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排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走下车,趴在地上看了半天。
半晌,这男人打开车门,说道:“咋开的车?车都他妈骑石头上了。”
无奈之下,我们一群人换到了后面的车,可后车塞满了,我根本坐不进去。
这男人粗暴地给我拽到一旁,拿出手机对着我,说道:“你自己把刚才的事儿说一遍。”
我这边一说完,他又粗暴的给我推搡在一旁,咔咔的拿手机给我拍照。..
这一套流程都忙乎完了,这男人恶狠狠地说道:“我告诉你,我刚才录的,就是证据,你住哪我也知道,你自己打车去医院看望病人、交住院费。你要是敢不去,你就是畏罪潜逃!”
说完,这男人就上了车。
我暗骂一句,长的像个盲流子似的,还他妈挺懂法律。但又何必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真要担心我跑,你们这么多人,随便下来一个顶替我,不就完了?
没办法,现在我必须得去一趟了。可这地方太偏了,出租车都不愿意往这跑,我只能先靠着脚力快速往前赶,真要给我扣个畏罪潜逃的帽子,我哭都找不着调。
走了好一会,终于看见个出租车,没等我摆手,直接在我旁边减速停了下来。
我可算看见点希望了,问都没问,直接上了车。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大晚上开车也带着墨镜,一顶老旧的帽子带在头上,说话的声音很粗。
他张口问道:“去哪啊,小伙子。”
我着急地说道:“人民医院。”
司机猛踩油门的同时,还不忘了跟我说话。
他说道:“大晚上去医院,肯定是家里有事吧?”
我长叹一口气,说道:“哎,别提了。”
司机单手递给我块糖,说道:“越着急,越不能乱,吃颗糖,稳稳心神。”
我接过糖,感激的看了司机一眼,这糖一入口,一股猛烈的薄荷味就直冲脑门。
或许是今天折腾的太累,屁股挨在椅子上,一股困意猛然袭来,我居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被颠醒了,这车现在是又慢又颠,我以为是路的原因,我揉揉眼睛,看向是司机。
我去你妈!
这司机,居然是一个画着红脸蛋的纸人!
而我坐的,压根也不是什么轿车,是古代的轿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因为司机变成了纸人,而是,我刚才吃了司机给的糖。
我咽了咽口水,强行稳住心神,小心翼翼的挑来轿帘,轿帘刚挑开一条缝,一张巨大的纸人脸就钻了进来,没错,是钻进来!
一张惨白的脸上画着两个红脸蛋,豆大的眼睛死气沉沉的看着我,而我俩此刻的距离最多两寸,突入出现的脸,让我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可我发现,我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突然慌了,我身上什么法器都没带,念咒是我最后的保障了,现在声音都发不出来,我彻底完蛋了!
这张巨大的脸,把轿门几乎占满,我透过细微的缺口,勉强能看见,她纤细的脖子还在外面,而轿子还在不断地移动,也就是说,她现在,脑袋进来了,可身体还在走路……
我以为我死到临头,却不想对方见我没什么反应,这大脸又面无表情的退了出去。
我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把能想起来的神仙都在心里默念一遍。
人逼到份儿上,什么事都敢干,比如,现在我的。
反正也没什么好办法,那不如赌一把,想到这,我心一横,瞄准了前面的轿帘,一个猛子,直接扎了出去。
我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回头一看,四个轿夫,旁边站着丫鬟和奶妈正在原地盯着我,而我刚才坐的轿子上,绑着黑白大花,上门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这几个轿夫看我爬了出来,他们身形木讷的向我走了过来,身上的关节如同上锈一般。这时候,借着惨淡月色,我才看见他们的眼中,竟然有黑眼仁!
普通的冥器店,肯定不会画眼仁,老师傅从入门的时候就会教徒弟四句话,“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人笑马叫皆不听,若是不记阎王请”。
这纸人一旦有了眼睛,就是跳出六道,不在五行的通灵之物,能遇见这东西,什么都不用猜了,这件事的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
如果放在以前,兴许我直接就怂了,可现在,我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我还剩下一股活下去的欲望和两条腿。
我四下望去,周围全是密林,我也不知道这具体是哪,反正跑就对了。
而这个几个纸人,似乎是有意捉弄我,几个人围成了一个圈,不断地在我身边围绕,我跑到哪,它们就转到哪,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豁然展开……
我到底是个人,体力有限,终于,我累的瘫倒在地。
突然,一张渔网,从我后无声的袭来,我被结结实实的网了进去。慌乱之间,我看见一群什么东西,在浓重夜色下蹦蹦跳跳的向我走来。
我定睛一看,果然,又是黄皮子!
今晚的事儿,我始终感觉不对,这些事像是冥冥注定一般,而如今黄皮子一出现,马上就解开了疑团。
好家伙,我先是被人给摆了一道,转头又被黄皮子捉了行踪。人和畜生勾结在一起,真是疯了!
任凭我如何愤怒,但这群黄皮子围着我,像是在跳着什么舞蹈,而我此刻蜷缩在渔网当中,像一个猎物一般被戏弄,别提有多狼狈了。
我心里悲愤交加,用力的在渔网里挣扎、翻腾。
几个黄皮子叽叽喳喳的跳着,这群畜生脸上居然浮现出了笑意,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这几个黄皮子猛地掉头就跑。
我一回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我抬眼望去,竟然是玄慧。
我这番狼狈的模样不想被任何人看见,这简直太丢人了。
可不得不说,玄慧的修养素质确实很高,他深知,对于一个出丑的人最大的尊重,就是不去看他。
玄慧离我还有几米的距离站了下来,隔空给我扔来一把匕首,我感激的捡了起来,渔网打开了,我也得以重见天日。
我调整下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窘迫。
我向玄慧走了过去,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说道:“感谢你出手相助。”
玄慧连忙把我扶直,说道:“师兄切莫客气,我也是听山下信众说,有个小卖铺出人命了,我猜想应该是你。到了你的小卖铺以后,只有一个女孩儿在那,我循着气息一路追赶,这才找到你。”
我听完,瞬间对吃瓜群众的评价在上一层——这帮人不光吃瓜积极,扭曲事实的本事也是牛逼的很。
说到底,是我对人的误伤,怎么就变成出人命了呢?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你说怎么回事吧。”
玄慧一摆手,说道:“人都有隐私,我不打听,你没事就好,我把你的位置发给那个女孩儿了,她一会就能过来,我先走了。”
我拉着玄慧,说道:“那咱们就一起回去呗。”
玄慧笑了一下,说道:“还是算了吧,毕竟,我们不是一个道观,传出去,你不好解释。”
我心中一暖,救我这事先不说,单单是玄慧为人处世的温润感,就已是上乘。
这一通折腾以后,天已经快亮了,不一会儿,就听见虞澜机车特有的马蹄音。说实话,我心中确实升起一股看见亲人的温热感,但我这副狼狈的样子,让我犹豫不决。
可虞澜压根没在乎我的狼狈,她疾步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担心的说道:“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刚刚好不容易和玄慧说了几句话,如今我的嗓子现在只能发出嘶嘶拉拉的声音,我指着嗓子,一脸着急。
虞澜拿出手机,借着手机的光,看了半天,虞澜长出一口气,说道:“嗨!不幸中的万幸吧,你这是吃死人牙了。”
我听完后,脸憋的通红,胃里一阵抽搐,可吐也吐不出来,虞澜伸手从包里掏出个药丸子,直接塞进我嘴里了。
虞澜靠着机车上,说道:“死人牙这玩意不要命,拿谷精丸就能化开,等会吧,一会好了。”
半晌,我这嗓子终于能发出点声音,我使劲的咳出来几块带血丝的黑痰,这痰发出阵阵的恶臭。
我第一次感觉到能说话是件多幸福的事儿。
我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有些窘迫的往后撤了一步,摇摇头,说道:“我没啥事,别担心。”
虞澜的眼中含着一丝的复杂,凝眼看了我半天,试探性的说道:“我要跟你说个事儿,你千万要挺住了。”
虞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小卖铺……被警察贴封条了。”
其实,这并不算意料之外。不说黄皮子摆我一道,光说我拿大印打了人,就已经是犯了法,有这么一遭,我也不奇怪。
而我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来面这件事儿,这不是消极,是积极,当事情跌落到谷底的时候,发生所有的事儿,都是向上,这毋庸置疑。
可事实证明,我还可以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