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灵兽长约十尺,翅膀伸展开来足有六尺,一身羽毛如钢铁般坚硬,自上而下俯冲将参天的树枝割得七零八碎,一双爪子上生着长长的指甲,能径直将人戳穿。
更令人害怕的是它足足长了三个脑袋,每一颗头的喙都长而尖,此刻正暴躁地发出叫声,
大约是幼崽的叫唤声让它更为愤怒,就那般冲击着邪修布下的巨大结界。它的身躯不断撞在上头,没一会儿便让这结界出现了个裂缝。
那群邪修显然没料到如今这状况,他们全部集结在一个方位释放灵力,大抵是想要修补结界的缺口。
“该死,这畜生怎么突然找到了这儿!”
“是不是老三没收拾干净,让他闻见了味儿?!”
“快快快!别废话了!”
趁着邪修那头大乱,姜弗月干劲满满:“师兄,走吧!咱们救人去!”
无人应她。
她转头一瞧,却见青年蹙着眉望那只巨大灵兽,一双眼里迸发着惊人的光彩。
是仇恨,亦是惊喜。
“三头雀。”他轻轻念道。
幼鸟与成鸟长相不同,他方才竟然忽略了。
姜弗月不明所以,望向沈盈,却见她躲开了她的目光,甚心虚地往旁边侧了侧身。
正是奇怪之时,陆映已回了神,迅速部署:“慕星云与顾景他们在西边第三个坑,沈盈你去;姜月在入口这儿接应。”
顿了下,又道:“将你的狐狸借我。”
腓腓汗毛竖起,却躲不过去,只得跟着他走。
陆映的速度很快,他如疾风一般掠过,持剑边跑边用灵力割开那些人身上的绳索,这般从外圈到里圈,不过眨眼功夫,三十余人便被他解开了束缚。
他们这儿闹出的动静不小,那些邪修已然注意到,然而却因为眼前不断攻击的三头雀腾不出手去。
且陆映解救出来的人,虽有一部分由姜弗月接了出去,但绝大多数人都趁乱向邪修报仇,更是打了就跑,因而他们可谓是两头着火。
后来有慕星云几人帮忙,陆映便更轻松了。没过一盏茶功夫,这巨坑便乱成了一锅粥。
十几个邪修边打边骂,最终还是撑不住那三头雀的攻击,结界“哗”的一声——碎了。
三头雀找准一个黑袍邪修,狠狠地啄下去,一口便咬掉了那人的头颅。而后场上人四散逃脱,在那灵兽眼中宛如一群挤在一起的黑豆,因气息混乱闻不在自己的孩子,它怒气直冲云霄,横冲向人群造出一团血雾。
渐渐地天坑里人少了许多,然而陆映不知是在做什么,竟仍在兜圈子。
姜弗月定睛一看,却见他原是跟在腓腓后面,而腓腓——它嘴里叼着那只小三头雀!
这个人要做什么?!
正是心惊之时,慕星云喘着气匆忙赶来,叫她快走。
姜弗月有些犹豫:“大师兄还在那儿……”
她朝后看了看,脸色亦是大变,只是此乃危急时刻,实在容不得她再多想别的,她将姜弗月拦腰抱起,用灵力迅速向前掠走。
姜弗月……晕乎乎的。
她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想过能被人公主抱着在地上飞,而且这人还是她喜欢了很多年的纸片人。
她已经顾不上陆映和腓腓了,只晓得盯着慕星云完美无瑕的侧脸,越看越想流泪。
这就是我担!我担媚粉指数五颗星!!!
待到了安全的地界,慕星云将她放下来,她却仍靠着她不动,蹭着她撒娇:“师姐,谢谢你。”
若是以往,照慕星云的性子定然会被她弄得脸红,她现下却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待到所有人都集合后,她仍是焦躁不已。
眼见她与沈盈皆是如此,姜弗月有些懵:“怎么啦?大师兄实力强,应当会没事的……”
“不会。”慕星云摇头。
她眉头皱得极深,脸丧气地垂下来,一张美人面上满是痛苦。
从那只三头雀出现,她便知不好了。
那日在小机缘地中,她方才知晓大师兄仍然对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而那只三头雀,正与天剑山的守山灵兽同个品种,且三头雀种类稀少,她不敢确定,这只究竟是不是当年的那只!
大师兄分明是为了救人才去天坑,如今迟迟未来找他们,想必定是为了那三头雀。
可问题也出现在那上头。
他们被邪修放的小三头雀诱去抓住,从那些邪修的只言片语中得出那小三头雀已被邪术浸染,如今是一头会吸灵力的魔兽!
大师兄若真打着报仇的念头,不提那只已经元婴的大三头雀,只说那小的,便足够他喝一壶了!
姜弗月听到前因后果,整个人都有些呆住。
所以那鸟的同类与陆映有旧仇,他又去寻仇了?
顾景说他负责,现下看来,倒是比他们加起来还冲动。
沈盈也苦着脸:“我当时便认出来了,只是不敢与大师兄说。原想让阿月留住他,却没料到他走得太快了!”
姜弗月心里清楚“阿月”两字唤得是原主。
众人商议一番,决定去寻陆映。
他们原是出来猎灵兽的,灵兽没猎成,还险些被邪修吸成人干,这下大师兄有难,他们自然要帮。
他们出现在这儿的,除了姜弗月四人,其余皆是执法堂麾下弟子,对陆映极其信服。如今堂主下落不明,他们断不会袖手旁观。
而慕星云、沈盈与陆映有青梅竹马之谊,更不会舍下他。至于顾景,他现下整个人有些沉郁,却是跟紧了慕星云,去哪儿都跟着。
“姜月,至于你,你素来对我们看不上眼,就不劳你大驾了。掌门侄女,我们也请不起!”一少年道。
另一人附和:“就是!且她现下连灵力都没有,去了也是添乱,届时还要师兄救她!”
姜弗月愣了愣,被身边沈盈轻轻碰了下,她十分抱歉:“对不住阿月,方才我给他们解绳子时不慎说漏嘴了。”
其实按以前姜月的高傲,与天一宗大部分弟子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而执法堂的这些弟子,从刚入门便跟着陆映,目睹了她从前对陆映的侮辱谩骂,心中都十分厌恶。
前几日不针对她,是因陆映还在此,如今只她一人,又没有修为,自然要好好出一口恶气。
姜弗月:行。
原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既是陆映的白月光,又是所有人的讨厌对象!这风评,也太多变了些吧!
姜弗月笑了下,礼貌拒绝:“那不行,我也关心大师兄。再说了,救你们的出口还是我发现的。”
“小哥哥,想半路把我丢下可不行。别做这样过河拆桥的事哦。”
姜弗月那一张嘴气死人不偿命,对面几个少年被她说得满脸涨红,“你你”了半天也没想出对应的词。
沈盈憋着笑,也站出来道:“是啊,而且大家都是同门,这会儿就别闹内讧了。赶紧找到大师兄才是要紧。”
吵闹了一番,这才上路。
而几人没有狐狸引路,便只能顺着三头雀留下的踪迹去寻。却又不能靠得太近,担心一命呜呼。
没一会儿,他们便在一岔路口停下。
两边的小路皆是尘土飞扬,树枝东倒西歪,都像是三头雀走过的样子,这可难办了。
且因这路,顾景与慕星云产生了分歧,一人要往东走,一人要往西走,僵持不下。
其实按照顾景的性子,平素断不会轻易反驳她。只是今日不知怎么了,他不仅不像平日那般如桃花盛开了,甚至对着慕星云都是一副冷脸。
慕星云耐心道:“顾景,这条路通往深山中,师兄若想引三头雀,想来会选在这样容易躲藏的地方。”
而顾景的东边,却是一处极为空旷的大平原。
他们二人在宗门内受人喜欢的程度不相上下,一时众人都不敢站队——
姜弗月忽道:“我有支笔,要不然咱们转到哪边去哪边?”
“呸!你当是儿戏啊!”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少年终于找着了机会,狠狠瞪着她。
姜弗月也不急,慢悠悠道:“就是这支笔,找到了那结界的薄弱之处,才能救你们出来。”
“它的灵气啊,可比你好。”
沈盈跟在后面点头。
她其实要笑疯了。
从十年前天剑山出事起,爷爷便不许她往主峰那儿跑,直到近年来她才借着上课的名头偶尔去几次。她没有见识到姜月谩骂别人嚣张样子,可她性情大变是实打实的,见了自己眼睛都朝天上翻,还时不时为难大师姐,变得讨厌极了!
如今她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倒是比从前瞧不起人的样子好。
慕星云心中疲累不堪。
她不知顾景是怎么了,从前几日开始变闹脾气,到了今天便更严重,从天坑出来便没与她说过话。
她心里清楚,其实轮不到他们救大师兄,如今所作所为也不过尽所能而已。
也罢,就让姜月选吧。选错了,再重新走便是。
见众人不再有异议,姜弗月飞快在手上写:
“带我去找陆映”。
而后装模作样地将黄金笔转了转,待笔尖停下,正好指向东边的小路。
她打了个响指:“成,咱们就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