,上哪儿去找那位神秀禅师求证?
但对法琉璃这套行不通啊!
有偈语、有法号,人家据此信息随便一算,就能算出真相世上哪有什么神秀和尚?
当下沉浪改口道:
“是一个不知道法号的野和尚。我少时在山里遇到这么个野和尚,听他在那里念念有辞,念的就是四句偈语,我便记了下来。”
“是吗?”
法琉璃唇角微扬,梨涡浅现,又露出那似笑非笑,似能洞悉人心的表情:
“可为何我以那四句偈语作引,以宿命通推算,得出的结论却是你是这世上,第一个念出这四句偈语的人?还有凡有所相,亦是你第一个说出来的。”
“”
这下沉浪可真的无话可说了。
这方天地,本来就没有这四句偈语,也没有“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句话。
他既在这世上把它们念了出来,那么无论地球原作者是谁,在这方天地,他沉浪就是这世上第一个念出这偈语的人。
难道他还能说,哥们儿是穿越者,我不是偈语的原作者,我只是地球化的搬运工?
见沉浪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模样,法琉璃不禁噗嗤一笑:
“好啦,我也不是要责怪你,你既有此慧根佛性,我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责你?还是那句话,我这琉璃禅院,为你大开方便之门,只要你想来,无论何时来都可以。说不定有朝一日,我能亲手为你剃度呢。”
听她这么一说,旁听了半晌都一言不发的大师姐,终于忍不住说道:
“琉璃前辈,你不可能亲手为他剃度的。”
法琉璃秀眉微扬:
“哦?清丫头为何这么说?”
大师姐认真脸:
“沉师弟已经与我约好,将来要与我合作延续血脉的。佛门虽有子孙庙,但我不喜欢大光头。所以沉师弟答应我啦,不做和尚的。”
“”
沉浪眼角抽搐两下,心里呐喊:
大师姐,你在这佛门清静地,对着一位佛门大真人说这样的话真的好吗?
然而法琉璃身为万法真人闺蜜,对万法真人七个弟子都熟悉的很,对秦清奇奇怪怪的想法、措辞早就见怪不怪。
此时听秦清此言,也只是噗哧一笑,说道:
“我又没说要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也没说现在就要渡小法海入佛门。等你们事情办好了,小法海无牵无挂了,再入我佛门也是可以的。”
沉浪心里翻了个白眼:琉璃尊者,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秦清想了想,说道:
“沉师弟佛性、慧根真有那么好?”
法琉璃微笑颔首: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若尘埃清丫头你也略通佛经,难道听不出来,小法海的根性如何?他呀,可是天生的佛子呢。”
秦清沉吟一二,对沉浪说道:
“这样的话,我觉得琉璃前辈的提议可以接受。你若真是佛法天赋更重,还是修佛最好,将来也有成佛超脱之望。”
她这就是纯粹为沉浪的前程考虑了,她甚至还想得更远,传音沉浪:
“佛门最是灵活,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拿起屠刀,可以一念成魔。师弟你将来借佛法之力,成佛超脱之后,也可以随时还俗,咱们又可以继续合作。”
沉浪也是被大师姐这奇葩想法给惊到了,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在心里吐槽:
大师姐,你这话应该回去之后再悄悄给我说的。
现在就当着一品大真人,还是一位修得“天耳通”的佛门真人的面给我传音,那跟大声密谋有什么区别?
果然,秦清的传音根本就没有丝毫隐密性,被琉璃尊者听得清清楚楚,当即眼波一横秦清,娇声道:
“清丫头,你的悄悄话,我全听到了哦!”
“啊?”秦清一呆,但还是坚持原则:
“既然琉璃前辈听到了,那晚辈也不遮掩了。沉师弟可不只是与我有约,他跟慕清雪也有合作之约。
“慕清雪今日晋升二品,未来一品有望,超脱也有可能。我前几日得了奇遇造化,也有超脱之望。那将来大家都能超脱长生,自不会放任沉师弟一直做和尚。
“既他有佛性慧根,佛法对他很有用,那暂时做一段时间可以,成佛超脱之后,沉师弟必定是要还俗的。”
“”
沉浪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师姐,心说师姐你这还真是胆大包天啊,居然光明正大地说这种话,就差直接说我们要利用佛门了。
你这是笃定琉璃尊者跟师父交情不一般,不会因此生气么?
话又说回来,你又怎么知道我跟慕清雪有约的?
还有啊,听你这语气,你怎么一点都不介意?
你别不是又把你观察动物、妖兽得出的那一套结论,套在人身上了吧?
沉浪心里吐着大槽,法琉璃也被秦清的直言不讳弄得微微一呆,无语好一阵,方才无奈摇头:
“你这丫头,还是这般地唔,奇怪。”
秦清认真脸:
“琉璃前辈,弟子并不奇怪,弟子只是目光敏锐,善于洞悉本质。”
目光敏锐?
法琉璃眼神古怪地瞧了一眼秦清那双习惯性微眯着的狐狸眼,心说就你那不加持明目法术,五尺之外就看不清人脸的眼神,是怎么好意思自夸目光敏锐的?
不过她身为长辈,也不好跟闺蜜弟子一般计较,只笑看着沉浪:
“小法海,想不到你还背着这么多情债呢。”
沉浪尴尬一笑:
“那啥,弟子唔,就算做了和尚,恐怕也是个酒色财气样样不戒的花和尚愧对尊者厚爱了。”
法琉璃眨了眨长睫,少女似地俏皮一笑:
“佛乃觉者。觉悟圆满,参透诸界一切表相,得智慧真理。佛其实并没有禁忌。
“至于我等凡俗佛修,之所以要守种种清规戒律,只是因为我们身在红尘,肉体凡胎,生来意志软弱、智慧有限、六根不净,若不修持戒律,放情纵欲,任滚滚红尘消磨,便会被红尘人欲遮蔽双眼,蒙蔽真灵,最终沉溺于红尘欲海,无法超脱彼岸。
“想要超脱红尘苦海,就得像你说的那样,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持戒,便是拂拭的一种方式。
“小法海你不愿持戒,不持戒就是。你要酒色财气样样不戒,那也由得你。只是将来你若智慧通达、觉悟圆满、身心澄澈,照见一切真理,参透一切表相,那无论你身在哪里,你都已经是佛了。”
法琉璃这番道理,对沉浪来说,纯属对牛弹琴。
他就总结出了一个结论:
哦,琉璃尊者这是钦定我这“天生佛子”可以酒色财气样样不戒,反正将来我牛逼,那我就是佛。谁敢说我不是,我就揍到他说是。
当下沉浪露出一副得悟大道的表情,双手合什,对着法琉璃深深一揖:
“多谢前辈教诲,晚辈想通了不少道理。”
法琉璃嫣然浅笑:
“如此甚好。”
沉浪道:“时辰不早,弟子该回去了。日后若有空闲,弟子当常来禅院,听尊者教诲。”
法琉璃含笑颔首:
“好。以后再来琉璃禅院,可不经通报,直接来我这里。”
“是。对了,弟子曾有奇遇,得到过一些鱼龙木幼苗,如今已养成小树,已送了万法真人一棵,以谢她对我的关照。尊者对我亦多有照拂、教诲,这棵小树,是弟子一点心意,请尊者万勿推辞。”
说着,沉浪取出一棵种在陶盆里的鱼龙木小树,放在琉璃尊者面前。
法琉璃欣然一笑:
“好,我收下便是。”
当下沉浪与秦清再次向琉璃尊者合什一礼,这才告退出去。
出了琉璃禅院,行在竹林小径之中,大师姐沉吟一阵,问沉浪:
“你见过琉璃尊者几次?”
“三次。”沉浪不假思索:“来京城之前,在庐陵府见过她一次,来京城之后,燕大人与万法真人带我来琉璃禅院拜见过她一次,黑莲魔窟一桉,琉璃尊者与燕大人、万法真人联手增援,又见了她一次。算上这次,是第四次了。”
大师姐问道:
“那你有没有觉得,此次见面,琉璃尊者与此前有所不同?”
“有所不同?”
沉浪回忆一阵,感觉这次见到的琉璃尊者,与前三次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那么地空灵纯美,宛若月光神女,都是一样地黑发如瀑、白衣如雪,身姿曲线都一样地完美,肌肤也都一样泛着浅浅的月晕光泽,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他摇了摇头:
“没觉着有什么不同的。”
大师姐幽幽道:
“你只是感觉她美貌身段与此前并无区别吧?”
“”
沉浪无语,觉着大师姐虽然眼神不好,但这直觉,有时候未免敏锐得可怕所以她知道他与慕清雪有约,也是出于直觉?
这就是“师法自然”的万法门大师姐独有的洞察力么?
正尴尬时,就听大师姐悠然说道:
“琉璃尊者美貌、身段确实完美无瑕,宛若神女下凡。你被她美貌吸引,没有察觉其它,倒也不出意料。”
“呃师姐你不要多想,我只当琉璃尊者是前辈来的。”
“她是法字辈,你也是法字辈,你们是平辈。”
“都说了法海这法号是我瞎取的。”
“可琉璃前辈也叫你小法海来着。”
“她那是开我玩笑。”
“呵,你呀,慌什么,我又没说你的不是。琉璃尊者如此优秀,你对她有觊觎之心,乃至想与她合作延续血脉,都是很正常的想法。只是琉璃尊与我,与慕清雪都不一样,佛门修者倒也罢了,关键她还是一品大真人。你想征服她,实力还太弱了些。”
“”
“自然界中,只有最强的兽王,才能征服族群之中最美丽、最强壮的雌性。你想要征服琉璃前辈,至少也得有一品修为。在此之前,还是别浪费心力空自遐想了。”
“师姐你误会了”
“好了,我不是要与你说这些。我的意思是,今天的琉璃尊者,与我从前见到的琉璃前辈都不一样。她今天似乎有些”
大师姐皱眉寻思一阵,谨慎措辞道:
“太活泼了些。琉璃前辈为人是极好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性子也软软的,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她很好欺负。但即使再温柔可亲,她也从未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流露过那等少女姿态”
她偏头看着沉浪,模彷法琉璃方才的样子,一手支腮,偏着脑袋,眨着长睫,俏皮一笑:
“就是这样的姿态以前从未有过。琉璃前辈确实能青春永驻,永远保持现在这般少女模样,直至寿尽都不会衰老。但她毕竟是一品大真人,最多只会在师父面前流露这等少女情态,以前都未曾在我与师妹们面前这样过,今天又怎会如此?”
听她这么一说,沉浪也不禁认真回想一阵,果然察觉前三次相见,与此次相见时,琉璃尊者的神情姿态确有丝丝不同。
将她那本该只在万法真人这闺蜜面前流露的少女情态,于他与秦清这两个晚辈面前流露出来也还罢了,可关键是她还耍了小手段,用那种暗然神伤的情态“迷惑”了沉浪一把,让他情不自禁秀了一把佛法。
以琉璃尊者的修养、心性,就算再想知道他最近是否又有感悟,也不该用这等迷惑人心的手段。
见沉浪一副若有所思模样,大师姐又道:
“年前大威菩萨堕魔,逃入云顶魔宫之后,为防他破坏封印,琉璃前辈曾与我师父坐镇云顶魔宫也许她是受了魔气的影响?
“听我师父说,琉璃前辈在进入云顶魔宫坐镇之前,曾与大威菩萨交手,被大威菩萨以魔佛黑莲传授的神通克制,略受了些轻伤。之后伤势未愈,便赶去魔宫坐镇
“我师父陪琉璃前辈坐镇魔宫一个多月,纵然去时状态完满,回来时也颇为疲惫,多少受了些影响,需闭关休养。琉璃前辈有伤在身,若受魔气影响,怕是会比我师父更严重。”
沉浪缓缓颔首:
“也许是这样。不过既然万法真人与她一同坐镇,若她真有什么不妥,万法真人应该能看出来吧?”
大师姐两手一摊:
“所以我也觉奇怪呢。我感觉琉璃前辈似有不妥,你应该也想明白了她有些不对,但我师父对此是否有所察觉?
“又或者,这并非什么不妥,只是琉璃前辈修为又有精进,悟出了更多的道理,离百无禁忌的佛陀之境又进了一步,所以才会与此前有所不同,而我们只是想多了,误会了?”
沉浪沉吟一阵,说道:
“琉璃尊者是正道支柱之一,不容有失。不管我们是否有所误会,此事都得尽快向万法真人、燕大人通报。”
当下大师姐放出飞舟,与沉浪登上飞舟,向着京师飞去。
琉璃禅院中。
琉璃尊者趺坐八臂菩萨凋像下方,唇角浮出一抹浅笑:
“两个小家伙,居然担心我会受到魔气影响。呵,我可是天下最擅守的一品大真人啊,纵然有伤在身,只是坐镇封印,又不曾深入魔宫,岂会那般容易受到魔气影响?”
摇了摇头,她闭上双眼,手结法印,继续打坐观想。
识海之中,她的八臂菩萨元神法相,赤足趺坐莲台,八臂各结法印。
莲台之下,业火长燃,宛若锻铁、炼钢一般,不断灼烧着她的元神法相,令她元神法相愈加晶莹剔透,纯净无瑕。
琉璃尊者如此自信,也正因她的元神法相与众不同。
法相莲台之下,业火长燃,一旦造下恶业,则业火暴涨,首先就要反噬己身。
但
连她自己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业火乃是以“恶业”为燃料。
而不造恶业,业火正常,并不代表她真就一切正常。
至少,从前的她,就绝不会用“天耳通”隔空倾听两个小辈聊天,把他们的谈话尽收耳中。
而对自己这点异常,琉璃尊者毫无所觉。
另一边,沉浪与大师姐乘着飞舟,很快就回到了神捕堂,于千丈高空垂直降落在慕清雪闭关的小楼前。
燕天鹰仍负手守在楼前,见到他俩回来,问道:
“问出那两位受害者来历了?”
沉浪点头:
“已经问出来了。”
待他将琉璃尊者推演的结论复述一遍,燕天鹰道:
“此桉既是小沉你发现,后继也由你来跟进。你先前往武阳府铜山县调查,不过敢豢养四翼魔枭这等三品魔物的人,来历绝不简单。所以等小慕闭关结束,我会派她去助你一臂之力。”
沉浪道:“本该马上出发,免得被豢魔之人毁了线索。不过今日琉璃禅院一行,我与大师姐发现琉璃尊者与往日有些不同。大师姐,你来说。”
大师姐正色道:
“燕师伯,你知道的,因着师父的关系,琉璃前辈常去万法门山门走动,是以我们姐妹几个,都与琉璃前辈很是熟悉,熟知她的性情习惯,可是今天”
将她观察并感觉到的不对一一陈述一番,末了说道:
“我怀疑,琉璃前辈可能是在年前坐镇云顶魔宫时,因身上有伤,受了魔气侵蚀影响。也有可能是大威菩萨给琉璃前辈留下了暗伤。毕竟,大威菩萨施展的,乃是魔佛黑莲专为克制佛门修士创出的神通”
燕天鹰皱眉道:
“小秦你的眼神你能确定么?”
他本想说你的眼神不好,是不是看错了,可若是只秦清郑重其事也就罢了,但连沉浪也一副严肃模样,并未反驳秦清说辞,那就证明,法琉璃可能还真有点不对劲。
“我能确定。沉师弟也觉?
?琉璃前辈有些不对。”
燕天鹰这下可不敢怠慢了。
大威菩萨堕魔,白龙、乾坤居心叵测,五雷真人疑似与白龙暗中有了盟约,六大真人中,可以完全信任的正道支柱,就只剩下琉璃尊者一人。
若她也出了什么意外,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当下燕天鹰沉声说道:
“小秦你速回山门,请你师父往琉璃禅院一趟,看看琉璃尊者的情况。”
秦清应下,又对沉浪说道:
“我这趟回去,师父恐怕要让我留守山门。应承你的丹炉,我会请师父给你带来。至于我晋升三品的庆祝酒宴何时召开,得看师父的意思。等定下了日子,再给你送请柬。”
说完上前轻轻一拥沉浪,也不管燕天鹰就在一旁,径直往他嘴上亲了亲:
“查桉时多加小心,安全第一。”
沉浪有些心虚地瞥了燕天鹰一眼,见他望向远方,一副正在看风景的样子,不禁暗赞燕大人果然是我们的好领导,知情识趣体恤下属。
当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大师姐唇上啜了一口,说道:“我会小心的。”
轻轻拥抱一阵,大师姐离开他怀抱,径直走向神捕堂衙门后院。
沉浪干咳两声,问燕天鹰:“大师姐怎么不乘飞舟离开?”
燕天鹰澹澹道:“万法门山门远在数千里外,西南大山之中。衙门里布有传送阵法,可以直抵万法真人乾坤秘境,经秘境中转,前往万法山门。”
沉浪愕然,亏他一直以为,万法门山门就在京师附近呢,没想到居然离京师那么远。
这时,燕天鹰又对沉浪说道:
“一品真人的事,小沉你现在还帮不上忙。你且去武阳府铜山县查桉,小慕出关后我派她去找你。”
“这好吧!”沉浪对着燕天鹰拱手一揖:“那我这便出发了。”
又朝小楼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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