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童岁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看着所有被打翻的仪器和实验报告,只庆幸他提前将最后的实验样品放进了空间。
不然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就付之一炬了。
童岁原本也想要蹲下来,和他们一起收拾满地的狼藉,但他撑在实验台上的手一软,眼前的场景模糊晃荡。
童岁感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
整个人像是软泥般滑到在地上,引起了一阵惊呼。
几人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这时才注意到童岁的脸色比平时更加的苍白,额前柔软的碎发都被冷汗打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这忽然怎么了?”
“小岁,你没事吗?”
几人七手八脚地想把童岁扶起来,一摸他瘦削的手腕,只觉得冰凉彻骨。
他们将童岁扶到他那张小床上。
被薄毯子盖住的童岁还在不自觉地细细颤抖,这种冷意是身体里缺乏能量的警告。
“低血糖吗?”
“快快快,你们身上谁有巧克力,或者葡萄糖。”
几人一通翻找,终于摸出来一块巧克力,他们连忙把巧克力拆开,递到了童岁的面前。
巧克力带着淡淡的香气。
童岁却没有什么胃口。
拿着巧克力的实验员急了,“这可是我之前一直舍不得吃的私人珍藏,我都拿出来了你不能不吃啊。”
童岁其实自以为没有那么的严重。
这段时间他天天熬夜做实验,经常有心慌头晕或者耳鸣,各种小毛病不断。
在众人的劝说下,童岁还是接过了那块巧克力,说了句谢谢。
他拿着巧克力的手指微微颤抖。
好像比他想的要更严重一些……
童岁勉强吃完了整块巧克力,感觉嗓子里都是这股甜腻的味道。
一杯温热的糖水又递到他的面前。
他伸出手想接,却发现远远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水杯晃动,里面的水撒了一些出来,落在他的衣领上。
他现在连一杯水都拿不稳。
最后童岁不得不就着同事的手,把这杯同样甜的发齁的糖水给喝完了。
童岁感觉自己泡在糖水里,整个人都发腻,但心慌发冷的感觉减少了许多。
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体的疲倦。
实验室天花板上的灯光变成了遥远又模糊的光点,他不自觉地合上沉沉的眼皮。
童岁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往下沉,沉入漫无边际的深海里,呼吸一点点变得困难。
但很快原本冰凉刺骨的海水似乎被煮沸了,把他架在其中,不断地烹煮,直到他的喉咙干涩刺疼,眼皮也热得发胀。
几名研究员原本以为这会儿应该没有事了,却瞧见他的脸滚烫发红,伸手摸吓了一跳,又连忙弄来了退烧药。
童岁被他们晃醒,勉强睁开眼睛,他的眼底一片水雾,眼角因为发烧的高热泛着平时没有的粉意。
又是一杯递到眼前的水。
他接过来,以为会是和刚才一样甜到发腻的糖水,结果入口却是苦涩难喝的药味。
甜和苦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童岁皱着眉头,眼底的水雾更加的浓郁了,单薄瘦削的身形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垮塌下来。
几人都看呆了。
这幅样子虽然脆弱美丽,却是一种病态的昳丽。
童岁强忍着苦涩,将药喝了下去。
水杯被拿走。
几人把实验室收拾干净,关掉头顶的灯,“我们先不打扰你了,你先睡一会儿吧。”
实验室的门被合上后。
童岁几乎是立刻又睡了过去,就连他们在门口地讨论都没有听见。
“你们说那个实验报告上写的是真的吗?”其中一名实验员眼底闪烁着希望的光,“如果是真的,那我们有救了。”
“这也只有等童岁康复之后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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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走的简乐贤来到楼烨霖的办公室,他推门进去,显然因为刚才在童岁面前没讨着好而有些不甘。
楼烨霖道:“童岁是江华的人,你别太过分了。”
江华的人。
简乐贤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区区一个江华你怕什么,他在末世之前也不过是我爸花钱从国外雇佣回来的一条狗。”
简乐贤道:“你忌惮他的异能,就等着他骑到你的头上吧。”
楼烨霖被戳中心底的想法,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一拍桌子,冷冷道:“简乐贤,你别以为提供了物资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基地没有你照样可以运转下去!”
简乐贤见楼烨霖真的生气了,转而换上了另一幅表情,“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就是关心你才会好心提醒你,末世里想要掌握你手里权利的人太多了,一定要狠下心,才能震得住那群人。”
他说着又拿出来一部分物资。
“楼区长,比起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只有我对您才是忠心耿耿的。”
楼烨霖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警告他道:“这次就算了,你要是再去惹江华或者童岁,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负责。”
“我已经知道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他笑着道歉。
楼烨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简乐贤出去。
在出门的瞬间,简乐贤的脸就沉了下来。
他自然知道楼烨霖只是看上他的物资了,更不可能为了他去得罪能力最强的江华。
童岁攀上了江华之后日子过得这么好。
简乐贤的眼底彻底冷了下来。
如果没有童岁的存在,这一切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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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的越野车疾驰在城市公路上,不断朝着市中心的那处小型中转仓靠近。
随着建筑变得密集,游荡的丧尸数量也明显增多。
车里的队员们都打起了十一分的精神。
丧尸朝他们扑来。
车里的队员们丢着异能,几只漏网之鱼还没有等摸到脸上,就被后排的江华无情补死。
天色暗了下来。
最后一点余光被挡在矗立的高层大厦后,坐在驾驶位上王韬道:“华队,我们要继续往前还是找地方休息一晚?”
他们已经进入了市中心。
这个鬼地方丧尸的数量密集,就算是食物短缺的时候也没有人敢涉足,可见有多么恐怖。
更别说夜晚还是这群丧尸最兴奋的时期。
江华道:“继续往前。”
他们已经在外面奔波了很长的时间,江华不想再浪费任何的时间。
王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
失去灯光的高楼就像是黑暗中蛰伏的钢铁巨兽,为了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越野车没有开远光灯。
越野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后,黑暗中忽然出现无数对泛着绿光的眼睛。
王韬连忙踩下刹车。
黑压压的一片全部都是丧尸,朝他们扑来。
王韬直接人傻了。
要是放在末世前,能被这么多人追着跑他简直要乐死了。
但他现在差点被吓死。
江华反应极快地打开了越野车的后门,冷冷道:“你们继续前进,我把它们引开。”
车上的队员们看着他孤身一人朝着黑压压的丧尸群走去,夜风拂动他的碎发,身上的气压肃杀冰冷。
居然比那群丧尸更加让人害怕。
没有理智的丧尸全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怪物,张着腐臭的嘴朝他冲来。
还没有碰到他的衣角就被忽然降下的雷电劈成了渣渣。
江华随机选择了距离他最近的一辆车,他坐上去关上车门。
丧尸扑上来。
他淡定地打开车的远光灯,受到灯光刺激的丧尸更加兴奋了,恨不得隔着车把江华给啃了。
江华眼底冷漠一片,脚下狠踩油门,一个漂亮的甩尾把趴在车窗上的丧尸给甩了出去。
江华的车速很快,在黑暗的城市马路上发出轰轰的引擎的轰鸣声。
浩浩荡荡的丧尸跟着车后。
不一会儿就清空了这条去中转仓必经之路。
只要有江华在,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史诗级难度也不用怕。
这大概就是安全感吧。
王韬立刻朝着目的地奔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路上只有零星的几只丧尸,他们轻松地解决掉之后,终于来到了那处没人涉足的中转仓。
队员们怀着开盲盒的心情,忐忑地推开了中转仓的门。
各种分区的货架上堆得满满当当。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他们不敢懈怠,连忙行动起来把这些来之不易的物资统统收进异能者的空间。
江华站在天桥上。
漆黑的城市夜空闪烁着白光。
丧尸几乎把楼梯给堆满了,它们层层叠叠,一个叠在另一个的尸体上,努力往上爬。
可无论它们怎么努力,都无法再靠近。
这时,夜空中却忽然出现几道黑影。
它们张着巨大的翅翼,却有着人的身体,迅速朝着天桥上的江华袭来。
这是变异后会飞行的丧尸。
江华冷冷抬起头,抽出随身的长刀,精准地砍中它的翅膀,浓黑的液体喷溅出来。
失去平衡的飞行丧尸撞在地上。
江华走了过去,长刀抵住他的太阳穴,冷漠地凿开他的脑子把晶核取了出来。
晶核的大小比普通的丧尸要大一圈,上面附着的能量也更多。
几道黑影再次掠过上空。
江华微微眯起眼睛,他一边用异能抵抗住丧尸群,一边挥动手里的长刀,解决这些从空中袭来的丧尸。
月色落在他的身上只剩下冷色。
要是有谁见到现在这一幕,绝对会被吓得合不拢嘴,一方面是江华实在强的有些离谱,另一方面是他的动作太娴熟了,有种超越普通人类的冷漠感。
丧尸的尸体堆积成山,血腥气隔着几条街区都隐约可闻。
这里的动静几乎将半个城市的丧尸都吸引过来了,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从四面八方涌向天桥。
江华甩了甩长刀上的污渍,他的眼底比平时更加的凌冽,细看下才能看到他额角渗出的汗珠。
丧尸的数量源源不断,但是异能却是有限的,江华到现在还能撑得住,要是换一个人估计早就被咬了。
这时,远处响起了引擎声。
几辆越野车突破黑暗,朝着江华的方向驶来,在经过天桥底部的一瞬间,江华踩着护栏跳下去,他稳稳地落在行驶中的越野车车顶。
而跟着他的丧尸们如同下饺子一般摔下天桥。
江华掏出两枚炸弹。
他拔掉朝着安全针,朝天桥上准确丢过去。
随着炸弹落地,砰的一声巨响,坍塌的废墟将丧尸埋在
越野车行驶到安全的地段,停了下来。
江华跳下车顶。
他拉开车门,带着一身冷意坐进车里的最后排。
车内几人都转头看他。
因为车内的光线偏暗,他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脸上没什么表情,完全不像是刚经过一场恶战的人。
江华道:“物资都拿到了?”
“嗯嗯!华队您放心,物资全部都拿好了!”王韬又问了一句,“您没事吧?”
江华的异能消耗有些大。
虽然他极度想要立刻连夜赶回基地,但考虑到安全和这些天连续的赶路,江华道:“找地方休息,明天一早赶回基地。”
队员们道:“是!”
他们收拾好落脚地已经很晚了,江华拿着通讯器摩挲了一会儿,他想听到童岁的声音又不想要打扰到他。
第一天一大早,车队收拾上路了。
几乎是踩着童岁平时上班的点,江华拿起了通讯器。
沙沙沙。
听着熟悉的等待声音,在接通的一瞬间,他等待着听见童岁带着刚睡醒迷糊的声音。
却只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喂?”
江华皱起眉头,“你是谁?”
“我是童岁的同事啊,他昨天身体不舒服,现在还在睡。”
坐在车里的其余几个队员明显感觉江华到气压变低了,就算是如临大敌的时候,也罕见他的情绪如此外露。
在问清楚童岁真的退烧了,只是在睡觉之后,江华又嘱托让人帮忙照顾后,这才放下了通讯器。
江华抬起头。
刚才还在偷看的几人连忙收回视线,其中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王韬被cue到了。
王韬道:“华队,有什么事吗?”
江华道:“我们换一下位置。”
“哦,噢噢。”
王韬连忙下车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自己坐到车的中排。
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有看过江华亲自开这辆车。
王韬刚坐稳,车就疾驰出去。
他吓得连忙抓住了车扶手,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连人一起甩出车外。
王韬第一次知道这辆车还可以开得这么快,偏偏江华的车技非常好,开得快还稳。
因为换成了江华开车,硬是把原本的路程缩短了一半。
他们赶回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基地外聚集了大量的难民,甚至比他们出去的时候翻了好多倍。
车一路往里看,他们看到了很多尸体,或者是饿得只剩骨架的人或坐或靠在破烂的帐篷旁,如果不是腹部细微的起伏,看起来和他身边的尸体差不多。
江华快速地扫过一眼这些人,没有停留,直直把车开到了研究所的门口。
他冷着脸走进研究所。
“华队,您可终于回来了,小岁都要被那个简乐贤欺负死了,”
其中一个和童岁关系比较好的研究员连忙告状,“要不是他昨天带了几个莫名其妙的人过来,在实验室里又砸又闹的,把小岁这段时间的心血给毁了,他也不会气得生病。”
江华的眼底瞬间冷了下来,“我知道了。”
研究员点点头,给他指了个方向。
“小岁应该还在睡觉,您进去的时候稍微轻一点。”
江华嗯了声。
他站在实验室前,轻声推门。
实验室里的灯是关着的,只有走廊的灯光透过玻璃落进去。
实验室的面积不大,却放了很多的仪器和报告,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机器运行中发出嗡嗡的声音。
江华扫了一圈,看到了童岁的小床,还有几件挂在旁边的衣服,里面有一件是他的。
他轻声走了过去。
童岁身上盖住一层薄毯,他比之前要清瘦,脸颊的肉消下去后显得下巴更加尖。额前的软发盖住的眉头微微蹙着,睡得并不安稳。
他在基地外做任务的这段时间,他听他安排的人汇报回家的时间,一直以为童岁真的乖乖按时下班,但是他忽略了童岁是精神系的这件事。
他可以想象到童岁一边对他讲自己要睡了,一边继续蹲在实验室里不要命的做实验的画面。
就像是他以前看书看到直接趴在桌子上睡。
想到这里,江华感觉心里好像忽然空了一块,凉风呼呼往里面吹,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江华半蹲下来。
他用视线一寸寸扫过童岁的头发,眼睛,鼻梁,心脏的空缺才慢慢有种重新被填满的感觉。
睡梦中的童岁似乎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皱着眉头,手紧紧攥成拳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江华轻轻握住他的手,双手捧着他的手,用手指一点点松开他不安的拳头。
江华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童岁的手心,将他手心被压出来的月牙印一点点揉开。
他就这么静静陪在童岁的身边。
童岁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蹙紧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了。
童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的身体像是一块耗尽电量的机器,长时间的休息终于让他重新恢复了最低开机电量。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上热热的。
他顺着自己的手看去,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他的手包裹在其中,让他产生了一种恍惚感。
原来他的梦还没有醒吗?
不然怎么会梦到江华就在面前,但是这个梦好真实哦。
童岁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想要碰一碰他的脸。
指尖距离还有几公分时,他的手指被握住,一瞬间的力道让他感到有些疼,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江华睁开眼睛,手上的力道瞬间收敛。
童岁很轻易地就把手指抽了回来,但又仗着是自己的梦里,大着胆子又把手往江华的脸上伸。
江华没有躲。
童岁的手很轻,碰上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团棉花,一点点描摹过他的眉眼、鼻梁和薄唇,最后停在下颌的位置。
童岁轻笑,“又梦到你啦。”
他的声音还带着点睡醒的沙哑,像是还没有化完的糖块,保留了一点粗糙的口感。
江华的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反握住童岁的手,放在唇边珍惜地轻磨着,“这不是梦,我回来了。”
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他的手指,带着滚烫的热意,甚至亲吻进他的手心,仿佛要借此述说这段时间的思念。
但这完全不够表达。
江华直起身子,拉着他的手臂将童岁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童岁比之前还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江华皱了皱眉头。
他就是害怕童岁会照顾不好自己,所以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但没有想到童岁比他想的还要倔。
他要是再晚回来一点,童岁就真的瘦得剩下一把骨头了。
童岁迷迷糊糊被扯起来了,还没有回过神,江华已经坐在了他的小床上。
而他面对面被抱在怀里。
他们两人都是正常的成年男性,而且江华身量高,硬生生把床衬得更加狭小了。
这种面对面怀抱的姿势有些尴尬,两人几乎是四目相对,没有可以隐藏的余地。
童岁像是一只蜗牛,慢腾腾地抬起手环住他的脖颈。
属于江华身上的冷冽气息却给他特别的安全感,他忍不住又凑近深吸了一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看起来像是蹭着铲屎官贴贴的小猫。
这么近的距离,他们可以分享彼此身上的气味、体温以及心跳。
童岁却莫名眼睛酸酸的,有很多想要抱怨的话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只低低道:“你回来的好慢。”
“怪我。”
江华低下头,薄唇吻过他柔软的发顶,发烫的眼尾和淡粉色的耳尖,“我不应该把你丢在这,我错了,不会有下次。”
童岁抬头,眼睫上沾着点水雾,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还是暴露了他眼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记不清这段时间自己做了多少个类似的梦,但梦醒来之后,又变成了他一个人。
看出他的犹疑,江华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手指指节没入柔软的黑发中,重重地吻上他的唇。
童岁整个人处于懵掉的状态。
面对江华强势的吻,他慌张地想再说点什么,张开的唇缝却给了江华更进一步的机会。
童岁被亲得喘不上气,眼睫湿润成一簇簇的,像是柔软的水生植物。
江华道:“现在你还觉得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