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尾狐妖名叫腓腓,据它自己所言,它在万年前开天辟地之日起便降生了。
它叉着腰吹嘘:“盘古老子也是见过的!扛着把大斧头,开天辟地的时候还险些踩到老子的狐狸尾巴!”
“……”姜弗月无语。
盘古开天辟地前哪里有生灵。
见她不信,它恼羞成怒:“无知鼠辈!老子按照年龄可是你的祖祖祖祖祖祖……爷爷!竟敢冒犯老子!”
“那请问这位祖祖祖祖祖祖爷爷,您这么有来头,怎么负责看小机缘地的大门呢?”
姜弗月又加上,“连汝隧秘境也出不去。”
腓腓狐狸耳朵气得通红,瞪着她:“我是自告奋勇去填补汝隧天道!谁知天道从此再也没开启了……”
念及那几万年孤苦岁月,它的肚子响了。
姜弗月投来似笑非笑的目光,它更抓狂:“给老子去弄点肉吃!不然别想再摸老子的毛!”
姜弗月环顾一周。
这几日众人到处寻妖兽历练,获取得妖兽内丹,或得到灵草灵药,都不算空手而归,因而今夜他们便在此地修整。
慕星云与沈盈坐在一块,心不在焉的;而顾景坐在另一边的弟子那,样子有些沉郁。
至于她现下最怕的人,早在几刻钟前便离开了。
她揣上狐狸,带着她的黄金笔,道:“既然是你饿了,那你可要自己打猎,莫指望我。”
指望她也没用。她在现代连只鸡都抓不着,何况这儿的动物都成精了。
腓腓哼了一声。
姜弗月同慕星云知会了一声便出发了,她没走得太远,毕竟这儿是秘境,谁也不晓得会有什么危险。
腓腓作为一只狐狸,倒是能捉鸡。然而不知是此地的鸡太灵活还是它沉寂了几万年变僵硬了,足足半个时辰,它连根鸡毛也没捉着。
姜弗月原还托腮等它,渐渐的也没了耐心,她道:“实在不行你挖点土吃吃得了。”
腓腓“哈”了一声,正要骂她不尊重长辈,忽而余光瞥到一根彩色羽毛在密林中掠过——它眼中闪过喜色:“鸡!”
它张开四肢,跑得飞快。
姜弗月无法,只能跟在后面追。
待到那雪白狐狸终于停下,姜弗月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跑过的路太多,她将回去的路给忘了!
她轻叹一口气,见腓腓蹲坐在地上,狐狸脑袋探来探去地远眺着,模样极其猥琐。
姜弗月走过去,狂rua了下它的脑门,正要问它看什么,眼角却不小心扫到那一抹春色——
周遭山林环绕,瀑布顺流而下,发出巨大声响。有一人赤着上半身立于水潭之上,白色单裤被尽数打湿,形若无物。
青年身上肌肉虬结,块块分明,然而美中不足,其上遍布了各种伤疤,有剑伤刀伤,甚而前几日被光头少年刺伤的肩膀仍没有愈合。
他的墨发用一根老旧的青色绳结束起,眉眼凌厉,手上挽着剑花,时不时发出一声暴喝。
实在是气势迫人。
比起美人出浴,他这可以堪称潭中美男舞剑。且因姜弗月所处的位置得天独厚,她甚至能瞧见一颗颗细小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自上而下,消失于勒紧的腰带里。
“咕咚。”她和腓腓不知谁咽了下口水。
大约也是来的时间凑巧。青年结束了练剑,已经将那把长剑放到了岸边石头上,手已经开始伸向腰间的系带——
不好……这是要脱裤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同时背过身坐下。
姜弗月红着脸,还没从方才的冲击中走出来。
男色再美,不及小命,若是让陆映发现自个儿偷看他洗澡(划掉),偷看他赤身练剑,岂不是更加小命不保。
腓腓则是想起他那日踹自己的一脚,觉得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可以偷看男人!”阿难突然出声,吓得姜弗月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嘴巴被腓腓的毛爪子及时捂住,然而还是暴露了。
他们俩躲着的草丛已被陆映挥出的剑砍了稀碎——长剑帅气地定在他们的藏身之处,露出呆呆的一人一狐。
潭中,青年已迅速穿上衣服,他身上、头发上还滴着水,沉着脸跃上这高高的地台,拔起剑插回剑鞘中。
姜弗月耳朵通红,咳了一声:“嗨,师兄?”
不等陆映应她,便一咕噜解释:“我没跟踪你啊!是这个狐狸非得出来吃肉,我们找了好久,不小心就闯入了你这里……”
眼见陆映的脸色越来越凉,她的声音便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闭嘴。
腓腓便更窝囊,它一直躲在姜弗月身后装死。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我、我真没看见什么,而且,师兄洗澡怎么不设结界……”
所以被人看光,是你活该!
这句话她没敢说出口,只是埋下了头,内心欲哭无泪。这下算是完了,被发现穿越后又被发现品行低劣,她是真要小命呜呼了——
这时,只听她身后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是从腓腓的肚子里传出的。
姜弗月刚松了一口气,感谢这肚子叫解救这要人命的氛围,下一刻,自个儿的肚子也叫了……
“……”姜弗月。
罢了!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她闭上眼,不管不顾地开口:“师兄先让我吃顿肉再送我上路吧!”
面前始终毫无反应,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却发觉陆映已不见了踪影。她刚松了一口气,又觉得隐隐沮丧。
“哎呀,别难过,我带你去找肉吃。”阿难道。
“若不是你方才吓我,我也不会被他发现!”她气道。
“你一个女孩子,看男人洗澡本就不对!”阿难也吼。
姜弗月心道要是带你去现代酒吧看看,直接惊掉你下巴。
这时,原本已经离开的青年又走了回来,手上拎着只还在活蹦乱跳的鸡,瞧它尾巴的颜色,确实就是吸引腓腓来这儿的那只鸡。
他席地而坐,很利落地拔毛、杀鸡、烫皮,又生了堆火,将一只白花花的鸡架在了上边烤。
姜弗月小心翼翼地瞅了眼他,见他面色被火堆映得暖融融一片,便有些束手束脚地坐到了他对面。
鸡吃到嘴里,她感动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天晓得她这段日子天天啃原身储物袋里的糕点有多噎人,而且因为原身筑基已然辟谷,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吃,好几次都差点噎晕过去。
眼下陆映既已清楚她的身份,她便也不藏着掖着,大快朵颐起来。
最后她与腓腓还因鸡腿险些打起来,最终她以人类的长手臂胜过狐狸精的小短手,成功收获一只美味小鸡腿。
少女吃起东西来极香,像只仓鼠一般包裹在口腔里,待成功咽下一口后还发出了满足的叹声。
陆映望了眼她,神色晦暗。
姜弗月接收到那一眼信号,险些又被噎到。
她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这位师兄瞧她那一眼,该不会真的准备吃饱喝足送她上路吧?
她咬了咬嘴唇,两脚并在一起正襟危坐,正要开口,却听那缄默青年主动道,
“那日是我不对。”
“?”姜弗月傻眼了。
陆映垂着眸,长睫因火光在脸上投下极长的阴影,他道,“我想杀的原不是你,你一介凡人,实在受我迁怒了。”
他望着她,心中有些许茫然。
在察觉这具身子换了个芯子时,他其实只觉厌烦。
此前姜月所做各类丑事,已让他对她恨之入骨,偏偏因为这张脸、这具身躯,无法下手。他总还是抱着阿月能回来的梦。
但修仙界人人都知晓,被夺舍了的人神魂俱灭,无法回体,亦无法往生。
后来这凡人不知如何挤走那魂魄,却因没有修为无法生存,他这才强忍着保护她。
他眼见她从不适应,到与师妹们打成一片,心中不可谓不奇怪。她嘴巴甜,又爱开玩笑,其实与阿月像极了。
只是终究不是她。
这几日见她处处躲着自己,当是惧怕于他。这秘境中危险,他怕她再用阿月的身躯肆意妄为,这才与她知会。
姜弗月听到此言,被吓得咳了两声,竟不知该回什么话。
她憋出一句:“师兄客气了。”
这人是真敏锐啊,连她是凡人都猜出来了……
她挠了挠头,有些试探地说:“师兄,我确是凡人,但我并非有意侵占这身体,是一觉睡醒便来了此处。”
所以你若是想寻找你的亲亲阿月师妹,可别从我下手!
陆映道:“此间人要么夺舍要么换魂,如你这般确是少见。”
姜弗月道:“师兄若是找着换回你师妹的法子,就与我说,我一定配合!”
见陆映望向她,她抿嘴笑了笑:“我也想回家嘛。”
青年不语,只点了点头。
至此二人说开,便不再像前几日那般生疏躲避了。
大约是为表歉意,陆映另又为她备了份野果与烤好的野鸡,只道明日路途遥远,她自己寻着间隙吃便是。
姜弗月点头,弯眼笑着。
二人一狐回到驻扎地,却见那里只余下沈盈一人,她显然有些急迫,一见着陆映便喊道:
“大师兄,方才东边有声巨响,乃是灵兽结丹,师兄师姐他们全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