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水缸粗的闪电已从云彩中劈了出来,黄天龙驮着柳无垢,在山路上不断辗转,不断地躲着天罚。
天罚如同大型挖掘机,所到之处,立马出现深坑。
只是几个呼吸间,几道天罚几乎削下半座山,我看着脚下隐隐发颤的石子,不禁感到阵阵心寒。
无论如何,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特别是在面对此等大难,什么都做不了。
师傅望着远处,喃喃道:“终究还是善良,她是怕伤了咱们。”
“嘭”
说话间,柳无垢骑着黄天龙高高跃起,迎着天罚迎面冲了上去。
时间如同定格,柳无垢的身影像一道长虹,徐徐飘出我的视线。
直到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我才缓过神。
伴随着滔天巨响,滚滚浓烟弥漫开,一时竟有遮天蔽日之感。
待到浓烟散去,所有人像发了疯一样跑过去。
我是多希望凡事都有例外,可事实从不会因个人的想法而转变。
地上除了一个硕大的深坑,再无其他。
巨大的悲痛撞在我胸口,柳无垢的声音像是一道道闷锤,一下下砸在我心里。
嗓子里的挤压感,让我好像失去了哭泣的能力,甚至连思考能力也一并消失。..
我只知道,此后,人间再无柳无垢!
“哎?”
师傅忽然面露惊喜,随即蹲下身子,在废墟中扒出来一条灰头土脸的小蛇,而在那蛇身下面,还死死缠着一只硕大的黄皮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蛇身上,我颤抖着将其接了过来,小蛇软趴趴的身子微微一晃,像是给我某种回应一样。
“没死!”
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啜泣不止。
她只要还活着,这已经是老天的偏爱。
所以,世间还是有例外的!
我不敢多做停留,立马带着师傅往回走,虽大局已定,可还有那么多琐碎在等着我。
我和一众师兄弟站在清风观门前,破碎的三清像就这么安然伫立,像是迎接我们归来一样。
我看了一会,忽然就笑了起来。
这三清像和我们一个德行,赢了,但是赢得很惨。
师傅深吸一口气,对着三清像深鞠一躬,随即站起身子。
“走吧。”
师傅虽面无表情,但我能清晰感知到他隐隐的悲痛。
往日兴盛的道观不复存在,几百个道士到了最后,也只剩下几十人,曾经插满高香的香炉像死尸一样倒在地上。
散落的香灰和薄霜混在一起,一踩上去,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心一横,不愿面对,也要面对。
权当是给我们奏响的迎击乐!
会客厅内,已是落了一层轻灰,师傅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现在也没时间去纠结这些,一屁股落在主座上。
“嗯……”
师傅低吟一声,两眼看着脚尖,徐徐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咱们的身份,姑且,还算是道士吧!”
说罢,师傅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才是我现在最担心的事,师傅现在的心里压力比所有人都要大。
因为,在座的还有杨定延。
杨定延虽功法高深,可那一场血雨下来,谁都没躲过去。
也就是说,堂堂大纯阳宫的掌门人,现在也变成了普通人,纯阳宫已成了群龙无首的状态。
见众人沉默不语,我便轻声开口:“只要道观在,我们是谁都不重要。”
师傅猛地一抬头,眼中射出两道精光,随即又黯淡下去。
“是啊,道观在,我们就在。”
他的状态让我隐约察觉到一丝怪异,或者说,他似乎处在某种边缘。
“师祖,两位师傅。”
我站起身子对着所有人一拱手:“诸位同门,旁得先不谈,无论我们是谁,这清风观就是我们的家,我建议,先修缮道观。”
而人群中传出一声极为不合适的声音:“道士都做不成了,还修缮道观?”
我回头一看,是清风观后收的弟子,我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我不怪他。
他没和清风观共同经历那些风风雨雨,自然没有同甘共苦的心,眼下新生动摇,也可以理解。
我猜,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