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丹高中,男子更衣室内,几名少年边换衣服,边漫无目的地畅聊着。
“平野那家伙傲得很啦,之前还跟我说过‘坐在你这种不求上进的人身边会影响我学习’、‘怕你低智商影响我’之类的话,相当让人火大……”
“真讨厌啊,莫非这家伙很聪明吗?还是说自大其实是天才通病?”
“没有这种事吧,总是考年级第一的北条同学脾气就很好,你们不知道,他真是聪明得跟妖怪一样,但一点也没有架子……”
“真的吗?”
“是的……说起来,工藤,北条同学是不是跟你关系很好?”
被点到名字的工藤新一正在往小腿上套足球袜,闻言抬头:“什么?你说夏树吗?”
“嗯。他脾气好吗?”
“相当好吧,我就没见过他生气。”
“也完全不傲慢呢。”
“这个嘛……”工藤新一穿好鞋子,用脚挑起足球,颠了两下,笑道,“你们是替哪个女孩子问的吗?夏树说他高中不会谈恋爱的,放弃幻想吧。”
提问的少年,也就是足球队的队友岩井顺其自然地否认道:“当然不是,好奇罢了,他好神秘啊。”
工藤新一挑眉:“哪里神秘了?”
岩井细数道:“入学以来一直都是年级第一,不参加任何社团活动,长得好看,很受女生欢迎……很酷哎。根本没人知道他平时都会做什么。”
工藤新一:“……不参加社团活动,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凑热闹罢了。”
外加没有任何运动细胞,而帝丹高中多以运动类社团和手工社团为主。
队友:“北条同学还有心脏病,听说是因为这个不上体育课,我从来没在操场上看到过他。”
工藤新一:“……呃。”
不!北条夏树根本没有!他真的只是懒!
怕自己忍不住开口拆穿朋友,工藤新一明智地选择了转移话题,单手推开更衣室的门,说:“教练在外面等了,我们快点吧。”
“北条同学……”
工藤新一打趣:“岩井,你再这么锲而不舍地提他,我都要觉得你对他有别的想法了。”
他往外走了几步,回头想催促一下队友,却发现岩井小麦色的皮肤上透着诡异的粉色,满脸恍然大悟。
工藤新一:“……”
岩井:“我可能真的有……”
工藤新一冷酷地说:“不,你没有。”
……
而一无所觉的话题男主角北条夏树,此刻正在为一个简单的问题发愁:今晚吃什么?
他拎着手提包,在街上游荡,心想吃寿司还是吃拉面还是吃丼饭?实在有些难以抉择,犹豫着犹豫着就荡了一公里路。
北条夏树拿出一枚硬币,别在指尖,往天上掷,硬币翻滚着转了一圈,又稳稳落回他的掌心。
俗话说,抛硬币的时候,心里其实就已经有答案了,北条夏树也不例外。
他想吃黄油土豆,但他不敢。
昨天买黄油土豆的时候,街对面走过来一个银发男人,身高接近一米九,绿眸冰冷,压迫感十足。
对方盯着他,像是猫科动物看猎物,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北条夏树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在他相对来说还算简单普通的人生前十七年,也从没惹到这种看起来像杀了几百个人的恐怖家伙。
他被盯得浑身不舒服,两股颤颤,想要拔腿就跑。
但他不敢。
夏树装得相当从容镇定,然而心里已经汪的一声哭了,心想如果把刚拿到手的黄油土豆给那个人能不能换自己一条命?
他往家的方向走了几步,那个眼神恐怖的家伙没有追上来的意思,也很快移开目光,方才的杀气似乎是错觉。
不过北条夏树总觉得,那个银发男人正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悄悄打量他。
他甚至不敢直接回家,欲盖弥彰地绕了几圈路,期间一直回头确认有没有人跟踪自己——并没有,但被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导致吃晚餐都索然无味。
只那么一眼,小动物面临天敌的雷达哔哔乱响,北条夏树害怕了,当场决定两个月内不会再去那条街。
所以,尽管现在很想吃黄油土豆,他会尽力忍住的。
还是拉面吧,离家近……
北条夏树这么想着,掉调转步伐往中华街走去,刚路过牌匾没几步,忽然有个路边摆摊的人唤他。
“喂,那个背包的黑头发小哥。”
那人摆了个算命摊,却穿得一点也不神棍,他很年轻,皮相也极好,清隽俊美的脸上辍了双鸢色眸子。
也许正是因为长相颇佳,摊前围着三三两两女孩。年轻神棍原本在和她们聊天,哄得女孩们眉开眼笑,却在北条夏树路过时精准地喊住了他。
“算命吗?免费的。”他说。
北条夏树指自己:“我吗?”
“对。”鸢眼年轻人点头,“和你有缘,只有你免费,要吗?”
听到‘免费’二字,北条夏树也完全不心动,可他觉得眼前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因此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走过去。
年轻人让他伸手,像模像样地看了会手相,说:“你命犯桃花。”
夏树迷惑:“?”
他继续说:“要远离银发的的人,否则会倒大霉。”
夏树:“……”
夏树:“!!”
想到街边曾有一面之缘的银发男人,他眼神犀利了起来。
夏树问:“怎么说?”
年轻人悠闲道:“就是字面意思,否则后果自负,会死也说不定哦。”
北条夏树:“……”
可恶,这神棍还真有几把刷子。
他意识到也许不该继续问下去,一般这种环节之后都跟着推销开光锦囊或者福禄,于是忍住了,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而年轻人见他反应平平,也没多说什么,支着下巴看他,眼神温和。
好像准备出远门,也许很多很多年都不会再回来,所以临行前来看看自己的老朋友。
这种既视感实在太强,北条夏树有些迷惑地问了句:“……我和你以前见过吗?”
鸢眼年轻人收起脸上温和平静的神色,瞬间转为皱眉嫌弃,十分受不了似的搓了搓手臂:“搭讪手段好低劣啊,我对男人过敏,你快走吧。”
北条夏树:“?”
北条夏树意识到他误会了,解释道:“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男同……”
年轻人敷衍:“嗯嗯好好对对你快走吧。”
夏树:“……”
……这人有病吧!
北条夏树满脸不解地离开,去吃了碗拉面,再慢吞吞地走回公寓。
公寓上下两层打通,足有近三百平,按理说对一个人而言大到有些空旷,但北条夏树最近在考虑换个更大的房子。
上层住人,下层放电脑和他的宝贝发明们,现在有些放不下了。
他拿起车钥匙,再度出门。
北条夏树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不过那对夫妇为他留下了基金和几套房子,钱不算太多,起码能保证生活费和学费。
北条夫妇在研究所工作,生前的朋友同样是高知,其中包括一位胖胖的、和蔼的发明家,阿笠博士。
前些年,夏树在父母友人的安排下去国外上学,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果断辍学回国,想当个自由发明家。
阿笠博士对他表示关心,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北条夏树对这个思路同样天马行空的发明家颇有好感,因此坦言自己不想上学了,准备直接从事自由职业。
“可这样你会没有交际圈、渐渐失去社交能力的。”阿笠博士担忧地说着,提议道,“不如你去附近的高中上学?反正课业相当简单,管理也很松……”
北条夏树当场拒绝,不过后来迫于阿笠博士的唠叨,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帝丹高中报道了。
高中生活比国外的大学生活更有意思,因为老师们见他成绩好,相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弄出很大的响动,就放任他上课做自己的事。
米花町安静宁和,治安称不上优秀,倒也当得起一句东方小哥谭,这里的警察每天都在处理稀奇古怪的命案,因此在别的方面难免有些疏漏。
北条夏树是那条漏网之鱼,他十六岁就开始偷偷驾驶机动车,至今没有被发现过。
他转动车钥匙,往街口开去。
小区门口布着蓊郁的绿化带,生机盎然,正当夏树准备加速的时候,灌木丛里突然冲出来一枚银色炮弹,直直地往车前冲,似乎是只小动物。
“咚。”
闷钝的一声,似乎是撞到了。
北条夏树立刻刹车,解开安全带去,发现车前躺着一只银毛大猫咪。
那应该是只流浪猫,长毛乱蓬蓬的,但很漂亮,也许是被主人遗弃的品种猫。
它掀起眼皮,十分柔弱地喊了声:“咪。”
尾巴无精打采地晃了两下。
也不知道伤到哪里了,带去宠物医院看看吧。
北条夏树叹了口气,把猫抱起来,放到副驾驶座上,然后打电话给中介,告诉他今晚看房的预约取消。
银毛猫安静地躺在座位上,绿宝石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北条夏树。
对于猫这种容易受刺激害怕的动物来说,这有些反常,夏树归咎于它也许受了内伤,所以没力气挣扎。
“对不起。”他口头安抚猫咪,“马上带你去医院。”
宠物医院附近没有停车位,北条夏树只好开到最近的商场停车库,再抱着猫走过去。
这猫乖巧到不合常理,温驯地待在怀中,伸爪轻轻踩他的衣服口袋。
……但它真的好重啊!肯定有二十斤吧!为什么一只流浪猫可以这么胖!
北条夏树把猫抱到宠物医院的时候,人也快累死了。
猫咪全套检查很贵,他刷完卡看账单,心不住地往下滴血。
然后夏树坐在店内等结果,没过多久,医生满面笑容地出来了。
医生对他说:“你的猫咪非常健康,就是有点脏,需要洗个澡吗?”
北条夏树:“???”
“医生,你没搞错吗?”他抽了抽嘴角,“我开车不小心撞到它了,它当时躺在地上完全不动……”
医生见多识广,淡定道:“哦,那就是小猫咪蓄意碰瓷,想跟你回家。”
北条夏树:“???”
他大惊失色:“什么?”
还有这种操作?
他颇为无语,想了想,既然都捡到了,还是准备把猫带回去照顾几天,替它找个好主人。像这种品相极佳的缅因猫,应该多得是人愿意领养。
银毛猫咪看着他,大概是知道医生揭穿了自己的骗局,也就不装了。
“行吧,你可以跟我回家。”夏树蹲下,和小猫咪约法三章,“但是你要自己走,我抱不动你。”
猫应了声:“咪。”
原本没对小猫咪抱有期望,然而夏树一迈开腿,它也真的亦步亦趋地跟着往前走,一路走回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库。
北条夏树为它开门,它主动跳上了副驾驶座趴下,就差给自己系安全带了。
“……这也太聪明了。”
北条夏树喃喃地感叹了一句,接着换挡,倒车出库。
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忽然横出一辆车,精准地漂移过来,卡在他的正前方停下。
北条夏树立刻踩了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两辆车“砰”得一下相撞,他脑袋险些因为惯性磕到方向盘上,而对方的车身上凹出一个明显的坑。
猫受惊,低低叫了一声,接着跳上中控台,警觉地望向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银发男人,喉咙里溢出具备警告意味的不善声音。
银发男人迈开长腿走过来,曲指敲了敲车窗,声音冷淡:“会不会开车?”
而北条夏树心如死灰,降下车窗,啜喏道:“对不起…我会赔的…”
……等等,这个人,好眼熟啊。
印象太过深刻,他立刻想起这是在街边有一面之缘的银发男人,绝望地想,那个算命神棍居然没有骗人。
银发男人衔着烟,抬手拢火,吸了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赔?”
他的绿眸倒映火光,明明是冰凉的颜色,却灼热到可怕。
北条夏树瞥了眼他的车,心里咯噔一声,古董款保时捷……这可真不便宜,买新房子的计划要暂且搁置了。
不过刚才也太奇怪了,那车突然冲出来,就像等着他撞上来一样。
他陷入思考,而银发男人冷嗤一声,唤回夏树的注意力。
“小孩,我很忙。”他不太耐烦,“留个电话。”
北条夏树唯唯诺诺地说好,然后去摸放在中央置物盒的手机,猫爪子摁到他手背上,似乎是想阻止他。
它抬头对银发男人龇牙咧嘴,恨不得咬他一口。
“你乖点。”北条夏树叹了口气,安抚地捏了捏它的肉垫,“现在我要忙正事。”
他问那人:“请问贵姓?”
银发男人报了串电话号码,慢条斯理道:“黑泽。”
北条夏树拨过去,对方看了眼屏幕上闪烁的号码,摁下挂断。
“叫我北条就好。”他说。
“哦。”黑泽单手搭在车窗,目光仍锁在他脸上,半晌,扯着唇角问,“你成年了么?小孩。”
夏树哽住:“……”
居然被发现了……
“那个,其实。”他试图一本正经地胡说,“我只是长得比较小……”
“看来是没有。”黑泽打断了他的狡辩,散漫道,“不想被警察找上门,明天下午之后打给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发动保时捷离开了。
北条夏树:“……”
他看了眼副驾驶上满脸不爽的猫,再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撞车过程,有点怀疑人生……这好像是……?
【小猫咪蓄意碰瓷,想跟你回家。】
……小的就算了,怎么还来了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