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们率先到了小卖铺,却迟迟没进屋,我赶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小卖铺门口坐着。
我不解地问道:“门开着呢,你们怎么不进去啊。”
玄虎一脸的不满,气哼哼地说道:“还不是你师傅穷讲究,非说你不在家,不让进。”
师傅把我拽到一旁,轻声耳语道:“你别理他,好几天没吃上肉了,他气不顺。”
我一脸了然的表情,偷瞟了玄虎一眼,我连忙说道:“小卖铺就是你们的,你们随意进出,可千万别客气,要不,你让我这当徒弟的心里过意不去啊。”
玄虎撇了下嘴,说道:“这还像句人话。”
几位师傅进了屋,我才发现,这地方太小了,平日里就我自己,还没这么局促,现在几个人一起进来,根本住不开。但好在里面的床足够大,睡三个人也勉强够用。
索性,我就出来打地铺,做个保安队长。
一切都安顿完毕了,我赶紧出去买菜,好好安慰一下他们的五脏庙。
大鱼大肉的没少买,虞澜亲自下厨,我在旁边打下手,几位师傅等着吃饭。
烟火气中,倒也藏着不少温馨。
饭菜上桌,我特意把肉菜放的离玄虎近点,在饭菜的加持下,大家心头的阴霾似乎少了很多。
起码,目前看起来是这样。
正吃饭的时候,麻四来了,他现在俨然是小卖铺的大管家,大事小情,他都能处理,他之前也算十里八乡的恶鬼,一般小鬼儿也不敢来这捣乱。
而且,我出门的日子里,也是他在打理小卖铺,他把这当成自己家,也是情理之中。
麻四进门的时候,特别调皮的用风把大门吹开,他历来如此,毫不在乎。
一进门,他便大喊道:“哎呀我操,这菜味挺、挺香啊。”
麻四进来的时候低着头,这一开门,师傅们手里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直勾勾的盯着麻四。
这下,麻四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最后几个字生生咽回去了。
当然,这也是情理之中,阴物对修道之人的气息格外敏感。
麻四站在门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救似的望向我。
我哈哈一笑,离开了凳子,把麻四带了过来。互相介绍后,把麻四的功绩和几位师傅学了一遍。
师傅们对于麻四这个会念经的鬼挺有好感,再加上麻四本来就能说会道,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一流,片刻之内,把几位师傅哄的开怀大笑。
看到这,我都想给麻四磕个头,师傅们现在最需要的不仅仅是身体康复,心灵重建对于他们更重要,麻四直接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几位师傅一高兴,直接端起了酒杯,甚至拉着麻四一起喝,师傅对着一碗白酒念着《清净咒》,念完以后,麻四端起来便一饮而尽,三个人一个鬼,愣是喝到了后半夜。
我在一旁看着,总觉得他们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更像是为了让我高兴而故意装出来的样子。
兴许,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而他们,也不希望我承受太多的压力。
我在杯子碰撞的声音中,渐渐泪目。
山洞里的阴暗潮湿,让他们本就疲惫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在酒精的作用下,师傅们渐渐体力不支,昏昏沉沉睡去。
我在一旁守着他们,静静的思考,脑子不断跳跃出我刚进师门的样子、师傅骂我的样子,甚至,连玄虎的棍子我也在怀念。
回忆了很久以后,我把虞澜叫了出来,我小声地问道:“明天你能不能专门给他们看看伤,今天他们神经太紧张了,我没敢提。”
虞澜点点头,爽快地说道:“这事你就不用操心啦。”
顿了一下,虞澜说道:“对了,我今晚回家住。”
我印象里,虞澜已经很久没提过回家的事儿了,我以为她是想家了,实则她是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这辈子都还不清的那种。
次日清晨,虞澜早早的回来了,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群老头。
虞澜把我拽到一旁,轻声说道:“我背着我爹,把药馆所有的老中医都带来了,你看中间白胡子那老头,那是我家梁子,师傅们要是醒了,咱们现在就开始,我得趁着药铺开门之前,把他们送回去,我爹要是知道我偷摸的把人带出来,非得扒了我皮!”
虞澜的雷厉风行让我吃了一惊,而她带着这群人,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所谓的“梁子”指的就是药铺里医术最高的人,可以理解成“台柱子”,他的主要任务不是看病,而是“镇堂”,一是作为是中药铺的招牌,二是防着同行捣乱,震场子用的,想要他问诊,必须大东家点头。
其次,中药铺自古就流传着“柜不点头,药不出手”这一说。
大概意思是,掌柜的不点头,大夫不能随便出来给人看病,怕贸然问诊开方子,给人治死了,摊上人命官司。
虞家是老药铺子,规矩大的很,而虞澜现在居然拽着镇堂先生私自给人看病,两个大忌,一样没落,可以说,虞澜是冒着行业的大不韪过来帮我!
这种感谢已经不是言语能表达的了,我感激的对着虞澜点点头,回身先去请几位师傅。
屋内突然传来师傅的声音:“贫道先行谢过了,他日身体痊愈,必将登门行礼!”
师傅的声音明显气力不足,我使了个眼色,虞澜就把这些老中医们带进去了。
我和虞澜焦急的在外面等着,我着急的是诊断结果,虞澜着急的是怕时间不够。
终于,几位老中医走出来了,虞澜心里松了口气,我的心却吊起来了。
镇堂先生用眼睛瞥了我一下,对着虞澜说道:“结果能对他说吗?”
虞澜点点头,而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镇堂先生说道:“一个一个说吧,先说说你家大先生吧。”
大先生,指的就是领头人,也就是师傅。
“舌苔淡白,肾气受损,邪气裹寒气而至,肝火结郁,横逆犯脾。”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综合的讲,病人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重物冲击,而且邪寒入体,且积病已深,病根已经落下。往后,势必出现头重脚轻之象,同时也会有气虚之症。”
没等我继续发问,镇堂先生继续说道:“再说说腿受伤的那位,胫骨粉碎,胯骨移位,腿筋萎缩,治好了,也会落下终身残疾。”
我的心越听越凉,腿肚子直转筋,以后可怎么办啊!
镇堂先生扶了扶眼镜,眯着眼睛,继续说道:“昏迷的那位,气脉紊乱,五条经脉,毁了三条,结果显而易见,不是植物人,就是痴呆。”
我膝盖一软,差点瘫倒,按照他的说法,三位师傅,以后也就混个面前照顾自己,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而镇堂先生这辈子见过无数的病人,对此结果并没有什么震撼,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我,转身就要离开。
我单手抓住他的手,一点没犹豫,直接跪了下去。
我压低声音,怕被师傅听见,用祈求的语气说道:“老先生,你救救他们吧,只要你能把他们变成正常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镇堂先生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平静地说道:“药方,已经交给虞小姐了,只需按照药方服药即可。”
我连声问道:“是不是只要按着方子吃,就能治好?”
他摇摇头,说道:“老夫行医一生,从不敢保票,治好是命,治不好,也是命,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说完,镇堂先生带着一众医生,大步离开了。
可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极其浑厚的声音:“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