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天是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

“林辉,去了新地方,要照顾好自己,生产基地永远是你的家。”

宿舍楼前,老马看着林辉,深深地叹了口气:“别记恨老兵,也别埋怨司务长,多想想他们的好,他们心思不坏的。”

林辉哽咽了一下:“我知道,班长……”

“行了。”

老马转过身子:“到了新地方,别忘记我这个班长就行。”

陈二虎哇一下就哭了出来:“辉哥,辉哥,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王勇也是满脸不舍:“辉哥,能不能不走,咱们再想想办法,大不了我们不要假期,不要休息了,行不行?”

林辉眼睛发酸。

来部队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这两个好兄弟。

他何尝不想留下?

但来部队这么久,他也知道军令如山。

他的那些小心思,在铁的纪律面前,什么也不是。

林辉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林锐靠着车一脸漠然。

在家里,他一向和老爷子对着干。

可不管做了什么,大哥永远都会默默地站在自己一边。

他是林辉最敬重的人,老爹让大哥来,已经代表了送他走的决心。

林辉给擦擦陈二虎的眼泪:“二虎,这么大个人还哭,丢不丢人?你爸妈要是知道你在部队里哭鼻子,你们村里人要是知道,肯定得笑话你。”

“笑,让他们笑去,俺就哭,俺就要哭!”

陈二虎拖着鼻涕:“辉哥,俺舍不得你,没有你,俺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林辉努力地挤出笑容:“呆子!没认识我的那些年,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可是,不一样……你在,你会照顾俺。你走了,再也没人像哥一样照顾我了,呜呜”

林辉眼角一酸:“二虎,都怪我,要不是我带着你们胡来,你和王勇也不会跟我一块在这养猪。是我对不住你们”

“辉哥!”二虎哭得稀里哗啦:“俺就喜欢和你养猪,和你在一起俺见识了很多东西,和你在一起有意义”

老兵们的眼里都涌上了泪水,司务长直接转过了头。

林辉鼻子酸酸的,用力拍拍他:“傻小子”

“辉哥!”王勇冲了上来,眼睛红红地说:“咱们再想想办法行吗?”

“司务长不行,咱们就找更高的领导,你在这表现得这么好,马上都要上军报了,上面领导知道了,肯定愿意把你留下。”

林辉摇头苦笑。

命令是他老爹下的,哪个敢违抗司令员的命令?

“行了,别说了。”

“我走以后,你小子可千万别再犯浑了,凡事别冲动,多动动脑子。照顾好自己,还有,照顾好二虎。”

王勇一把抱住他:“辉哥,只要你不走,以后我再也不跟你作对了,我全听你的,我舍不得你!”

陈二虎也像个八爪鱼一样抱上来:“辉哥”

林辉昂着头,眼泪不停地打转。

他拍拍两人:“行了,该走了!”

林锐看看时间,也在旁边催促:“上车了。”

林辉偷偷抹了一把眼睛:“你们拿我当兄弟,是我当兵以来最幸运的事!如果有机会,咱们三个老铁还在一块当兵!”

“真的?”两人齐齐看向林辉。

“真的!”

“好,我们一定等你!”

“还有!”林辉看着他们:“要是见到许达,帮我说声道歉,不管他原不原谅,我都真诚向他道歉!”

王辉和陈二虎愣了下,随即重重点头。

林辉叹口气,其实他想着找机会当面和许达道个歉,但他这一走,恐怕再也没机会了

他后退一步,郑重地朝着他们敬礼!

王辉和二虎挺起胸膛,用力回礼。

林辉放下手,转身朝着老马班长也敬了个礼。

老马愣了一下,也举起右手:“林辉,你要保重。”

林辉郑重地说:“班长,谢谢你这段时间来,对我的照顾,我会永远记住您。”

老马露出他标志性的憨厚笑容:“到了新地方,别像以前那样,被日子给混了。”

林辉酸酸的,眼泪一个劲地在眼眶里打转。

他刚感受到了一丝家的感觉,这么快就要走了

最后,林辉和司务长以及一众老兵敬礼告别,这才提上行囊,转身朝车上走去。

“辉哥,我们等你!”王勇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林辉身子一顿,但随即快步朝着车子走去。

明明只有十多米的距离。

但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林辉钻进车里,立即把身子扭向另一边。

林锐跟着上车,关上了车门。

他抬起手,想要拍拍林辉后背安慰两句,但话到嘴边,却始终没说出口。

林锐叹了口气,冲司机说:“走吧。”

车子发动,很快驶出生产基地。

从山上开到大路,建筑越来越多,街道越来越繁华。

林辉握紧拳头,咬着牙关。

任由眼泪不断滑落。

他知道,这一走,或许就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王辉,二虎,就算军营见不了,出去了我也会去找你们,一天的好兄弟,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来到码头。

林锐带着林辉换乘一艘船。

在海里航行了两三个小时,这才到了目的地。

林辉刚下船,一群蚊虫就像暴风雨一样,扑面而来。

吓得他赶紧屏住呼吸,用力扇了好几下,才勉强把它们驱赶。

“这是什么鬼地方?”林辉脸色难看。

“这座岛因为形似月牙,所以得名月牙岛。”林锐笑笑:“怎么样,环境不错吧?”

林辉嘴角抽抽:不错你姥姥!

不对,你姥姥也是我姥姥!

林锐笑眯眯地提醒:“到了这,你就别想着走了,这里离内陆最近的地方,也得有三四十公里,如果你想溜,最好问问海里的鲨鱼答不答应。”

林辉哼了一声:“谁说我要溜了?来都来了,就当旅游。”

林锐严肃地说:“你可不是来旅游的,岛上有一个哨所,驻扎了一个班的兵,你的任务和他们一样,负责看守这里。”

“对了,每隔半个月,会有一次补给,不会饿死的。”

“这些,都是老爷子的安排吧?”

“没错。”

林锐点点头。

林辉捏紧拳头。

这一路,他一直憋着火。

现在这里只有他和大哥两人,他终于可以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他让我当两年兵,我按他要求做了!”

“他凭什么还要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的,这个老军阀,老土匪”

林辉还没说完,砰的一拳,突然砸在脸上。

他整个人朝后退了好几步,脑瓜子嗡嗡响:“你干什么?”

林辉呆呆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

从小到大,这是大哥第一次自己动手!

以前无论任何事,他都会站在自己这边。

被老爷子骂了,他会拉自己走。

被老爷子揍了,他会挡在自己面前。

可现在

林锐把包狠狠砸在地上:“林辉,你凭什么这么说咱爸?你懂他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咱们当兵?”

林辉毫不示弱地看着他:“对,我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当兵,不当兵日子就不过了?从小到大,你们一个个都泡在部队不回家。”

“我有心事,没人说。我开家长会,爸从来没参加过。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打架吗?因为他们说我没有爸爸,因为没有人见过!”

“所以我讨厌老爷子,我讨厌当兵的!”

林辉一股脑地把委屈全都喊了出来,双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林锐愣住了,两人对视了足足一分钟。

他最终叹口气,走过去摸摸林辉的脸:“抱歉,疼吗?”

林辉甩开他的手:“大哥,我一直以为你站在我这边,从小到大,只有你关心我,可你现在为什么不了解我呢!”

林辉委屈地喊道:“小时候,别人的爸爸骑着摩托车,威风地把他们接走,而我每次只能自己回家。就算下雨了,也得自己淋回去!”

“小学我跑步摔伤了,爸有来看过我一次吗?他只知道他的兵,他的部队,就是没有我这个儿子!”

“一回到家,他没有给我关心,只知道拿部队那一套管我。让我叠被子,让我整理自己内务,让我跑步”

林锐手悬停半空,轻轻拍拍他:“小辉,其实爸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确实不是个好父亲,但他有苦衷。”

“这些年,他突然跟自己较劲,也连带上了我们”

“或许你现在讨厌他,但将来某一天,你会和他达成和解的。”

林辉冷冷看着他:“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怎样定义好兵?我也承认,之前我确实想混两年回家潇洒!”

“但这段时间,我一点都没偷懒,在生产基地都成养殖标兵了,马上要上军报了!”

他气愤地说:“就算不在战斗部队,可在养殖基地不也是一个兵吗?他们吃的,不都是我养出来的?为什么非要调我走?”

林锐深深地叹口气,用力拍着他:“小辉,你有了一点兵的表,却没有兵的里子!”

“你承不承认,你现在这么干,有很大成分是因为赌气?堂堂战斗英雄,司令员的儿子是个养猪标兵,你想狠狠恶心他一把,让他难堪,对吧?”

林辉呼呼喘着粗气,但却没有否认。

林锐看着他:“你不了解兵的含义,就像你不了解爸!”

“我们的和普通人家不一样,爷爷年轻时本来好好的种田。可鬼子来了,他必须拿起枪保卫祖国,他没有选择!”

“爸十六岁就当了兵,因为祖国那时还不够强大,需要有人站出去守卫国家。他原本想当个好木匠,可他放弃了,他也没的选!”

林锐用力抓着林辉的肩膀:“先有国,后有家,没有强大的部队,咱们也没有现在的好日子。”

“咱爸是军人,为人民服务几个字已经刻到他骨子里。”

“所以他才会固执的认为,林家人就该当兵,咱家多一个军人,将来上了战场才能少牺牲一个普通人,就能多一个老百姓过上平淡的好日子。”

“有舍,也有得,你现在的好生活,从小到大接触的教育,良好的物质条件,都是许许多多和咱爸一样的人,在战场上用命换来的。

“现在他只是让你当两年兵作为回报,你觉得算不算过分?”

林辉沉默了,心情也慢慢地平复下来。

林锐深深叹口气:“咱爸确实是个老顽固,也很自私,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你送进来,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你能老老实实待满两年,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拍着胸脯说:“这样吧,两年以后你想走,咱爸要是还逼着你留下,我哪怕和他翻脸也绝对站在你这边!大哥向你保证!”

看着林锐灼灼的目光,林辉心突然暖流涌动,随即重重点头:“好!”

片刻后,林辉目送着船缓缓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拎起包,转身朝哨所走去。

岛并不大,没走一会儿,他便看见了哨所。

哨所外,一群老兵已经在列队欢迎他了。

林辉扫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

这些老兵皮肤黝黑,看样子没少被海风摧残。

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要过这样的苦日子,他心中还是有些沮丧,要是能直接快进到一年半以后,立刻退伍就好了。

“欢迎新兵同志!”

班长大喊一声,所有人全部用力鼓掌。

林辉被他们吓了一跳,差点包都没拿稳掉到地上。

什么情况,这下马威咋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