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岩石带着火星,速度极快,砸到人身上只怕肉都要被融掉。
姜弗月一个现代人,只在电影里看过这种场面,此刻被吓得一时失了神。
陆映一面唤她一面拖着她往前奔:“弗月!”
她被剧烈的风啸声惊醒,脸色苍白地提起步子。
双脚已经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更要命的是她已经有了恶心、口舌干燥和视线模糊的症状,这种血氧不足的状态意味着她也许很快就要晕厥过去。
即使再明白此刻的危机,然而生理机能就是跟不上——
姜弗月已经能闻见鼻腔里的血腥味,伴着火岩的烧焦味。
她晕晕乎乎地任由陆映拉着,看他先一步走至交界。
穿书真不是好玩的……
身后的火岩已经到达,她咬着牙提起最后一步——
一秒。
她的身子已经探出了火山区的一半——
下一秒,剧烈的冲击爆发开来!
正是此刻,陆映瞳孔紧缩,用尽全力将她往外拉,眼见撞击在地上的火岩碎裂开,迸发成无数小石块向周围射出。
他使出了那招凌波剑法。
此刻没有剑,他便把拉扯的姜弗月当成了剑,将她甩了出去。
姜弗月被甩在十米开外的地上,无数石块扑通通落在身上,只一下便击打得肌肉酸疼。
周遭变得灰蒙蒙,无数火山灰蔓延开来,将此地染成了一幅灰色画卷。
此情此景实在不太美观,更何况此地已经寻不得其他人的踪迹。
姜弗月剧烈咳嗽,吐出了一口血水。她抚了抚起伏严重的胸口,站起身来。
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余了她一人。
思及方才陆映最后推她那一把,她忽而怕极了。
书里说陆映会死,会死在兽潮里。
那么会不会提前?他也许会死在这场原书没有出现过的十方幻境中。
她大叫:“陆映风!”
姜弗月捂着口鼻,竭力睁开眼,不停地寻觅。
忽而,一堆火山灰中忽而探出了一只手——
姜弗月心脏高高提起,一瘸一拐地跑过去,帮忙挖开。
“呸呸呸!”
沈盈满是烟灰的脸露了出来。
她望见她的眼神很是欣喜:“呀,阿月!”
姜弗月勉强笑了一下。
这时,她身下又有了些微的动静。
沈盈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二人一同将被压在最底下的人拉出来。
是张钦。
姜弗月有些低落,又有些难过。
怎么办,难道他真死了?
张钦方才被沈盈压了个严严实实,此刻整个人都灰头土脸,与沈盈一无二致。
沈盈还在那里哈哈笑几人脸上的异状,张钦瞧一眼姜弗月的脸色便知晓了。
“还没找到师兄?”
姜弗月沮丧点头。
张钦道:“那便分开去找,除了师兄,还有师姐他们。”
被这面色冷硬的少年一提醒,她立时打起了精神。
被救之后都存在愧疚心理。但若是她一味悲观,耽误了救援,真让陆映死了可怎么好?
毕竟这火山灰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人分别奔向不同的方向。
须臾功夫,其余四人都已被挖了出来。
如今便只剩下了陆映。
姜弗月脸色灰白。
他们已将这交界处绝大多数地方都寻了一遍,然而还是没有结果。
不止是她,剩余六人的脸色皆是难看。
其中有个少年忍不住,对着姜弗月开骂:
“师兄是我们之中体魄最好的!若不是为了护着你,怎会到现在还没找到!”
另一人的眼神中亦有嫌恶之色:“你就是个扫把星!以前在执法堂门前羞辱师兄不够,如今还要害得师兄丢掉性命!”
慕顾二人沉默不语。
沈盈想要说话,却被张钦的冷色吓退了。
说句不好听的,一个从来冰冷却心系宗门的大师兄,与一个十年恶劣忽而变好的小师妹,孰轻孰重,大家都分得清。
他们说罢便散去,又继续挖起了火山灰寻人。
姜弗月无地自容地站着,心中既愧又悲。
她一介凡人穿进书里,实在是注定要死的命。
陆映几次三番救她,可其实也没什么用。
她脑子里混沌一片,宁愿就此死了,说不定就能回家呢。
“你别瞎想了!”
阿难的童声传来。
“你既然来到了这里,便是有缘由的!
与其自怨自艾,倒不如抓紧时间找着陆映!”
姜弗月擦了下眼角,低低应了一声,脚步往交界处走。
沈盈远远望见,以为她心生死志,看似晃悠着脚步乱转,实则悄悄地跟着。
方才她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模样实在可怜。
但她其实没什么立场去劝解其他人。
与其他被姜弗月折磨的弟子不同,她只是被她无视,压根对她的变化没有太大知觉。
一切只是道听途说。
后来在秘境中相遇,她只是防着阿月当真要欺负师兄,才死命跟着她。
可是,这终究是她幼时最好的玩伴。
天剑山一事,即使大师兄真的没救到她,如阿月那般纯善的人当真会性情大变吗?
还是说,换了个芯子?
所以她现在又换了回来?
沈盈的脑袋瓜里胡思乱想,一时觉着自己的猜测正确,决意待出了秘境,要去求爷爷到主峰天命堂看一看阿月的魂灯。
那边,姜弗月强撑着力气走在火山区交界。
此处已进来了一些,浓浓的烟不断上涌,她捂着口鼻,尽力搜寻着。
陆映风,千万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待看到那被火岩砸出的深坑,她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跑至边缘,心脏紧紧地收缩着。
因地势不稳,她半跪在地上,探出头去搜寻。
那里头只有无数碎石,以及,他的衣裳碎片。
姜弗月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真死了……
她抽噎着,眼泪一颗颗地掉落,整个人如陷入了绝望之境一般。
该怎么办,唯一护着她的人为了她而死。
沈盈发觉不对跟过来,眼见她对那堆破碎衣裳哭得伤心,亦有些不是滋味。
大师兄对她也很好。
从前大师兄给阿月做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必定也会带着自己一份。
她抱住姜弗月,嘴巴一扁正要也哭起来,忽而眼见地瞟见火岩坑一半处有个人挂在那儿!
那人身上衣衫破烂,被灼伤出无数个伤口,面上更血淋淋地滴着鲜红的液体。
“别哭了别哭了!”
她惊喜大叫:“大师兄在那儿!”
姜弗月一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陆映正费力地抓住半坑中凸出的岩石。
天一宗其余人闻声也赶了过来,又是绳子又是撕成条的衣裳,齐心协力将陆映拉了上来。
近乡情怯。
她分明不想让他死,此刻却因愧疚不敢靠近。
躺在地上的青年阖着双眼,嘴角肌肉因正在被药粉治伤微微抽搐。
必然是极痛的,他下颌甚至已露出了森森白骨。
姜弗月扑簌簌地落着眼泪。
她真是完了,欠了陆映那么多条命。
这时,原本一直躺着的青年费劲地坐起身来,眸子转动着,似是在寻些什么。
望见不远处呆站着的姜弗月,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这一下却让伤口扯动,痛得钻心。
陆映面色不变,朝哭成泪人的师妹招手。
“弗月。”
他声音微弱,又距离不近。
但好奇怪,姜弗月就是听见了。
她由小步转为奔走,到他面前看见更为惨烈的近况,泪眼朦胧,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师兄……”她哽咽开口。
他眼里散出柔光,做出口型:
“陆映风。”
他还记着呢。
姜弗月眼泪淌得愈发凶狠,“陆……映风。”
他伸出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我没死呢。”
姜弗月伏在他胸口,委屈得不能自已。
这么多人,最待见她的只有他,知道她是姜弗月的也只有他。
他说话便会扯得骨头疼,但此刻为了安慰她,却还开玩笑:“往后我可不能死得比你早,不然弗月的眼泪要将整个天一宗都淹了。”
姜弗月听出他话语间的痛意,捂住他的嘴巴。
这会儿便消停些吧。
看出师妹眼中的愧意,陆映闭嘴了。
陆映身上的伤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多数只是皮外伤或是青紫红肿,敷上了灵药后便没什么问题了,只下颌一处被碎石刮开皮肉,深可见骨。
既然不是四肢的伤害,陆映便道没什么事,还是赶路要紧。
而姜弗月则眼神歉疚。
她初时见他的时候,一张脸上组合起来正正好的五官,俊逸中带着凌厉,乃是不属于顾景的美男子。
现下下颌处十厘米的疤痕,美玉有瑕,与毁容差不两样。
她深深叹出一口气。
陆映在她身边走着,听见声音用手拽了拽她才绑好的辫子。
“怎么?嫌我破相了?”他温柔笑着。
姜弗月忙摇头,小声道歉:“对不起。”
他也叹气,十分烦恼的模样。
姜弗月见状更内疚,道:“都是我的错,对不住。”
下一秒,她脸上的软肉又被捏了下,轻轻的,不疼。
“弗月,与你有什么干系呢,是我自愿救你。”
“你要知晓,换成任何一个人,星云、盈盈、张钦,我都会救的。”
“所以你不要再自责。”
他的目光实在坦荡。
姜弗月咬唇,轻轻点头。
“不过,你如今欠我一把本命灵剑,还欠我一张好面孔。未还清之前都要好好跟着我,不可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