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危寻看着狐狸和谢骄眠之间过于亲近的距离,心中泛起一股子难言的情绪。
他知道这只是一只畜生,但是……
他承认了,他不是人,他现在就是在吃这只畜生的醋。
于是他果断上前几步,想要将狐狸从谢骄眠的怀中抱开。
但是嫣灰并没有睡着。
所以,在李危寻刚刚碰到狐狸身子的时候,他便像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发出了类似小兽的惊呼与不明显的呜咽声。
吓得李危寻不敢松手,赶紧将狐狸的嘴巴给捂住。
但已经是无济于事。
谢骄眠睡得再怎么沉,这样大的动静,也不会没有一点反应了。
美人缓缓睁眼,入眼便是一张熟悉的好看容颜,还有……原本应该在自己身边的狐狸。
美人眉心微蹙,问道:“你干什么?”她刚刚醒,喉间长时间没有被泽润过,原本娇软的音色因为这一层干燥的沙哑,莫名更多了几分磁性,更是迷人。
其实这算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本来,他就是来探望她的。
但是此刻,面对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竟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违心的遮掩。
或许是时机太突然,或许是场景太突兀,亦或者是美人的眼睛太过干净,让人不忍心欺瞒。
于是他一瞬愣怔之后,说:“几日不见,谢小姐有没有想我?”
只是换了一种语句,还沾了几分不正经的散漫气。
谢骄眠眉心微蹙,看着他怀中挣扎着的狐狸,然后又看向他。
李危寻顿时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放了手:“天热,它刚才离你太近了,我也是怕让你受闷……”
这个理由编得很好。
好就好在,根本不需要旁人多分出心思去思考这句话究竟有几分可信,一听就知道对方是在胡说八道。
怀中的狐狸挣扎不下,渐渐也知道光凭自己挣扎是无济于事的,于是也消停了,只是看上去像是一只打了霜的茄子,别提有多委屈了。
谁知道这人看上去弱不经风的,结果力气这么大。
而且……
狐狸的眼睛微微眯起,其中闪烁着一丝复杂的光芒。
之前不曾如此紧密地接触过,如今被他抱着,嫣灰才感知到这个人体内的能力受到了某种封印的限制,已经到了和一个资质平庸的人差不太多的地步。
但是奇怪的是,他这时候又感受到了对方体内灵力之丰沛,有汹涌澎湃之浩荡,又有令人如沐春风之温柔。
就好像是两股不同的力量,在这个人的身体中被化解成了同一股力量,并且为自己所用。
实在是稀奇……
而且,他现在依然能感觉到对方体内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回笼、复苏。
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个人的灵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恢复?……
不过,这都不是最离谱的事情。
最让嫣灰觉得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个人体内的力量,总让他莫名觉得熟悉?甚至,还隐隐约约有几分能压制他的感觉。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因为到现在为止,能让他觉得熟悉的人并不多。
即便他如今已经恢复了记忆,但是也不能一眼就看出其他人的前世。
乌姿是一个例外。
毕竟前世,他和乌姿之间的纠缠实在是太深了。不仅自己对乌姿记忆深刻,甚至乌姿自己也是,——即便记忆全失,也对他保留着最最原始的憎恨。
除却这一点,能让他能如此清晰感知到被压制的人,天上地下,也是屈指可数。
虽然谢骄眠非常强大,他也臣服于谢骄眠,但是她并不能给他造成压迫。
他是因为自己有私心,才故作依附。
但是如今的这一股力量,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是血脉上的压制,而是单纯从力量上,来给予他威慑。
这个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他是上古的最后一只大妖,谁能轻易仅凭力量上将他压制?
他现在虽然还没有恢复全部的能力,但是身后这个人,同样如此。
甚至,这个人失去的力量,比自己的更为惨重。
——到底是谁?
他已经是狐族血脉上的巅峰,不可能被同族的血脉压制。但如果不是同族,那还能有谁?
神主?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魔主薛泣?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帝君遥兮?
他……
遥兮似乎也压制不了他。
他把所有能够怀疑的对象都在脑海中过了一个遍,最后,只还有一个人的容颜,没有被想起。
他差点儿忘记了,还有一个神君——云折。
毕竟只是一面之缘,没有什么更多的交集了,所以遗忘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几率比神主和薛泣的都还要渺小。
薛泣就不说了,他对谢骄眠的深情纠缠,别说神魔两界,六界都已经耳熟能详;神主也和谢骄眠偶有来往,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甚至还将自己的一缕心魂分了出来,送给谢骄眠保命用。
但是这个云折神君就不一样了。
虽然同样是“神”,但他的能力深厚莫测,从别人口中听说而来的传言里,他似乎是一个连神主都不放在眼中的存在。
这样强大的能力,拿去平定战乱,多好,但是云折从来不出手。
后来才知道,云折虽然能力强大,但是绝不能轻易出手。一旦见了血,便要杀得整个六界都寸草不生了,才会精疲力竭而消亡。
直接让整个世间都重回上古洪荒时期的荒芜。
他的眉心越发紧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似乎就更不可能是云折了啊。
要是云折在这里,他是为什么死了的?惊蛰还能将他放进来?他还如何见到遥兮?……
正是思绪翻飞之时,谢骄眠忽然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打断了他的所有思绪。
也像是将他从一个深渊泥潭中拉了上去,拯救他的坠落和窒息。
只是美人的目光并不在他的身上。
她看着李危寻,虽然病弱,但是难得认真:“还给我。”
他就好像是一件附属品一样,此刻被两个人争来抢去。
得出这样的结论,换做是谁来了都不会觉得开心,但是嫣灰反而觉得欣慰。
如果上神大人真的将他当成“她的所有物”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允许自己离开,也不会任由别人将自己抢走。
甚至,上神大人是一个恋旧的人,她还不会随意将他抛弃……
这样想着,他趁着李危寻这时候没什么防备,重新开始挣扎,竟然一下子就挣脱了开来。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脱离男子怀抱的时候,他的后爪在李危寻的手背上停留了一下,又挠出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金贵的人,嫣灰明明已经控制了力道,但他的手背还是迅速翻了皮。
皮肉像是被开水烫过了一半,有一种卷翘的生白,上面还挂着丝丝血迹,伤口中也很快就有鲜血渗了出来,沿着皮肤纹理,沿着两颗荒芜且迷茫的心脏,缓缓流淌。
李危寻就好像不知道疼痛一样,眉尾一挑,甚至是一声轻笑,对谢骄眠说:“几日不见,谢小姐家的狐狸即便是被别人教训过了,也还是这么不乖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