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祁哥,我整个人都快被咬麻了。”陆同光接过那小小的盒子时笑道。
“不客气。”祁喻笑了一下,将另外一盒递了过去道,“帮我把这一盒交给苌姐。”
陆同光的脸色略微僵硬了一下道:“祁哥,你能不能自己去送?”
“你们吵架了吗?”祁喻问道,“我看你们昨天还好好的。”
“没有吵架。”陆同光有些蔫,捂着心口侧过头勉强笑了一下道,“就是跟她对戏的时候,她比导演还凶狠。”
什么课都白上了!
什么让你挑衅,不是在撒娇!
你以为叫姐有用吗?叫奶奶都没有用!
诸如此类,严厉且凶狠,直插心窝,相对而言,祁哥就温和多了,没有一点儿前辈的架子,还陪他对好多遍戏都没有不耐烦。
祁喻看着他沉痛的表情,将其收了起来笑道:“好吧。”
“祁哥,我能不能继续找你对戏?”陆同光期待问道。
“好。”祁喻迟疑了一下笑道。
回去阙哥也在忙,本来以为陶辉住进旅馆,会有什么实质性一点儿的进展,但是没有。
宗阙跟着他来到这里,工作其实还是很多的。
……
宗阙在看电影,他已经看到了祁喻封影帝的那一部。
没有华丽的服饰,也没有精彩的打戏,有的只是一个提着行囊,告别家乡奔赴传说中大城市的青年。
有些破烂的工字背心换成了没有任何标识的短袖,青年提着蛇皮袋,临行前因为发现上面抽了几条线,怕城里的人笑话,硬是腾出了另外一个袋子,带着煮熟的鸡蛋,一路颠簸换乘,坐上了绿皮火车,奔赴了那个传说中能致富的城市。
可即便如此,他进入那个城市的时候还是拮据的,被晒的有些黄的皮肤,偏偏领口那里因为长年没晒到,露出了里面一圈的白色,手上带着茧,看起来胳膊有些细,搬起东西时肌肉却会展露出来。
看起来拮据是因为自身,充斥希望是因为这座城市真的很繁华。
而电影的名字就叫繁华。
心怀梦想,却未必事事能够如愿,方言是问题,想要询问也被人躲避,好容易碰上来接的人,跟上了,却局促的守着自己的包袱,力图镇定去分享自己带来的东西,却发现这里的伙食比他带的要好的多,没人稀罕那一两个鸡蛋,他只能自己坐在那里默默剥了皮吃完。
打工,一成不变的打工,却被欺骗着克扣了工资。
不明白人情世故,被排挤时一忍再忍,然后打了一架,丢了工作,也像是被丢出了那座城市。
处处找着工作,却处处碰壁,惨到坐在路边被人当成了乞丐扔了点儿钱。
想要退缩,却在其中踌躇,想要去干坏事,却一念之差差点儿把自己吓死,看着别人的繁华,他终究学会了干坏事,学会了抽烟,用那东西去麻痹自己,赚到一点钱,被人教唆着进了娱乐场所,以为自己终于触碰到了那座城市的繁华,而一切又因为没钱被赶出去而破灭。
但他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曾经被晒黄的皮肤因为不再劳作而变白,学会了城里的一些话,开始变得像个城里人,一身行头,让他捞到了一点,然后更加装模作样,也终于敢回到那片大山之中,成为他曾经羡慕的有钱人,让年轻人更加向往那座城市。
就像是一个循环,而他自己烂透在了其中,却又无法挣扎出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拮据,破破烂烂,一无所有,只在晨起时换上了那身行头,身后是那座繁华之地,前路未卜。
很晦暗的色调,从一开始的满怀期望最后变成了市侩利用,那未必是所有人,却是那个时代鲜明的色调,而青年演的极好,每一份小小的向往,每一份挣扎沉沦,踌躇不安都像是那个活生生的人身上所拥有的东西,不刻意反而真实。
青年在他未知的地方,已经成长到了十分出色的地步,这个影帝实至名归。
片子偏小众,却打破了青年以往的固有印象,而现在拍摄的这部剧,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形象。
片子播放完,宗阙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多,这两天祁喻那里没有夜戏,在晚饭后还会出去一趟,回来的很迟。
宗阙关上电脑起身,门却在此时从外面打开,青年拿着剧本进来,在看到他时笑了一下道:“阙哥,你要出去啊?”
宗阙看着他的笑容道:“去找你,在跟朋友对戏?”
“刚开始在外面对戏,后来苌姐说麻将四缺一,我就补了一把。”祁喻笑道,“然后就跑了。”
“嗯。”宗阙上前问道,“还出去吗?”
“不出去了。”祁喻看着他近前的身影,心跳略微加速。
宗阙绕过他的身侧,给车门上了锁道:“洗漱一下,早点休息。”
“好。”祁喻回眸看了一眼他的动作,走向了洗手间。
夜色安静,四处都安静了下来,房车的隔音很好,但躺在床上,还是能够听到隐隐约约蟋蟀鸣叫的声音。
陶辉并不在车上住,可之前里间的两个床并没有合并在一起,仍然隔着一条较窄的过道,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祁喻翻了一下身面向了床里,听到了身后清晰平静的询问声:“睡不着?”
“可能这两天文戏比较多。”祁喻又翻了个身,看向了那边模糊的轮廓道。
宗阙转身看向了那边道:“要说会儿话吗?”
祁喻听着他的声音,心中漾起了波纹:“说什么?”
他们其实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夜半谈话的时候。
“今天看了你的电影。”宗阙说道。
祁喻僵了一下,将被子拉过了头顶的道:“我好困,睡觉吧。”
为什么夜半谈话也要回顾黑历史?
宗阙沉默了一下道:“拍的很好。”
祁喻在被子里翻涌了一下,声音略带了些闷:“上次的权谋剧你也说拍的很好。”
粉丝受粉丝滤镜的影响,有时候可能会昧着良心,有时候也是并没有过高的要求,但是阙哥的眼光准的很,那些十分权威的电影节提名的作品,还没有公布之前他就已经能够精准预测到获奖人是谁,也因此对方选择剧本都选的十分好。
只是后来看似是他在带着他,其实很多时候宗阙只是会给他一些筛选过的剧本让他自己选择,而后期大多都是杨斌在带着他。
就好像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彼此分开的准备一样。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对方更多的是在培养他自立的能力。
而以对方的眼光,宫廷权谋那部剧,瑕疵可以说是多到数不胜数,就这都能睁眼说瞎话。
“是繁华,实至名归。”宗阙说道。
之前说很好带了些宽慰的成分,因为他一看,青年就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的感觉,而繁华是真的很好,每一个细节都很好。
祁喻心中微动,拉下了头顶的被子,心中漾着热意:“谢谢。”
其实很久之前,他最期盼的就是能够听到对方的夸奖,但对方说的却全是实话,只偶尔似乎被他直白的问有没有一点点优点时,会沉默片刻告诉他有进步。
虽然他知道自己当时演技糟糕的很,但也在期盼着未来能够从他的口中听到完全肯定的话,那样的肯定,比获得任何奖项都来的有价值。
而它在这个深夜到来时,的确比获得奖杯时还要来的开心和踏实。
浑身都在漾着幸福,却有一种无法宣泄的感觉,似乎需要深呼吸才能够勉强平复一些。
“我更睡不着了。”祁喻翻了两下身说道。
宗阙沉默了一下道:“闭上眼睛放空思维数数。”
“好。”祁喻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从一数到十,10,20,30……瞬间飙到了百,数字一乱还要思考,瞬间心浮气躁。
宗阙听着青年时轻时重的呼吸,就知道他的思维很是活跃:“思维放空,我来数。”
“啊?!”祁喻蓦然睁开了眼睛,转身看向了那一侧,心跳瞬间灼热鼓动了起来,“你数?”
对方的声音透着独特的冷质和平稳,说话时极易拨动人的心弦,而在这样的黑夜不可视中,更加清晰和不可忽略。
“可以吗?”宗阙问道。
“嗯……”祁喻不太确定自己睡不睡得着了,但是他想听,就像是被对方哄着一样。
“找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宗阙说道。
“嗯。”祁喻轻应,侧躺着压住了被角,然后听到了在夜色中让他心热的声音,“一只羊,两只羊……”
节奏很平稳,一声声让耳朵心尖发痒,听起来绝对不会发生在宗阙这个人身上的事情,如今却在为他做着。
要是能录下来就好了……祁喻模糊听着声音的远去,想要从其中挣扎出来,却已经有些感受不到手指的存在。
……
K市的风景很美,树林幽深,枝叶虬结,叶片四季长绿,湖光山色,光影参差,偶尔还会遇到一些奇形怪状的蘑菇和从其中窜过的小家伙们。
只是导演一个不让乱采,一个不让乱追,除了拍戏,各人手机里的照片倒是堆了一大堆,倒真像是拍戏顺便旅了个游。
“祁哥,来拍照啊,干嘛坐这里?”陆同光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
“你们自己去玩吧。”祁喻回神,看着他笑了一下道。
“祁哥你有心事啊?”陆同光坐在了他旁边的小板凳上问道。
“没有,我揣摩一下剧本。”祁喻笑道,“我下场戏快到了。”
陆同光看了一眼他,又瞧了瞧手机道:“这不还有半小时呢,走走走,这么好看的自然风光,光揣摩剧本有什么意思,你都能背下来了。”
“真的不用了。”祁喻深吸了一口气拒绝道。
“好吧……”陆同光捋了一下马尾,起身离开,并抓了一个壮丁,“周哥,你帮我拍一下呗,我想留个念。”
“你在这里留的念都有几百个了吧。”一身青衣的男人说道,“又不是这辈子不来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咒我呢?”陆同光嚷嚷道。
祁喻看着那追逐打闹的两个人笑了一下,看向了那正在收起来的布景和忙碌的工作人员轻叹了一口气,他收拢着剧本,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问询声:“有心事?”
声音入耳,祁喻身体微怔,转身看向站在身后高大的身影道:“没有,只是想过两天又要换景了。”
宗阙看着青年含笑的眉眼,走过去坐在了他身旁的凳子上道:“以后想来,随时可以来。”
“你打完电话了?”祁喻看着他坐在身旁的动作道。
“嗯,你这部戏拍完是想休息一段时间,还是想继续?”宗阙问道。
“休息一段时间吧。”祁喻笑道,“调整好状态再拍下一部。”
“好。”宗阙问道,“换景之前,想去周围看看吗?”
“嗯。”祁喻轻应了一声笑道,“明天下午收拾道具,应该能空出来。”
“好。”宗阙说道。
“导演那边好像布置的差不多了,我先过去了。”祁喻抿了一下唇,看着布景那处,起身说道。
“嗯。”宗阙应了一声,看着青年匆匆过去谈笑的身影,眸光轻敛了一下。
……
这一布景的群戏拍完,剧组又要大动,各种道具收拾整理着,倒是空出了一个下午。
演员的戏服纷纷换下,只是客串这一段的挥手告别,剧组忙碌,演员却是比之前空了很多。
留下的人在四处取景,脚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丛林茂密,不远的地方就是村镇。
宗阙走在青年的身侧,对方之前在忙着拍戏,现在空闲下来,倒也是难忍的拿着手机拍摄着各处的景象。
“阙哥,要不要在这里拍个照?”祁喻握着手机转向了他问道。
“好。”宗阙应道。
“等一下,我找个角度。”祁喻左右看了下,找了个弯折又茂盛的树木道,“站这里吧。”
宗阙走了过去,站在了他所说的位置看向了他。
祁喻后退了几步,用手机的镜头收拢着,他的拍照技术其实不太好,但男人在画面中却十分的高大俊美,随手一拍,似乎都能够成为一幅顶级的画报,将人和景都记录在了其中。
他如果去做模特,也一定是最顶尖的,因为好像任何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有一种笔挺高级的感觉。
“好了。”祁喻连拍了数张后招了一下手。
宗阙走了过去,看着仍然在寻觅着景色的青年道:“你要拍吗?”
“嗯?”祁喻停下动作转头看向他,蓦然笑道,“阙哥,我可是在这里拍了好几天的戏,同光他们也帮我拍了不少,发了一大堆的图。”
“嗯。”宗阙应了一声,跟上了他的身影。
密林之外通着道路,虽然是村镇,但来往的大多数是车,路上的行人很少。
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地方,但从大城市来到闲适的村落,却容易产生新奇感。
“其实住在这样的村庄里还是很舒服的。”祁喻深吸了一口气,眺望着远处的阡陌桑田笑道。
“以后一起去体验农家乐。”宗阙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道。
真的村庄是很辛苦的,想要体验且舒服,最好是去完整的设施。
“好。”祁喻笑道。
村镇清净,反而田间劳作的人很多,宗阙看着眺望着远处的青年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能察觉他的心里藏着事情,但是什么无法清晰辨别。
祁喻步伐停住,轻抿了一下唇转头看着男人落在身上的视线笑道:“有心事不是很正常,每天的事情很多,总会有一点儿心事,阙哥你不会有心事吗?”
宗阙沉吟道:“会有。”
祁喻轻怔了一下,看着他问道:“你也会有解决不了的事吗?”
“嗯,正在想。”宗阙看着他说道。
祁喻眸光轻动,笑了一声道:“那我就不问了。”
对方不说,应该是想自己解决的,而他的事情其实也只能自己消解。
“你是祁喻吗?”旁边传来了小声的问询。
两人闻声回眸,看到了几个背着书包的少年少女,书包颜色不一,有的身上还穿着校服,看起来却很挺拔青葱。
在看到两人转过去的身影时有几个人眼睛亮了。
“真的是祁喻吗?”
“会不会是长的像的人?”
“应该不会,我听我爸说这几天好像有剧组过来拍戏,不让离得太近。”
“你是祁喻吗?”一个女生不好意思的仰着头问道。
“是。”祁喻看着他们好奇喜悦的眼神笑了一下,“你们是放学回来了?”
“嗯,我们一起坐校车回来的。”一个男生开口道。
“真的是。”
“我是你的粉丝,特别喜欢你拍的戏。”
“能给我签个名吗?”几个孩子有些羞涩又热切的说道,脸上都有些泛红。
“等我一下。”祁喻跟宗阙说了一声走了过去,被几个孩子几乎半包了起来。
“嗯。”宗阙应了一声,看着青年接过孩子们从书包里掏出来的本子贴画一类,熟练又温柔的在上面签着名字,回答一些让他们好奇又兴奋的问题。
“祁喻,这个娃娃送给你。”女生从自己的书包上解下了一个巴掌大的公仔捧了起来,脸上红扑扑的。
“这不是你喜欢的玩具吗?我就不收了。”祁喻看着那个可爱的小公仔笑道。
“就是喜欢,所以才想送给你。”女生期待道。
“好,那谢谢你的礼物。”祁喻接了过来,握在手中看了两眼笑道,“很可爱。”
其他人见此,也有人摸书包,祁喻见状阻止道:“不用了,这个就可以,谢谢。”
“不客气。”
被众人簇拥,青年也仍然温柔如初。
“早点回家,再见。”祁喻签了一轮,跟孩子们挥手说了再见,看着他们依依不舍跑远后走了过来道,“等久了吗,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小粉丝。”
“没有。”宗阙看着他问道,“一会儿还要签吗?”
祁喻有些疑惑:“什么?”
“这条路通往市区,今天是放假的日子。”宗阙说道。
一辆校车送回来的可能只是一个学校的孩子,后续应该还会有不少。
祁喻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拉上了他的手臂道:“还是算了,要是孩子们本子上都有明星签名,会被说成误人子弟的。”
“不会。”宗阙跟上他的身影道,“你很努力。”
或许他曾经的成绩不突出,但一个人是否能够带来正向的力量,并不仅仅局限于成绩上。
祁喻沉吟了一下,捏着手上的公仔笑道:“嗯,努力的成果,可爱吧?”
“嗯。”宗阙看着那只被展示的公仔,目光落在了青年带着笑意的眸上应了一声。
他们一起进了林地,落叶哗啦作响,剧组一应道具还在收拾整理着,而那只公仔则在两个人上了房车时被挂在了青年行李包的拉链上,捧着自己的花盆轻轻晃悠着。
……
剧组转移了拍摄的地方,虽然还有林地,却处于了一处标准的拍摄基地,在这里需要拍摄一些群雄汇聚,飞檐走壁的江湖戏份。
拍摄基地造景,除了丛林还有竹林,风声一动,哗哗作响。
而主角纪舒也是在这个地方受了第一次重伤,险些命陨于此。
布景搭建,导演组也在寻找着各式的场景和氛围,夜半时分,竹影晃动,偶尔有雷霆闪过,点点细腻的雨声拍打在竹叶上,足以让一些极细微的动静隐藏在其中。
祁喻穿着一身黑衣,头和脸皆是覆盖,降雨塔散下密密的水珠,他的身上也被泼洒上了水雾,处于密雨之中,飞身经过丛林,轻点而过,扶墙而上,直入楼顶,细碎的瓦砾声轻响,却不足以惊动屋中的人。
雨不断覆盖,他的动作却很轻,翻找的戏份留待后来,集中拍摄整场雨的戏份。
这是夜戏,地面被整个浇湿,剧组不断调整着方位,可即使没有真的雨,那么多的水挥洒,裹挟着夜风,还是让很多人手脚冻的冰凉。
而那一身黑衣的青年入雨夜的戏份拍过,在拍全身的雨戏时,身上更是被浇上了大桶的水,不是温水,而是凉水,因为大雨倾盆,不能起雾。
青年浑身湿透,中了一箭,倒飞跌在了泥地之上。
“好,这段过了,道具。”导演看着录制的影片说道。
道具上前,浑身沾着泥的青年身上插上了箭羽,之前倒飞的戏又来了一次,带着泥泞起身,捂着心口,身后似有无数追兵!
宗阙在一旁屏息看着,这一段并不是一次过的,且雨量在加大,细细密密的雨水顺着青年的身上洒落,可即使吐出的气息已经形成了白雾,每每再来之时,他都能够演的合情合景。
雨势绵密,哗啦啦的大了很多,血液滴落在枯叶上,被脚随之划过,终是气力不济,在大雨中严重失血失温,扶着的竹竿不稳,终是滚下了坡体,踉跄倒在了其中。
雨声绵密冲刷,带走了他身上的血液,似乎让血腥的味道也散了很多。
追兵过去,昏睡在地的人勉强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另外一道停在面前的脚步。
手摸向了武器,抬眸时却满是错愕惊讶:“大哥?!”
“卡!”有人喊道。
“结束了吗?”陶辉在一旁很是着急,被那雨雾偶尔沾上身,难免冷的跺着脚。
“还没有。”宗阙看着那处说道。
这样的戏最好一次拍完,免受第一次罪。
陶辉看了他一眼,看向那雨雾之中满是担忧。
青年起身爬出,导演已经走了过去:“还好吗?”
“没事。”祁喻深吸着气说道。
“行,再补拍一些镜头,今晚结束了。”导演说道。
“好。”祁喻点头。
血浆补充了一些,他重新踏入了那片雨雾之中,雨水不断的带走体温,睫毛上落下层层的水珠,在可以的声音传出时,祁喻的浑身已经冷透了。
“祁老师没事吧。”
“快拿毛巾……”
有人拥了上来,祁喻朝着人群走过去时,身上蓦然被极厚实的衣服裹住了,即使内里还是冰的,可裹在身上的衣服却层层的透着属于原主人身上的温度,让他的浑身激灵了一下。
“回去。”身旁的声音响起,祁喻抬眸时顾不上思索,已然被他的手扣住了手臂,带着前行离开了此处。
夜有些深,有些看不清身旁的人,衣服上的温度却似乎因为身旁的人而一直留着,尤其是手臂上贴着的掌心,源源不断的透着滚烫的感觉。
房车的灯光亮着,上去时一切冷风被隔绝在了外面。
祁喻被扶着坐在了沙发上,一滴滴的水滚落,也让他看清了松开他的人。
心有所感,即使没有看清,也知道是他。
对方从一旁拿过了杯子递了过来,祁喻伸手接过时,头顶覆上了温暖而柔软的浴巾,而面前的男人蹲身在了他的面前,擦拭着他身上的雨水。
“里面是姜水,身体暖一点儿再去洗澡,要不然寒气会留在体内。”宗阙取下了他头顶的黑布,擦拭着青年湿漉漉的发丝说道。
“唔。”祁喻捧着保温杯,已经嗅到了其中的味道,他低头喝了一口,那种绵密辛辣的热度从口中划过,胃里的热度蔓延了出来,让手指上的僵硬似乎都缓解了几分。
耳侧发顶是温柔的力道,祁喻抬眸,目光落在了面前男人的身上,对方的眸仍然是平静而深邃的,似乎没有什么关切的情绪,但他拍戏时不让他留意是真的,那时的温度也是真的。
发顶擦的不再滴水,他的眸垂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解着他的衣带,没有半分的迟疑,只有全然的关心:“湿衣服先脱了。”
“嗯。”祁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了他同样有几分打湿的肩头衣领上道,“你的衣服也湿了。”
“一会儿再换。”宗阙看了一眼,将青年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时,那原本离的极近的身影靠近,他的唇上印上了湿润又带着些冰凉的触感。
他的动作微滞,凑到面前的青年已缓缓退开了,那双被雨水打的湿润的眸中带着羞涩和满满的情意,却没有避开视线。
“这样,你会觉得不适应吗?”祁喻看着他抬起的视线轻声问道,心上的热度比胃中的热度传递的更快,一层层的驱散着身上的寒意,只是更多的是不安。
“什么?”宗阙敛眸,手上刚才滞了一下的动作却未停下。
“就是……”祁喻觉得他们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太适合说这样的事,因为这个人在帮忙脱着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却对他好像有些视若无睹,“我亲你的事。”
会不喜欢吗?或者不适应?或许他是喜欢他的,但是对男人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兴趣?
“不会。”宗阙将他身上的湿衣脱下,从头到身上一应擦干,大衣取下,将一旁的干燥的毯子裹在了他的身上问道,“好一点儿了吗?”
“嗯,好多了。”祁喻身上温暖,浑身上下都在透着热度,像是极冷之后的转暖,再没有之前那样冷到心脏好像都在收缩的地步,但他看着面前的人,心脏极暖却在缓缓下沉着。
这个人一如既往的好,对他也或许是喜欢,但真的会有不想触碰对方的喜欢吗?或许有,类似于柏拉图的那种,只是心灵上的交汇,却没有耳鬓厮磨的亲昵。
其实这样也很好,不能太贪心,至少这个人在他的身边,一回头就在。
“你的吻是代表接受吗?”宗阙蹲身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垂下的眸问道。
“什么?”祁喻闻言抬眸,带了些疑惑。
“接受我成为你的恋人。”宗阙直视着他说道。
祁喻与他对视,眸中蓦然露出了惊讶的情绪:“我们不是早就是了……”
他都收花了,告白了,一起同饮同食……同居那么久!
宗阙眸色轻动,握住了他有些微凉的手道:“你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对这个亏欠过的人,总是难免多出几分谨慎,而他们的理解似乎存在着偏差。
祁喻怔了一下,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偏差,他略微沉吟,脸颊上染上了热度,带着一些莫名的羞恼感:“你送花的时候我就接受了,早就接受了。”
他喜欢这个人,被他追求很开心,可收到他炙热的爱情,不回应也不拒绝,那跟吊着人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爱情是一瞬间的事,彼此都是心甘情愿的去回应,舍不得让他等太久的。
宗阙看着面前红着脸颊的青年,伸手托住了他的脸颊,将那手中握着的杯子抽了出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声音落定,祁喻惊讶抬眸时,已被略微蹲起的人捧着脸颊吻住了唇。
他的眼睛瞪大,心脏骤缩,在察觉唇上的触感时脑海中一片的空白,所有的触感似乎都汇聚在了那方寸之地,裹挟着对方的气息,温暖又柔软。
原来这个人的唇也是柔软的,带着让人血液沸腾的温度,从唇际一路蔓延到了心尖,后背灼热泌着汗水,温柔爱惜的让人几乎能够溺毙在其中。
这是属于宗阙的吻,温柔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
一吻分开,额头轻抵,祁喻的气息很重,却似乎有些憋着发不出来。
“呼吸。”宗阙看着青年溢满了水光的眸和飞霞的脸颊,轻轻沉下了气。
祁喻缓缓放松着呼吸,却带着自己无法轻易屏住的力道,让他与面前的人对视着,听到的都是自己灼热又有力的心跳声,一时无法回神。
“去洗澡吧。”宗阙松开了他有些微汗的颈侧,略微后退道。
“啊?现在?!”祁喻怔了一下,心跳声比刚才更大了许多。
会不会太快了?
宗阙看着青年的神情眸光轻敛,按了一下他的发顶道:“只是洗澡。”
“哦……”祁喻领悟了他的意思,却是瞬间尴尬了起来,羞耻心爆棚,十分想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我没想……”
他一个27岁的男性,跟男朋友亲到气氛了,又说洗澡,想一想也是很正常的,而且就算他想了,也没想现在,就是表达一下惊讶,色.迷心窍,脑子没反应过来……
“你可以想。”宗阙起身,帮他拿来了拖鞋道。
祁喻乱七八糟的思维瞬间戛然而止,只剩下了心脏的跳动声,他轻抿了一下唇起身,眸光轻动,声音轻喃:“我还以为你对我没兴趣呢……”
“不会。”宗阙看着他红的滴血的耳垂道。
“哦……”祁喻看了他一眼转身道,“我先去洗澡了。”
“嗯。”宗阙应道。
祁喻深吸了一口气,抿住了唇角的笑意进了洗手间。
姜水……又或者不止姜水的效果将寒意驱出,热水澡又将其带走,祁喻捋过发顶的水,连看着花洒中层层洒落出来的水珠好像都亲切了很多。
宗阙听着些微的水声,将那放的有些微凉的姜水倒进了收集桶中,杯子清洗放好,他收拾着沙发上的衣服和湿漉漉的毯子,暂且晾了起来。
沙发上下的水迹抹除,宗阙看着肩头已经微干的痕迹,洗过手进了里间。
水声停下,祁喻换上衣服时吐了一口气,要出去时心脏却是砰砰跳了起来,带着自己也分辨不明晰的思绪,开门时强撑着镇定,视线探出时却看到了从里间拿着衣服走过来的人。
方才接吻的人近在眼前,祁喻看着对方疏阔的眉眼,几乎是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屏住了呼吸:“你要用洗手间?”
蠢问题!
“嗯,身上沾了些水。”宗阙说道。
“哦……”祁喻从里面走出,让开了位置道,“那你洗吧。”
“嗯。”宗阙应了一声进了洗手间。
门拉上,刚才还显得有些狭窄的空间似乎瞬间宽敞了起来,祁喻轻松了一口气,摸了一下脸上的温度,暗叹了一声,可想着之前的吻又觉得没什么。
他看着已经恢复整洁的房车,擦着发丝拿过了吹风机,发丝吹干,他将毛巾晾了起来后走向了里间,拍的是夜戏,又是武戏,折腾了几个小时,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了。
他轻轻打了个哈欠,打开里间的门时却愣在了原地,一点儿轻微的瞌睡都在瞬间清醒了。
灯光温暖,原本两张分开的单人床消失不见,一张大床摆放在里面,能容一个人滚上几个来回的那种。
祁喻扶着门,心跳带来的热度一瞬间直冲到了脑海之中,这个车厢里只有他跟宗阙两个人,能把两张床拼成一张的也只有他。
不是说只是洗澡吗?
虽然说他色迷心窍了很多次,但是这样会不会进度太快了?他其实不太有这方面的经验,告白之前倒是有考虑研究一下,但是感觉不太美型,好像还有点儿猥.亵亵.渎的嫌疑,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
大概用的地方他倒是知道,但是阙哥他会吗?好像接吻还是很会的,阙哥他学什么都很快,那他怎么会学这个,跟谁学的?
祁喻的思绪跑偏着,看着铺的整齐的大床深吸了一口气,坐在旁边按了一下,起身去检查了一下房车的锁,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返回到了床边,又是起身去摸了一下手机,有些无意识的打开了消息页面。
那里有杨哥发来的消息,告知着他新达成的合作。
还有陶辉发来的消息,说他先跟着剧组回宾馆了,让他注意身体,只是最后面还跟了一句:明天还要拍戏,一定要把持住。
祁喻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抑制不住脸上的热度。
其实就算睡一张床,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阙哥可比他靠谱的多,但是……祁喻低头摸上了自己的唇,那里好像还残留着那个人留下的触感,只是想起,就令人心热沸腾。
咔哒一声,洗手间的门似乎打开了。
祁喻顿时浑身绷起,手瞬间拿下,刚才只是流淌着热度的心口迅速对此做出反应,让人面红耳赤。
他听着外面的动静,却发现出来的脚步声好像远了些,应该是去吹头发了。
呼吸微松,祁喻看着门口,脑海中反复试图找回理智,转头时上了床,拉过靠垫坐在了那里,低头试图刷着手机,耳朵里传来的却全是外面的动静。
这么大的床,两个人就算睡在一起也不一定挨在一起,都是情侣了,也不是小年轻了,睡一张床而已……祁喻脑海里一片混乱,在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时屏住了呼吸,然后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余光的范围内,还未触及,心跳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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