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雀火力极强,大约是明了自己的孩子已然丧命,它尖利地叫着使出全力——
那大汉也不敢看轻这灵兽,与它对上的第一击便用上了自己所有的灵力!
一人一兽实力相当,俱是受了重伤。
眼看一击不成,三头雀遂变了攻击对象,嘶鸣着冲着叶享掠去。
叶享惊得连保命灵宝也拿不稳,他靠吃丹药上了筑基,却并无根基,此刻吓得尖叫出声。
那大汉见此暗骂一声蠢货,但护着少宗主乃是他此次最要紧的任务,毕竟妻小都在天刀宗手中。
他擦去唇边鲜血,暴喝一声,再次持剑与三头雀对上。
天刀宗那头打得火热,修士们伤得伤,逃得逃,姜弗月趁机偷偷猫进山洞里。
她一见着陆映便红了眼圈。
青年被绳子吊起呈现一个大字,他本就满是伤痕的身上又新增了几处鞭痕,血珠正一点点地往外溢出。
这几日陆映受的摧残实在太多,能撑到这会儿大约是吊着口气。
然他凭着这口气硬撑,竟还一点点地挣松了绑着手的绳索,即使她不进来,他亦能挣脱绳子。
姜弗月上前帮他,手忙脚乱一通,终于将他解下来。
因他伤得实在太重,一被绳索松开便立即压在她身上,整个人脸色青白。
她叫腓腓变大,将陆映扶上去,正要坐上去离开,忽而瞥见角落里陆映的灵戒。
她又转身装好他那些东西,将那些显眼的羽毛丢弃在原地,这才攥着灵戒上了腓腓的背。
姜弗月抓住腓腓毛,叮嘱道:“若你跑得快,咱们都活了,我就是不会抓鸡也学着为你去抓;但若你跑得慢,咱们仨就都必死无疑了。”
腓腓闷闷应了一声,叫苦不迭:“早知道遇到你们这些冤家,倒不如一直被封在小机缘地里。”
陆映笑了声,终是知晓了腓腓的来历。
他此前见这只狐狸陌生,以为是后来自个儿送给师妹的,但又见它十分不听从主人的话,心中疑惑不已。
如今晓得了,又是对姜弗月十分骄傲。
能收服机缘所得的灵兽,不愧是师妹。
腓腓后腿踢了几下泥土,全身肌肉紧绷,而后以极快的速度掠出山洞。
那大汉仍在苦苦支撑,他方才几次三番救了叶享,却不想让他趁乱跑脱,只留他一人与这三头雀对战。
现下灵力将要耗尽,恐怕大限将至了。
忽地掠过一道白色身影,望着那上头的两人,他后悔不已:早知便直接动手,如今任由他们逃了,倒是后患无穷。
这般一分神,臂上的肉便被三头雀撕咬去一块。
他痛苦地吼了一声,眼看实在无法逃脱,遂下了狠心,决定爆体而亡,若是能带下这畜生的性命,也算值得。
姜陆二人奔出几里路,忽听后方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震得连地都动了动——
姜弗月怔愣了下,便听前面那人道:“别怕,是有人自爆了。”
他声音实在是虚弱极了,这种时刻还强忍着安慰她……
她忽而想起自己采集到的灵草灵药——第二次坐在腓腓背上,已是习惯了不少,她掏出那些草药,趁着这逃命的机会,想要让他多少治疗一些。
只是不知这药是口服还是外敷,陆映又没了声响,想是晕了过去。
姜弗月咬咬牙,决定口服外敷两手抓。
她望着他肩上已然流脓的伤口,想径直将草药敷上去,又觉得大约无效。
她抿了抿唇,最终往自己嘴里塞了草药嚼碎,又吐出来放在手中——
姜弗月碎碎念:“师兄,我这是以身试毒了,你要是清醒后还怪我不讲卫生,那你就是狗!”
她将草药渣按在他背上——
青年身子颤抖了下,口中溢出一丝闷哼。
姜弗月甩甩脑袋装没听见,用布条包起来,又依样画瓢处理了背上其余几处。
而后她撕碎了几片看起来较为正常的草药,塞到青年口中,轻轻摇了摇他:“师兄,快咽下去。”
幸好他虽意识不清但还是听话的,喉结滚了滚,将那些不知效用的草药全吞了下去。
腓腓奔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他们已然飞驰了半个时辰,后方大抵是没有威胁了,因那爆炸,想来三头雀不死也重伤了。
听着小狐狸的喘气声,姜弗月担心它跑得疲累,轻轻拽了拽它的狐狸毛,道:“腓腓,放我们下来吧。”
她扶着陆映,将他安置在一块石头上躺着。
环顾四周,只见此处已与那山区相去甚远,周遭满是怪异石林。
她扫视了遍,瞅见不远处有个石头垒砌的洞,忙将陆映搀扶了过去。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且身边这个病号简直是时刻踩在鬼门关的边缘……
姜弗月抱膝坐在地上,望着他沉静入睡的面孔,忽而觉得五味杂陈。
人都有慕强心理。
她方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竟然是若陆映没有丧失修为丧失记忆,大约她便不会这样提心吊胆。
但这样想有些太过没良心。
十四岁的陆映虽没什么实力,却是尽全力护住了她。
而且,说话比成人陆映好听太多了!
想到那个寡言少语的青年,她又叹了口气。
她其实也奇怪,为何他一眼就瞧出她不是原身,而十四岁的陆映却认定她就是原身。
分明是一个人,想法却天差地别。
转念想到自己十四岁不带校牌就觉得天塌了,后来长大了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这大约就是长大?
正想着,脑子里忽而传来了阿难得声音:
“哟,这是怎么啦?怎么回回见他就躺在那儿啊?”
姜弗月一时有些惊喜:
“你哪儿去啦?”
听到他这样说陆映,她又忍不住辩驳,“师兄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的。”
“师兄师兄!”阿难阴阳怪气地重复,哼了声,“女生外向!”
阿难回来了,黄金笔的功能大抵又恢复了,她的心霎时便安定了许多。
只他突然消失,她心里也是担心的,忙道:“说呀,你去哪儿了?”
阿难沉默了下,含糊道:“没什么事,就是困了,睡了几天。”
姜弗月“哦”了声,感慨:“你不在,我真是晕头转向。”
“为师兄找的草药是照着你上次给的,不知效用如何。”
听她这样说,阿难倒是扭捏起来。
他道:“也还好吧……这对本尊来说不过是洒洒水。”
姜弗月弯眼笑了下。她与他相处早已摸清了路数。这个小孩傲娇得很,与他说话须得顺毛。
二人又聊了两句,阿难道黄金笔还未恢复落笔生花的技能,姜弗月虽惋惜却也没说什么。
其实她心中猜测那黄金笔的灵力是阿难的缘故,要不然为何他一消失黄金笔便没了效果。
她心中又奇怪,阿难是除了陆映外唯一一个晓得她身份的,且他知晓得更深刻,连她来自现代都一清二楚,可他究竟为什么对她这样好呢?
她憋不住地想问他,躺着的陆映却忽而一声轻咳——
姜弗月忙跪坐在他身边,用手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感觉温度恢复正常,终是放心了。
他眼瞳渐渐聚焦,望见她在身边,嘴角上扬:“师妹。”
姜弗月这几日多次体会病美人更活色生香,更何况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病美人。
她警告自己把持住,装作没瞧见他缱绻的眼神,道:“师兄可算醒了。如今烧退了便不危险了——”
她顿了顿,想到阿难也出现了,便道,“等过几日咱们就能去找师姐汇合了。”
陆映脸上浮现柔色:“听你的。”
从这日起,陆映开始渐渐恢复。那些草药是真的管用,他身上的伤口在渐渐愈合,人也有了血气,看着健康了许多。
而姜弗月也兑现诺言,为了劳累过度日日趴着睡觉的腓腓抓鸡。她那些毫无章法的恐吓与乱跳,倒真偶尔能抓得一两只。
只有时错误判断抓到有灵力的被啄上一口,疼得好几天手抖。
陆映看似在好起来,她却觉着他有些怅然若失,常常望着自己的右手出神。
到底此时还是少年年纪,她很轻易地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恐怕他是在惋惜自己的剑。
他如今十四岁便识得那把剑,且技巧纯熟,可见那剑陪伴他约莫十来年。
又是本命灵剑,割舍不下是应当的。
一日夜里,枯坐许久的陆映终是起身往洞外走去,却听姜弗月幽幽道:“师兄去哪儿?”
陆映愣了愣,轻咳一声:“我睡不着……出去转转。”
夜色中,他有些许懊恼。
大约是他动作重,吵醒了她。
姜弗月撇了撇嘴,吐槽:“师兄别装啦,想去寻你的剑直说便是!”
她嘟囔:“我陪你去就是。”
“若是你再受伤,倒霉的还是我,又要照看你治疗你。”
陆映心中划过暖意。
他此前翻找灵戒,见那戒指中全是招魂之物,猜测大约阿月当真出了什么事。
可她心地纯善,这点是错不了的。
他想,大约是有变故,但这必定是阿月。
她这段时日偶有纠结,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有愧疚,想来是因她自己的身份存疑。
他想了想,道:“你总说你不是你,那从此刻起,我便当你不是你。”
“从此,你便是新的师妹,我也是新的师兄。”
“我们重新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