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大早照例是升旗仪式。
升旗结束后迟陶跟着言麦喆和宋明辛两人去超市买涂卡笔，回来时在走廊上正好碰见班主任薛江春。
老薛今天要监考，他手上端了个泡着枸杞水的玻璃杯，活像是位资深老干部。
见到三人，他大手一挥，“都溜达什么，快点进来！”
“来了来了！”言麦喆应道。
三人进了教室各自在座位上坐好，老薛站在讲台上做考前最后的动员。
“今天都好好考啊，可别给我们班丢人，听到了吗？”
同学们拉长声音回答：“听到了——”
老薛不满意：“怎么？都没吃饭？”
于是大家又重新喊了遍：“知道了！”
老薛这才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行了，都找自己考场去吧。”
言麦喆边收拾东西边嘀咕：“老薛这就杞人忧天了，有蔡思源和大小姐两个大学霸在，我们班又怎么会丢人，迟陶你说是不是？”
见迟陶一脸无动于衷，言麦喆这才想起来迟陶是个转学生——迟陶融入附中融入得太快了，以至于言麦喆有时都会忘记迟陶才转学过来没多久。
“哦，你可能不知道，从高一开始，蔡思源和大小姐就没考过年级前十以外的成绩。”
“是么。”迟陶淡声道。
其实迟陶是知道的，当初看小说时有看到过类似的描述，但他懒得解释那么多。
他将书包甩在背上，随意朝前望了一眼。
很多学生都正往外走，教室门口挤挤攘攘，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显得很空旷。
迟陶看见顾宸宁没急着走，而是偏头跟郁冉说了句什么。
看他的口型，大概是跟“加油”有关的内容。
迟陶看不见郁冉的回应，但他想应该是像平常一样简单的一声“嗯”。
他收回视线，言麦喆也收拾好了东西，两人跟宋明辛汇合，一起往考场走去。
宁外附中很豪气，连考试都有一栋专门的“考试楼”。
平时这里大多是用来租给学生做社团活动，到了考试时则会被布置成很标准的考场。
考场都是随机分配的，今天早上才把各位学生的考场信息发下来。
迟陶、言麦喆、宋明辛三人的考场都不相同。
言麦喆和宋明辛在一楼，迟陶则在二楼。
他同两人分开，按照门牌找到了自己的考场。
第一场考语文，教室里已经到了一多半人，还有不少人正拿着书本在背古诗词。
迟陶找到自己的座位落座，坐在他前面的是一个扎着高马尾辫的女生，她正在气定神闲地玩一个魔方，拼得速度很快，让人一眼就知道是位学霸级别的大佬。
别看宁外附中管得不算严，每年也都有一大批人选择出国留学，不像是宁市的其他重点高中那样高考成绩瞩目。
但这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家世良好，连像郁冉、顾宸宁这样出身豪门世家的也有好一些。
很多宁外附中的学生不光是在上着学校的课，同时也还聘请家庭教师进行辅导，更别说还有的人自小就开始接受精英教育的培养模式。
再加上学校为了升学率好看，从宁市各地挖来了不少优秀尖子生——这就造成了附中学生相当严重的内卷。
蔡思源会不受其他同学待见也有这个原因存在。
一个没什么家庭背景的穷学生次次考试都排在他们前面，这群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少爷小姐们自然很难接受，而蔡思源又跟他们玩不到一起，久而久之蔡思源就被孤立了。
考前的气氛比真正的考试还沉闷，迟陶左边的座位坐了个小胖子，正很紧张地一边抖着手一边小声背书，背不出来就急得左顾右盼。
而在看到迟陶前面的浑身散发着学霸气息的女生后他的手明显更抖了，小胖子越是着急就越背得磕磕绊绊，连脸都胀红了。
迟陶：“……”
他觉得再待下去他也要紧张了。
昨天晚上他比前几天早睡，但也在临睡前多背了半个小时的古诗文。
迟陶怕一会儿考试自己会困，决定出去买罐咖啡。
这层楼的自动贩卖机放得有些偏，在走廊尽头，不过迟陶的考场大方向也属于这一边，倒不算太远。
尽头有个封起来了的小露台，窗户是开着的，迟陶拎着咖啡走过去，打算吹吹风。
他才刚走到露台边就闻到一股烟味，有人正靠着墙在抽烟。
今天由于要升旗，附中的学生都统一穿着校服。
靠着墙抽烟的男生穿的是夏季款式的短袖衬衣配西装裤，脖子上还规规矩矩地系着附中深蓝色的领带。
明明是一副优良好学生的正经打扮。
迟陶没掩饰自己的脚步声，顾宸宁听到脚步声水波不兴地偏头看过来，而后微微一怔。
“怎么在这抽烟？不怕被抓？”迟陶不喜欢烟味，没离太近。
顾宸宁看了看他，又抽了几口，随手在窗沿上按灭。
“值勤老师和学生我都认识，没人抓我。”
迟陶：“……”
这个逼装得我给满分。
顾宸宁一只手插着兜，望着窗外的风景，看起来有点落寞。
迟陶只是见到认识的人搭了一句话，如今也不准备继续留下来吹风，他拎着咖啡，随口道：“走了。”
顾宸宁却叫了他一声。
“迟陶。”
迟陶回过头，看见顾宸宁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喜欢郁冉？”
顾宸宁沉默片刻，问。
迟陶：“……”
他心想男主考试前躲在这儿一个人抽烟原来是因为郁冉么。
作为一个标准的直男，迟陶没法具体想象顾宸宁在知道自己暗恋的一直是个男生时是什么心情。
迟陶代入不了，光是把自己放到那个情境下想一想就很窒息。
出于某种同情心理，略微沉思，迟陶在此时尽职地扮演起郁冉的追求者。
“喜欢郁冉不是很容易的事么。”他垂下眼帘道。
“很容易……”顾宸宁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看向迟陶，“不会觉得累么，喜欢一个这么冷的人。”
顾宸宁是挫败的。
他从高一见郁冉的第一面就喜欢上她，到如今成为同桌也有一年了，可郁冉永远是那样冷冰冰，他的所有示好都通通被无视。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顾宸宁也明白，郁冉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而被他问到的迟陶则有些茫然地想：“冷么……？”
迟陶最初也觉得郁冉冷，但现在已经不这样认为了。
“还好吧。”迟陶敷衍地说。
他一方面不想自己说出什么话让顾宸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另一方面又要继续扮演着郁冉的追求者并试图让顾宸宁“知难而退”。
迟陶想了又想，言麦喆和宋明辛说过的话被他回想起来。
迟陶说：“没准我跟郁冉真的有可能在一起。”
顾宸宁：“……”
他嗤笑一声，“你想太多，郁冉不可能会有喜欢……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迟陶挑了下眉，“我认为人总要有梦想。”
顾宸宁深深地看着他，“你跟附中的人不一样。”
“一样才是奇怪好吧。”迟陶心想。
他问顾宸宁：“哪里不一样？”
顾宸宁打量他几眼，迟陶跟附中的人不同的地方实在太多。
连穿校服的习惯也不一样。
不同于附中其他更喜欢正装式校服的学生，迟陶每次穿校服都只穿类似运动服一样的中式校服。
校服外套白色、深蓝和青兰相间，迟陶个子高，略显宽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反而有种正正好的简单清爽感。
顾宸宁其实是想说附中喜欢郁冉的人没谁会把跟郁冉在一起当成“梦想”，但他最终只是说：“其他人不会像你帮蔡思源一样帮他。”
“那倒不是。”迟陶心说，郁冉就会。
他对顾宸宁笑了一笑，意味不明地说：“你以后也会的。”
在顾宸宁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迟陶拿出手机看了看。
离考试开始只有十来分钟了。
“该准备考试了，走吧。”迟陶将手机放回校服口袋。
顾宸宁的考场比迟陶近，迟陶则要路过中间的楼梯。
他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到郁冉正拾级而上。
迟陶停下脚步，郁冉也看到了他。
迟陶笑了笑，叫郁冉：“大小姐。”
郁冉走上最后一级台阶，黑玉一样的眼眸安静地看着迟陶。
“为什么又叫我大小姐？”郁冉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