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绰罗斯锐利的视线紧紧盯着眼前漂亮白皙的年轻皇帝。
像是这种在皇室的呵护里长大,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的宝贝皇子,被吓一下估计会抖着什么都答应了吧。
他嘴角带着一抹轻蔑的笑。
不过这样的话,正和他的意。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写还是用手来换?”
绰罗斯正说着,忽然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他连忙后退躲来了攻击。
砰砰砰。
绰罗斯心跳的慌了节奏,他摸了下自己的腰侧,发现原本绑着的匕首只剩下了刀鞘。
而匕首握在了童岁的手里。
如果自己后退的动作多了一分迟疑,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喘气了。
绰罗斯声音里多了几分怒气,“你也太狠了。”
其实他没有权利说童岁,如果是他站在童岁的位置估计会下手更狠,但是一想到自己并没有真的要伤害对方的意思,而对方却抱着将他置于死地的心思攻击,这让他莫名升起了几分不爽。
“你以为这么做就可以逃出去吗?这里都是我的人。”
童岁当然知道这么做逃不了,他白皙的手指转动那柄无比锋利的匕首,似乎不小心就可以划出一道血痕。
“我说了我不会写那封信。”
绰罗斯皱起眉头,“不过是写一封信,你计较这些做什么,我拿不到想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回去,到时候那些所有东西都是别人的。”
“笃——”
童岁将匕首插-进木桌,缓缓抬起纤长的眼睫。
“那也不会是你的。”
绰罗斯瞬间闭上了嘴,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童岁和自己想象中精美脆弱的瓷器不同,似乎不是那么好拿捏。
他离开营帐后,脑海里已经反复回放着童岁最后的眼神,漂亮的像是一株盛开在危险地带的蔷薇。
越是漂亮的东西,他就越想要折断。
绰罗斯的眼底闪着某种执念的光,摩挲着那柄匕首。
“首领,这是之前在小皇帝昏迷后身上搜出来的玉佩。”
绰罗斯接过。
玉佩通透质地不错,虽然没有能拿到他的亲笔信,但这种东西应该也可以证明一二。
“给楚军那边写信,我不仅要那四个关隘,我还要容瑾亲自过来和我面谈。”
“啊这,”一旁的副将道:“容瑾那种老狐狸会来吗?”
他们可是都听过这个如雷贯耳的大名。
能从一个简单的宦官爬到现在的位置,也代表了他绝对不会为这种事情将自己陷进危险当中。
绰罗斯却冷笑一声。
“别人会不会来我不清楚,但容瑾,绝对会来。”
--
张迟握着那枚玉佩,看着信上的要求瞬间勃然大怒,“这个该死的反贼!居然敢提出这种要求还不够,他有什么资格让容督主亲自去见他!”
不就是个蛮荒部落,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他咬紧了牙关。
如果不是因为一时疏忽被他用那种肮脏的手段,把人掳了去,他势必要挥军踏破瓦剌。
“可是将军,我们要是无视他的要求的话,陛下会不会有事啊?”
张迟皱起了眉头。
要是他要求的是金银珠宝这种东西还好办,但是要求容瑾亲自来一趟,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
他沉默许久后叹了口气,“让人送去京师吧,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如果到时谈和不成,他们也会想办法从绰罗斯的手上强行把人救出来,只是那样做童岁生还的概率很低……
容瑾打开来自边关的竹筒,一枚熟悉的玉佩掉了出来。
他握在手心忍不住颤抖。
这枚玉佩他当然记得,是童岁一直随身之物。
容瑾忍住脑海里翻涌的灰暗念头,沉着脸将那封信打开看。
看完后他一直紧绷着的身子松了下来。
还好。
童岁还是安全的。
冯永昌却皱起眉头,“督主,您千万别去,这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陷阱。”
“我这些年走过的陷阱还少吗?”容瑾收拢那封信,眼底冷漠一片,“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闯一闯。”
“笃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和通报的声音,“督主,兵部侍郎顾玉宸和瑞王楚允煜求见。”
容瑾眯起眼睛。
他们两个为什么会结伴前来?不过这种时候他哪里有时间见这两人。
“不见。”
门外通传的人又道:“督主,他们手里有陛下出征前的密诏。”
紧闭的大门忽然从里打开。
容瑾沉着脸扫了一眼站在外面的两人,“进来吧,其余人都出去,我要和他们单独聊聊。”
容瑾在殿上的主位坐下,虽然他此时面色苍白,但依旧不减常年久居上位的凛冽气场,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密诏在哪?”
顾玉宸和楚允煜对容瑾都是打从心底的厌恶,但他们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纷纷递上了童岁之前亲笔写的诏书。
容瑾对童岁的字再了解不过,一眼就可以确实在这是他的字迹。
不过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两个人呢?
是提前想过自己有可能会出事吗?他应该相信这两人吗?
容瑾眯起了眼睛盯着他们。
楚允煜是被他从皇位上拽下来的,要是他这次离开正是京城内最为空虚的时间,他大可以伺机谋夺皇位。
楚允煜已经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了,他看出了容瑾的怀疑,拱手行礼道:“本王知道容督主在担心什么,但陛下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不会在他有性命之忧时趁人之危。”
容瑾表面笑着道:“瑞王多虑,本督主自然是信你的。至于兵部侍郎——”
顾玉宸跪下行礼,“陛下对臣有恩,臣铭感不忘,自然会竭尽全力守护京师稳定。”
容瑾沉默了一会儿,嗯了声。
既然是童岁的要求,他自然会遵守让这两人守卫京师。
容瑾用了几个时辰时间把要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
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拱手低头行了一个礼,“那接下来朝中和京师的安危就拜托二位了。”
“是!”
冯永昌有些担心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督主,您真的放心让这两个人留守京师吗?”
虽然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这风险未免也太大了。
“简直是找了两只老鼠来看米缸……”
他说完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堵住嘴,“奴才不是质疑您和陛下的决定。”
容瑾恢复了一贯的冷漠,道:“派人暗中把他们的家人都监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如果没有明确的谋反行为,不许轻举妄动。”
“是。”
--
容瑾离京的消息一出,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中人心惶惶。
“我就说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不然容瑾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会亲自动身去边关。”
“我听说是陛下被俘了。”
“容瑾胆子也太大了,这种事情居然敢瞒着我们这么久,要是陛下真的出事了,这皇位怕不是要换人……”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来了同一个名字。
“各位大臣在聊什么呢?”楚允煜从背后靠近,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把殿上这群嚼舌根的大臣吓得够呛。
“瑞、瑞王?!”
楚朝有规定一旦封了属地的王室,不经允许,是不可能私自回京的
楚允煜怎么会在这?
楚允煜道:“陛下在外征战,本王作为皇室成员受命代替陛下治理朝政,还望各位多加配合,切莫生出些不必要的小心思。”
“瑞王所言极是。”
“尔等定会全力辅助。”
几名大臣对视一眼,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都有点摸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允煜是真心帮忙,还是打着帮忙的幌子腐蚀皇权?
--
容瑾交代完所有的事务就连忙上路了,因为赶时间,所以日夜兼程,连马匹都累倒了好几匹。
边关地偏荒芜,路途更是颠簸。
就算是正常人走一趟都累得够呛,更别说容瑾拖着一副病弱的身体。
张迟远远就听到了侦察兵的来报,他没有想到容瑾居然真的亲自来了,他恭敬地站在关隘的城门下迎接。
看着那缓缓靠近的车队,容瑾居然来得这么快。
马车停下后,一只孱弱的手挑开帘子。
张迟连忙跪下,“参见容督主,罪臣办事不利请督主责罚。”
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
和军营里那些肌肉虬结的大汉比起来,容瑾简直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可以吹走,但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无比的敬佩和畏惧。
这个人可是在朝中一手遮天的存在。
他手下的各种情报机构更是让人闻风丧胆。
张迟已经做好被责备的准备了,但容瑾却伸手将他扶住,“大将军请起吧,您这些年为楚朝立了无数汗马功劳,此事不能全怪你。”
张迟听后心头一阵感动,眼眶居然泛起了闪动的泪花。
容瑾道:“进去说话吧。”
“是。”
张迟跟在那抹单薄的背影后面。
他一直听说容瑾脾气很差,动不动就砍头,现在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他居然就这么被放过了吗?
--
绰罗斯听到了部下的汇报,笑着道:“没想到容瑾来得这么快,让你之前布置在京师附近的军队都埋伏好了吗?”
“首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绰罗斯满意地点点头,“当日那阉人敢用野兽戏耍我,如今我就要用这铁骑踏平他的城门。”
--
营帐内。
容瑾坐在主位上,看了眼前后跟随的士兵们,“将军,还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是。”
张迟挥退了那些人,将营帐门关紧,回头就听到一阵强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容瑾用手帕接住咳出来的血,整个人都因为剧烈的咳嗽而颤抖,看起来就像是一朵随时会凋零掉落的花。
张迟被吓到了。“督主,我去给您找军医。”
“慢着。”
容瑾抬起头,苍白的唇瓣上沾着些许妖冶的血迹,“将军不用担心,不过是旧疾而已,坐吧。”
“是……”
张迟在边关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久病成医,自然也有点心得,能到咳血的病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即使是这样,他也不顾身体赶了过来吗?
张迟再次跪下,“督主,都是卑臣失察!才会犯下如此弥天大祸!”
“现在罚你也于事无补,我来主要是为了找回陛下。”容瑾冷静地擦掉血迹,淡淡道:“先把现在的情况都告诉我吧。”
“是。”
听完了张迟的讲述,容瑾的脸色沉了下来,“将军,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不会很高兴,但是我要直说,你的军队里有瓦剌的卧底。”
张迟没有反驳。
“其实我也一直很苦恼这个问题,因为长时间的驻守,内部被渗透的情况一直没法解决。”
“我们正好可以拿这个做突破口,”容瑾道:“只要找到了卧底,也就知道了目前他们大部队所在的位置。”
容瑾手下的锦衣卫组织是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不止分布于京师,更是在全国各地都有势力。
审问、侦查是最基本的工作。
找出几个卧底对他们而言并不困难。
“绰罗斯让我过来商谈主要是为了折辱我,引起朝中的骚动,大概率不会轻易放人,”
容瑾的手心摩挲着那块玉佩,“所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主动找到具体位置。”
张迟一一详尽地记下来他的吩咐,对这位人人唾弃只会弄权的宦官多了完全不同的印象。
此人就算是正常入仕,也绝对不是池中物。
--
而另一边还在俘虏状态的童岁,经过这段时间不懈的锻炼,身体的素质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打算今晚就溜,一刻不留。
于是在入夜后,系统使用能力让所有人都处于短暂昏迷的状态。
童岁轻手轻脚地挑开帘子,发现看守他的两个大汉都倒在了地上。
他迈步跨过去,伸了个懒腰。
这段时间坐牢快要把他憋死了,要走怎么样都得要回点礼。
“系统,帮我找找粮仓。”
系统眨眨眼,【宿主,你变坏了。】
它嘴里说着谴责的话,但一刻没犹豫地给童岁带了路。
童岁按照提示来到了粮仓前,里面堆得满满的,大部分都是绰罗斯手底下的人从楚朝边境的各大驿站里抢来的东西。
他哼了一声。
“本来就不是你们的东西,烧了也好。”
童岁点着了火把,火星在接触到干草时轰得腾起,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火光印在他昳丽的脸上,
童岁从马厮里挑了一匹马,头也不回地在草原上奔驰。
火光在身后一点点消失不见。
在大概一个时辰后,所有人的终于从昏迷的状态悠悠转醒,闻到了空气中灼烧的味道。
“糟了,是粮仓着火了!”
“快点去救火!”
他们醒来的太迟了,忙活了一个晚上,依旧没有抢救成功,所有的粮食烧得一干二净。
绰罗斯看着跪在地上灰头土脸的部下们,咬着后槽牙,“你们都是怎么看守的,这么大火没有人看得见吗?!”
其中一名部下解释道:“首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昏过去了,像是被人下药了。”
绰罗斯皱起眉头。
就听见匆忙的脚步声走进来,是负责看守童岁的那两名守卫,此时颤颤巍巍地跪下,“首领,人、人不见了……”
如果绰罗斯刚才还可以保持理智,那么他现在已经完全被点着了,站起来掀开了桌子。
“你们真的是一帮废物!”
他一脚踹在最近的那位部下胸口,直接将人击飞几米,“都傻跪在这做什么,还不滚去找人,人找不到你们也别想活了!”
“是!”
所有人害怕地逃离了这里。
绰罗斯在营帐内发泄了一通才冷静下来,他倒是没有想到童岁居然敢胆子这么大,烧了他的粮仓偷偷跑了。
这个季节的草原基本没有多少粮食。
他的军队在粮食短缺的状态下,要想挨过秋冬两季,就必须要拿到那几个关隘。
他不相信一个中原的小皇帝,能在这荒芜的草原里跑到哪里去。
可事实是,童岁在系统这个最先进的GPS帮助下,不仅成功避开了所有的追击,还骑着马朝着距离这里最近的关隘奔去。
所有人找了一天,依旧毫无收获。
绰罗斯此时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旁边的副将小声提醒道:“首领,我、我们应该要去赴约了,再不去可能来不及了。”
“去?你告诉我把人搞丢了要怎么去?”绰罗斯骂道:“我拿什么和容瑾交易?拿你去吗?”
副将被骂地闭上嘴巴,过了一会儿,忽然想了个办法,“我们虽然把人弄丢了,但容瑾不知道啊,我们可以找一个身形长相相似的男子,稍加易容,骗一骗容瑾。”
“……”绰罗斯皱眉,“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
在约定相见的驿站。
容瑾坐在一楼的大厅里喝茶,这儿的茶品质自然不会有多高,而他却依旧像是在品什么珍惜的上品。
又或者说是他的身上自带着贵气,即使是一身素白衣,也透出不凡。
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容瑾握紧手中的茶杯,侧目往外看去。
绰罗斯坐在马车头。
而他身后被风吹起的帘子,隐约看见里面坐着一抹熟悉的身影,穿着明黄色的衣服。
容瑾旁边的冯永昌激动道:“是陛下!”
容瑾却只是坐在原地,看不出喜怒。
绰罗斯的人赶走了驿站里外的客人,缓缓在容瑾的面前坐下,笑着咧开嘴,“容督主,没有想到才一段时间没见,看起来您过得似乎不太好。”
容瑾冷冷抬眸看向他,“我要的人呢?”
“在车上,不过我想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容瑾拿出了四枚雕刻着兽形的印章,往前一推,“这是你要的四个关隘的官印,有了它,你就可以畅通无阻。”
绰罗斯接过用衣角擦了擦,“容督主果然大方,不过我得先找人验一验这玩意儿的真假,您不会介意吧?”
容瑾端起茶盏,“请便。”
当他的唇碰到杯沿的时候,绰罗斯的眼底闪着亮光,看着他把杯中剩余的茶喝了进去。
绰罗斯紧紧等待着。
手下的人装模装样的假装验货。
不一会儿,容瑾抬手扶着脑袋,眼前一片恍惚眼看着就要栽倒。
绰罗斯嘴角带着笑意,站了起来,“容督主那日将我戏耍,可有想到有今日这一报。”
容瑾费力地抬起眼睫,“你……”
“好好睡吧容督主,你的礼物我就收下了。”
容瑾昏倒在桌子上。
绰罗斯拿着那四枚官印往外走,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得手了。
他刚走出驿站,跨坐在马上。
忽然几道黑影从房顶飞了下来,将他们的人马围在中间。
绰罗斯眯起眼睛看着这些锦衣卫,“就凭你们几个人也想拦住我们?”
他的话音刚落,不知道提前埋伏在哪的军队冒了出来。
人数瞬间翻转。
一时间刀光剑影,两方打成一团。
绰罗斯被几名锦衣卫擒住摁倒在地上,剩余的人见状连忙想逃,都被赶来增援的士兵给堵住了。
绰罗斯听到驿站里面传来靠近的脚步声。
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掀开了帘子。
原本已经昏迷的容瑾此时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走出来,绰罗斯咬牙,“你居然没事?”
他可是在茶里下了迷药。
容瑾缓缓走出来,“同样的招式用两次,你觉得会有效果吗?”
他走近,蹲下身。
“我提前服下了解药,没有想到你相信了。”
“你,”绰罗斯道:“你抓了我没用,我的人已经在你离京后奇袭京师,就凭你那三千禁卫军,根本守不住。”
“谁跟你说我只准备了三千人?”容瑾道。
他在离开时便嘱咐了顾玉宸调兵固守。
别说是绰罗斯抽出去的那几支小队,就算是所有人一起上,也不可能拿下守备森严的京师。
绰罗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慌张。
容瑾伸手扯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陛下呢。”
绰罗斯看向身后的马车。
“里面。”
容瑾连视线都没有转移到那架马车上,冷冷道:“我最后问你一次,陛下呢?”
绰罗斯心底一惊。
他到底怎么知道那个是冒牌的,明明他安排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下来过。
见他迟迟不出声,容瑾冷笑一声从地上站起来。
因为身体过于虚弱,他站起来时甚至恍惚了两下,身旁的锦衣卫连忙将人扶住,“督主,您没事吧。”
容瑾不答,抽出他腰间的佩剑,“把人抓出来。”
“是。”
两名锦衣卫掀开车帘,愣了下,将里面的人扯了出来。
穿着龙袍的假货滚在地上,连忙跪地求饶。
如果说他原本和童岁有几分相似,那么现在被吓得跪地求饶的样子,则完全有看不出哪里相同。
“他的衣服不是谁都可以玷污的。”
容瑾举起刀毫不犹豫地落下,溅出的鲜血沾染了身上的白色素衣,鲜血沿着刀刃湿润了一小片黄土。
而他面色苍白,落在跪在地上的其他人里,像是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你原本可以拿了东西就走,为什么要用一个假货来骗我?”
容瑾举着沾血的刀走近,那张漂亮如谪仙的脸上表情偏执恐怖,“我最后问一遍,陛、下、呢?”
绰罗斯咬着牙,不吭声。
“呵。”
容瑾再次举起长刀,这次对准的是一直以来跟在绰罗斯身边的那名副官。
那名副官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不、不要杀我啊!!”
他想要往后退却被两名锦衣卫摁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容瑾提着刀靠近。
他相信这个疯子会动手的。
当锋利的刀架在脖子上,副官再也撑不住了。
“我、我知道皇帝在哪!”
“说。”
“我们把他带回了总部军营,但是他自己两天前偷了马离开了,我们没有找到他,所以才找了个假货来冒充。”
容瑾捏紧了刀柄。
“哈哈哈哈什么离开了,我看就是被周围的狼群给吃了,”
绰罗斯笑着回头,“亲爱的督主大人,您还不知道吧,这种找不到食物的季节,那柔弱的皇帝根本跑不了多远。”
“我们找不到他,大概率已经进了野兽的肚子里,连骨头都不剩——”
绰罗斯忽然没有了声音。
因为容瑾那柄锋利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闻到了自己脖子上渗出的血味。
只需要再用一点力,他就会当场死亡。
容瑾却没有立刻杀了他,反而是收了剑居高临下看着他,眼底的寒意如同看待什么死物般。
“你最好祈祷他还活着,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绰罗斯愣了几秒。
容瑾已经被人护送着坐上车走远了,而他被几名锦衣卫捆住了手脚摁在地上,此时他才意识到。
死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但容瑾并不打算让他轻易地死去。
-
容瑾站在关驿的城门上,看着遥无边际的草原。
“那周围都是荒芜,他会跑哪里去呢,要是他认错路了呢?”
“督主,您别着急,”冯永昌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具体的位置,只要沿着那周围搜寻,肯定很快有结果的。”
容瑾握着手里的那块玉佩,完全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就这么搜寻了几天,依旧毫无所获。
大家都意识到可能真的希望渺茫了,但只要容瑾不下令停止搜索,就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放弃。
经过了几天的奔波,童岁终于赶到了最近的关驿。
在进城时被守卫拦了下来,“走走走,我们这里只收汉人。”
童岁连忙解释:“我是汉人。”
守卫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因为这些天骑马又奔波,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灰头土脸,“来人,把他抓起来!”
童岁还没有回过神,就被几个人层层捆住了。
“你一个汉人穿什么瓦剌的衣服?”守卫道:“你这叫什么,叫——”
另一名守卫道:“这叫谋逆!”
“我们把他帮了去见领班,说不定还能领赏呢!”
“好主意!”
童岁眼见他们捆着自己不知道要去哪,连忙解释道:“你们放了我,我是迫不得已才穿这衣服的,我是楚朝的皇帝。”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听见没有,这反贼还说自己是皇帝呢!”
“他要真的是皇帝,那我就是太上老爷了!”
童岁和这两人根本就解释不清,而且他身上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了。
眼见着就要被压进城。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免不了要给当成反贼关起来了。
童岁正沮丧时,听到了跑步声,他回过一道白色的身影朝自己奔来。
容瑾?
他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饿得眼花了,不然怎么会在边关见到他。
童岁愣神见,被抱了个满怀。
他旁边的两个守卫都被吓到了,“容督主,您怎么了?这是个谋逆的反贼……”
容瑾却丝毫没有给其他人眼神,手指紧紧抓着童岁的衣摆,声音因为太过紧张而细细发颤,“你终于回来了。”
这几天他日日在城门上坐着,为的就是能够第一时间看到童岁。
他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来了。
跟在容瑾身后的张迟连忙喝止道:“大胆,你们见了陛下还不下跪?!”
守城的侍卫们被吓得连忙跪下,三呼万岁,声音响彻城楼。
刚才捆了童岁想要去领赏的两人,吓得两股战战。
“他居然真的是陛下?”
“完蛋了,我们这次完蛋了!”
童岁被容瑾抱得快要喘不过气了,脸颊通红,“大人,您能松松手吗?我快憋死了。”
容瑾听后才恍然回过神,往后退了小半步,看到他身上捆着的麻绳不由勃然大怒,“谁把你捆成这样的,我要他人头落地!”
他一边说着狠话,一边手不停地替童岁松绑。
麻绳掉在地上后。
童岁获得了自由,连忙拉住他的手撒娇,“都是一场小误会,我好不容易从那边逃回来,都快要饿死了。快带我去吃饭吧好不好?”
“嗯,知道了。”容瑾道:“等会儿吃完把这身衣服换了,丑死了。”
童岁皱起眉头道:“真的很丑吗?”
容瑾沉默了两秒道:“不丑,你穿着比那些人好看很多的。”
童岁道:“我身上应该很脏,大人你还是离我远点。”
容瑾紧紧拉着他的手,“我不嫌。”
两人说着往里走。
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渐渐远去。
跪在地上的两名守卫抹了把汗,“我们这是被放过了吗?”
“太不可思议了。”
--
童岁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两人回到张迟府上,府上的厨子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
虽然比不上宫里的御膳房,但这让连啃了好几天干粮的童岁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显然是真的饿了。
容瑾看着他吃饭,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几乎不敢相信童岁居然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身边的冯永昌小声提醒道:“督主,陛下回来了,您这次可以安心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容瑾嗯了声。
从见到童岁的时候开始,他就感觉身体好很多了,像是系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也可以歇一口气了。
童岁把肚子匆匆填了七八分饱,就停下了筷子。
容瑾道:“再吃点?”
童岁摇摇头,“我想去洗澡。”
容瑾不禁失笑,“好,去吧。热水已经在你房间放好了。”
童岁早就想把这衣服脱了,只不过这几天赶路一直没机会,这会儿终于能洗个热水澡,他幸福地头顶冒泡泡。
终于回来了。
回来的感觉太棒了。
他洗的七七八八时,门外被敲了敲,童岁连忙裹上旁边的浴袍,“谁啊。”
“我。”容瑾立于门外,“给你带了衣服。”
“噢我这就来!”
童岁连忙快步跑去开门,湿漉漉的墨发还带着水汽,顺着修长的颈项没入胸膛。
童岁显然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的磨难,和皇宫中被他保护的样子完全不同,如今已经完全长大了。
就连身形也挺拔了不少。
“进来吧,”童岁接过衣服背对着容瑾穿起来,“大人您怎么会在这边关?”
容瑾道:“来找你的。”
童岁系带子的手微顿,转过身,穿了一半的衣服松垮慵懒地搭在身上,他没有想到容瑾会这样回答。
他以为容瑾会回答是为了战事或者别的,总之不会是因为他。
“您……是专门来找我的?”
容瑾点头。
“他们告知我你逃走了,所以我一直在这等你回来。”
所以根本不是容瑾巧合在城墙上看到他的,而是他一直在等,不放过每一个可以重新见到他的机会。
童岁上前轻轻吐出两个字,“容瑾……”
没有喊爱卿,也没有喊大人,喊的是他的名字。
容瑾垂下眼睫,嗯了声。
童岁凑上去轻轻贴上那微凉的薄唇,他试探着亲了亲,像是示好的小动物一样浅尝辄止。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坚冰悄然融化。
等他想要离开时,一股力道忽然摁住了他的后脑勺。
童岁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到了容瑾的眼底深沉一片,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般吸引着他沉沦。
“陛下是在勾引我吗?”
容瑾的嗓音沙哑,不等童岁的回答就已经拉着他滚到了背后的床榻上。
童岁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是松松垮垮地披着,此时更是遮不住什么了,他不由的脸颊发烫低着头,害羞的耳朵也跟着一起红了。
容瑾带着笑意明知故问道:“陛下是害羞了?”
童岁闷头闷脑地嗯了声。
容瑾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为什么呢?陛下的身体……我不是已经都看过了吗?连那种事都做过了。”
童岁白皙的手指都染上了淡淡的粉意,蜷缩着抓住自己的衣摆,湿润的墨发把白色的里衣渗得贴在身上,半透明的质地。
容瑾看着原本应该置于万人之上的天子,却和自己坐在同一张床上,嘴唇还残留着对方颤抖献吻的味道。
“陛下见我一片赤忱,可否赏赐我点东西?”
容瑾说着靠近。
彼此呼吸的热度交叠,童岁眼睫不受控制地轻颤,“这江山是你送到我手里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容瑾用手指勾住了童岁的下巴,迫使那张漂亮的脸抬起望着他,眼底雾蒙蒙的眼睫上沾着水珠。
他心底一阵发痒,“陛下好大方。”
童岁眼睛发烫望着他。
虽然很不喜欢容瑾躲着他,但忽然距离这么拉近他有些喘不过气。
是不是太快了。
不应该是坐下来聊天叙叙旧吗?怎么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容瑾用微微粗糙的指腹拭去他眼角渗出的泪珠。
以前他不敢于面对自己心底的想法,但经历了一次次的失而复得,他不会让自己后悔第二次。
“我对陛下的江山没有兴趣,不过……”容瑾贴近,沉沉的声音带着热意打在他的耳侧。
“我想要陛下永远属于我。”
脑子里轰的一下,童岁的脸不受控制的全红了,像是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虾,眼睫上的水珠颤抖着快要落下。
容瑾是什么意思。
他想的那种意思吗?
“为、为什么?”
明明自己离开的时候,容瑾连见他都不太乐意的,怎么他一回来忽然态度来了个大反转。
见到童岁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容瑾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陛下,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童岁犹豫着点了点头。
容瑾忽然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衣带上,解开了一直以来穿得严严实实的衣服。
童岁被他的动作吓得愣了愣,都忘记应该要做出什么反应了。
似乎在他的记忆里,容瑾从没有在他的面前换过衣服,向来都穿得十分整齐,害怕别人的触碰。
随着衣衫落下。
童岁看到了容瑾如玉般的腰侧有一块陈年的旧伤,像是被人为了暴力毁去什么而留下来的伤痕。
“这是,怎么了?”
童岁皱起眉头,手指轻轻拂过那凹凸不平的伤口,不难想象这么深的伤口当时会有多疼。
“当年容家手握兵权守护边关,皇帝担心功高盖主屡次生疑,最终为了铲除容家的势力,纵容手下百官诬陷造反。”
“全家上下除我之外,都死于非命。”
童岁眼睫轻颤,“我居然不知道……”
原来还有这段隐线,但是系统给他的资料里却一字未提。
“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我已经把当年涉及这桩案件的人统统拉进了地狱。”容瑾道:“我原本打算做完这一切就毫无挂念跟着去的。”
“不过我发现有一件事情超过了我的控制。”
“小岁。”
童岁被他喊到名字,看到了容瑾眼底的挣扎和痛苦,“接下来你看到的可能会无法接受,因为我是一个残缺的人。”
“你如果无法接受,我不会逼你。”
随着衣服掉落的声音,容瑾闭上了眼睛,仿佛站在原地等待审判的降临。
这样的坦白无异于把自己彻底的剖开,将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在喜欢的人眼中,巨大的压力让他在空气中的身体冷得发颤。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童岁接下来的视线,每一秒都让他十分难熬。或许从他自己的心底,也无法接受这具畸形的躯体。
忽然,一阵温暖拥抱了他。
容瑾的心跳失了节奏,砰砰砰,飞快地跳动着,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就是因为这个,所有你之前不愿意靠近我吗?”
童岁轻轻抱着他,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汽贴着他的颈侧,他听到了童岁的声音坚定道:“容瑾,你听着。”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中,依然是你。”
一朵小花从腐烂的心底长了出来。
容瑾睁开眼睛,眼前原本清晰的视野像是被什么遮住了,模糊一片,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是他自己哭了。
原来,可以不用在乎吗?
童岁轻轻碰着他温热的泪珠,用唇抿去轻声哄道:“别哭啦,我来当你的家人好不好?”
容瑾抬起眼睫,盯着他。
“你确定吗?”
童岁点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被重新摁在柔软的床上。
他慌忙地对上容瑾充满危险的眼睛,哪里还有泪水,容瑾道:“我只缺配偶怎么办?陛下,愿意让我当皇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