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乔钰惊呼,向乔大勇求助:“村长,我爹晕过去了!”
乔大勇指了个人,让他去请卢大夫:“先把他放到炕上,文德媳妇你去打点水来......诶呦,那些人下手也太重了,骨头都露出来了。”
乔钰低头,瘦削的肩膀轻颤,快要笑疯。
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乔钰因为他爹受伤而伤心落泪。
“钰哥儿是个好孩子。”
“乔老大腿断了,乔金乔银看都不看一眼,还躲得远远的。”
“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有钰哥儿这么孝顺的孩子,做梦都要笑醒。”
商承策:“......”
不瞒你们说,他可能在偷着乐。
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乔文德的下场是他应得的。
叶佩兰端着水盆一瘸一拐进来,大家注意到她的腿脚不利索,以为是被那群地痞流氓打的,报以同情目光。
叶佩兰走到炕前,听到乔钰在说话。
“村长,我爹的腿不会留下病根吧?”
“砰——”
只听得一声巨响,乔钰和乔大勇脚背传来一股湿意。
循声望去,原来是叶佩兰摔了木盆。
乔大勇皱眉:“文德媳妇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叶佩兰一脸凶狞,“你怎么不说乔钰诅咒我男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爹的腿要是有什么事,老娘就打断你的腿!”
叶佩兰指着乔钰,骂得唾沫横飞。
乔钰出现的那一刻,叶佩兰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她万万没想到,出身侯府武艺高强的萧磊亲自出手,也没能除掉乔钰这个祸害。
一次逃脱可以称为侥幸,第二次还能是侥幸吗?
叶佩兰越想越觉得乔钰邪性得很,惶恐间注意到乔钰意味深长的笑,只觉这抹笑和半个多月前乔钰小人得志的嘴脸如出一辙。
直到去灶房打水,叶佩兰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才猛然意识到,今天这场闹剧极有可能是乔钰一手设计。
这会儿听他说晦气话,顿时火冒三丈,二话不说砸了水盆。
乔钰嫌脏,闪到乔大勇身后,细瘦手指攥住后者的袖子,惊惶不安:“村长......娘您说什么呢,我只是在关心爹。”
“我呸!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叶佩兰拾起木盆,恶狠狠朝乔钰砸去,“畜生!孽种!你给我去死!”
乔大勇瞳孔收缩,拉着乔钰后退,一脚踢开木盆,忍着脚疼怒斥:“叶佩兰,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叶佩兰哈的一声笑了,“村长你是不知道,乔钰一肚子坏水,恶事做尽,他......他就是个畜生!”
乔钰用力摇头:“我没有!娘我没有!”
他越是这样说,叶佩兰就越是怨恨,尖叫着冲过去,作势要教训乔钰。
“去死!你给我去死!”
“我就不该让你活着,就该把你丢到山里去,让母大虫生吞了你!”
只是要想对乔钰动手,势必要突破乔大勇这道防线。
叶佩兰挥舞着手臂,乔大勇直接伸手架住她,用力往后一推。
“啊!”
乔大勇是老了,可到底是个多年如一日做农活的男人,哪里是叶佩兰能抵抗的。
她一个趔趄,屁股狠狠砸到地上,发出惨叫。
乔大勇不看她,转而对乔钰说:“钰哥儿别怕,你娘脑子不好,怕是失心疯了,她说的都是疯话,你别放在心上。”
乔钰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乔大勇拍了拍他肩膀,“这边有我们,你就先回去吧。”
乔钰抿唇应好,声线轻颤着:“如果爹能现在就好起来,我被骂几句也是甘愿的。”
村民们围观全程,这一刻对乔钰的怜爱到达了顶峰。
“文德跟他媳妇真不是个东西。”
“幸亏钰哥儿早就搬出来了,否则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乔钰一步一回头出了门,迎面走来卢大夫。
卢大夫依旧冷眼冷面,不顾在场这么多人,中气十足地说:“昨儿夜里跑去我家,说是被蛇咬了臀,怎么一大早又闹出事情来了?”
人群中一片哗然。
“被蛇咬了屁股?”
“难怪文德跟他媳妇走路不对劲。”
“大冬天哪来的蛇?”
“坏事做多了,报应呗。”
乔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大雪渐渐停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素白的纯净世界。
乔钰不经意转眸,对上商承策满是惊叹的注目。
“咳——”乔钰以拳抵唇,掩饰般的轻咳两声,“戏瘾犯了,一时没控制住。”
商承策:“......”
片刻沉默后,他问:“高兴了?”
乔钰哼着小曲:“今天中午我要吃三碗饭!”
商承策莞尔,两人踩着积雪回家去。
下午,乔钰总算抄完四书五经,把它们还给乔耀祖。
“抄完了?”
乔钰点头:“多谢你。”
“无需言谢。”乔耀祖接过书,“去了镇上的私塾,感觉如何?”
乔钰坦言道:“柴先生很好,我学到了很多。”
乔耀祖又问:“和三叔比如何?”
乔钰笑了笑,自然是天与地的差别:“不同的教书先生有不同的教学方式,谈不上谁高谁低。”
乔耀祖不再多问,目送乔钰离开。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乔钰似乎在同他暗示着什么。
这一天,乔钰在读书、练字、听商承策授课中度过。
翌日,天色微明,乔钰和夏青榕在约定的地点碰面。
谈及昨天那场雪,夏青榕说:“雪势太大,夜间压断树枝,直接把屋顶上的瓦片砸穿了。”
乔钰低头赶路,在雪地里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你和伯母可有大碍?”
夏青榕脚步轻快:“无碍,已经请人修补好了。”
两人有说有笑,半个多时辰后抵达私塾。
原以为他们来得够早了,没想到孟元嘉已经来了。
“我将陈世昌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我爹,我爹和他爹正好同一天上值,就跟他爹告了一状。”
乔钰看向夏青榕,后者脸色僵了下,很快恢复如常:“他会教训陈世昌吗?”
孟元嘉信誓旦旦:“我爹说他一定会的。”
孟元嘉他爹在县衙做捕快,跟陈世昌他爹告状的时候,周围还有许多同僚。
陈世昌他爹好面子,肯定会采取某些措施,给自己树立一个大义灭亲的正面形象。
说话间,陈世昌走进课室。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络腮胡蓝袍子,两人有六分相像。
孟元嘉跟乔钰夏青榕咬耳朵:“这就是陈世昌他爹。”
乔钰摸不准陈父想做什么,直到陈世昌停在夏青榕面前——
膝盖一弯,扑通跪地。
陈世昌声音沙哑,黑眼圈堪比乔钰前世上个世纪的国宝大熊猫:“夏青榕,我错了,我不该和王羽吴横一起欺负你,请你原谅我。”
乔钰:“??!”
孟元嘉:“??!”
夏青榕:“......”
夏青榕没有说话,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境地。
陈父腆着笑说道:“我昨天从同僚口中得知陈世昌在私塾的恶劣行径,下值回去后就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勒令他今日前来道歉。”
曾经霸凌过他的人就在面前,夏青榕呼吸急促,齿关咯咯作响。
乔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悄然握住他的手臂,无声安抚着。
“陈世昌他现在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夏小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吧。”
乔钰差点笑出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德绑架吗?
你道歉我就得原谅?
一句道歉,对他人造成的伤害就可以一笔勾销,就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人丑,想得还挺美。
不过话又说回来,陈世昌他爹忒阴险,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这边压着陈世昌给受害者跪地道歉,私底下却找人去乔家村找麻烦。
夏青榕沉默良久,久到陈世昌额角暴起青筋,陈父表情也不大对,这才低声道:“我不原谅你。”
陈父脸色微冷:“夏小公子......”
“陈世昌曾不止一次使我手臂脱臼,大夫说我的手臂险些废掉,再也无法握笔。”
“陈世昌差点毁了我,我为何要原谅他?”
陈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讪讪说不出话。
陈世昌则因为夏青榕当着众多同窗的面道出他的所作所为,又羞又怒,拳头捏得咔嚓响。
夏青榕坚持,陈父只好让陈世昌起来。
并非离开,而是向下一个受害者道歉。
孟元嘉浑身舒畅,郁气一扫而空:“太解气了!夏青榕,你刚才真是勇敢又果决!”
夏青榕眼睛燃起光亮:“我只是觉得,他不该被轻易原谅。”
乔钰点头称是。
夏青榕难忍心中激荡,但还记着正事:“快上课了,你不回去吗?”
孟元嘉嘿嘿笑:“我昨天跟先生说了,从今天起我在这里上课。”
夏青榕怔了下,喃喃道:“真好,以后咱们就能在一块儿了。”
乔钰勾唇。
是啊,真好。
受害者学会了反抗,不再逆来顺受。
至于施暴者......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有人出手惩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