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画乌龟了

“王爷这般狠辣眼神,望着妾身,真叫妾身难受。”

“贫嘴恶舌,无需多言。”

林清致手肘抵着墙,嘴唇露出讥讽笑意。

还以为,他知道真相后,会去找张彩怡说理,没成想,竟是来逼问自己。

交什么交,打死都不交。

“王爷,怡妃娘娘佩戴了朱晴冰蚕,妾身听陛下说,冰蚕能吸取任何毒素。”故作疑惑,“即使妾身下毒,娘娘也不会中毒。”

“你既知晓朱晴冰蚕,自然也知晓,它的局限所在!”

朱晴冰蚕是不可多得的圣物,虽能吸附任何毒素,但量极少,每次只能吸个零星半点,便废如敝履,毫无功用。

想到怡儿毒发欲死画面,楚烨浑身散发嗜血杀戮。

这女人,究竟下了多少量的毒!

“你大可不必动怒。”林清致将黑漆手枪摊在掌心,冷淡道,“什么事儿都怪罪在我头上,这些天的窝囊气,我受够了。

不如一枪射死,来得痛快!”

楚烨俊眉轻皱,浑身散发薄戾,见她一脸悲愤难鸣,心中忽然产生空落落的情愫。

他强制自己冷静。

因为无实际证据,贸然指责是她下毒,确实空穴来风。

但想到怡儿痛苦面容,楚烨的心似被利刃狠剜,一股愧疚和苦涩,吞噬脑髓。

就像儿时,对母妃抱罪怀瑕,他恨不得以死忏悔。

林清致见楚烨紧阖凤眸,手肘抵住膝盖,低沉颓丧模样,透露绝望的死灰。

与往日意气风发、傲骨嶙峋的俏面白郎,相差甚大。

旋即轻微摇头,看来他对张彩怡,用情颇深。

可自己心底,竟悄然滑过一丝别样情愫,酸酸涩涩的。

着实反感。

她跨步靠近,声音充满不耐烦,“大男人家家,流血不流泪!”

“闭嘴。”

楚烨猛然抬眸,眸子泛起猩红血丝,带着股压抑怒火。

“我还以为你在哭呢!”白瞎她费心,差点都要将解药交出了。

“本王焉能同那群酸儒相提并论?他们懦弱不堪,遇事只会哭天喊地。”

林清致轻抿珠唇,找了空位在他旁侧坐下。

又冷又清的眸,敛起莫名冷躁。

她从翠袖抽出玻璃瓶子,摊于掌心。

脑袋低垂,藕臂伸出,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倦懒道:“给她吧,解黑斑的。”

“为何承认?”

大底是见不得冷若冰霜的俊郎君,为情伤心?

她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激得浑身泛鸡皮疙瘩。

使劲儿想解释,憋了许久,才磨磨蹭蹭道:“咋俩是盟友,我得伺候好你。”

等你一死,再留个半壁江山,我这半辈子,锦衣玉食,富贵不愁。

楚烨不知她心中所想,听此话后,他嘴唇噙起薄凉笑意。

突兀的,竟露出一丝暖。

“你为何不解释,怡儿前夜未曾向你道歉。”

林清致翘晃双腿,猛然停住。

她为何要解释?这莫须有的道歉行径,怎么可能会发生在张彩怡身上。

但楚烨这么说,想必是张彩怡诓骗他,说给自己道过歉。

怪不得呢!养心殿前发好大脾气,竟连盟友条令都不顾,将她颜面肆意侮毁。

“怎么滴,楚烨,现儿想起这回事,是要道歉?”林清致上挑秀眉,语气痞坏。

楚烨面色僵硬,纤薄的唇微张,随即又缓和,别扭而不自然偏过头。

“本王,向你道歉。”

满身孤傲的尊王,向自己低头认错,犹如神祇祈求凡女,这种滋味真够畅快!

林清致心里大喜。

却故意冷着声,略带嫌弃,“我可受不起。”两眼珠子滴溜溜转动,露出狡黠笑意,“除非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楚烨想也没想,立即点头。

他向来恩怨分明,橛守成规,且多年在军营的生活经历,让他奉公守法。

只要有错,无论王子诸侯,皆与庶民同罪。

犯错有罪,知罪即改。

见鱼儿已然跃入钩子,林清致摩拳擦掌,一脸坏笑朝南室屏风走去。

出来时,手指抓着玳瑁管、镂金管、紫檀管、雕花管等粗细毫笔,怀中还搂着朝官墨、宝瓶墨等,不下数十瓶。

楚烨嘴唇抽搐了下,心中生出不良预感。

“别紧张,咋俩先演一出戏。”林清致将物件瓶,全撒在床榻前的梨花桌案。

她指了指屋子外,忽明忽暗的人影,附在楚烨耳侧,小声说道。

“有人在监视我们,你等会装作跟我吵架,声音越大越好。”

楚烨皱眉,用一道暗芒捅破花锦轩窗,窗子棂纸赫然印现小孔隙。

瞥见鬼鬼祟祟的面容后,他凤眸眯起。

“既然猜到,何故多此一举,惹得心烦。”林清致射出一枚银针,击落挽起的轩窗幕帘。

紫幕纱垂落于地,遮挡住鬼鬼祟祟的身影。

“怡儿她,竟不信任本王。”

“得了吧!她是皇帝女人,你少肖想!”还自怨自艾,听信小绿茶巧言诡辩。

楚烨不悦反驳,“本王何时肖想她了?”

“你急了。”林清致不紧不慢后退三步,同他拉开距离,“再不演戏,我看你这药,如何送到你的怡儿手里。”

她喊楚烨演戏,是为使张彩怡尽快服下解药,黑痘粉会致使体内气血郁结,服用解药前必须舒筋活络、气畅血通。

半晌后。

娥影潺潺,如浮光掠迹,撒在琉璃瓦研制的椒墙。

林清致看着楚烨大步流星离开背影,兀自半眯凤眸,颔首垂额。

这半生光明磊落、骄傲肆意,染上此蛇蝎心肠的小绿茶,挺可怜。

屋檐外鬼鬼祟祟人影,听见屋内二人咆哮如雷的吵架声,喜出望外赶回去,向主子复命。

夜深人昼眠,红阑处,轩窗半敞。

远远瞥见行步如风的玄袍身影,林清致顿时睡意全无,骨碌碌从湘妃塌爬起来。

坐在炕桌,素手挥毫点墨,笑意盈盈支着下巴。

“你怎还未睡?”

“那件事儿还没做,妾自然要等王爷归来。”

楚烨漆黑眼眸看向她玉指尖的玳瑁笔,眼皮子跳了跳。

虎步龙行走过去,端坐在软炕,腰背挺直,正襟严肃地等待惩罚。

“王爷,妾很温柔的。”

林清致噙起一抹痞坏笑,在他堪比神祇的白净脸脸颊,肆意挥毫。

宛如三岁儿童作画。

结束后,楚烨看了眼照花镜,赫然照印一张乌龟脸。

他眉头紧皱。

画得不伦不类,如信手涂鸦、画虎类犬。

罪魁祸首的林清致,则打起着哈欠,慢悠悠朝床榻走。

倾身倒落,可谓触塌即眠。

楚烨连喊几声,见她不做反应,旋即拿起一根鎏金毫笔,来至床榻。

在满是红斑的女子面额,细心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