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幽抱的极紧,但他知道,若师尊要推开他易如反掌,可是……没有。
师尊未动,亦未给回应,乐幽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神情,只知如此已经比心中所想的要好太多了。
师尊终究是重诺,亦无法对他狠心的。
乐幽缓缓收紧着手指,轻轻闭着眼睛,他的心跳极快,却不想分开,每一刻都像是争取到的,也让每一刻似乎都藏着眷恋不舍。
“幽,还畏惧于梦境?”宗阙沉了一口气垂眸说道。
“嗯,徒儿畏惧。”乐幽未抬头,只是眸中泛着的水意皆是羞涩,哪里还有半分畏惧。
“人无信不立。”宗阙说道。
“徒儿谨记师尊教诲。”乐幽呼吸间皆是他的气息,本是极冷之人,身上的气息却是沉稳而温暖的。
他幼时便喜欢,那时是对长者,如今亦喜欢,却是动心动情。
人无信不立,却还有一句,君子可欺之以方。
宗阙放下了手未动他,只任由小徒弟依偎在怀中,他亦是心悦他的,可如今却不能碰。
气息微沉,两颗心的跳动似乎挨在了一处,乐幽缓缓沉着气息,因这份放任而缓缓放松着身体,便是如此天荒地老,他亦是心甘情愿的。
静室之中无一丝声响,只有呼吸浅浅,似乎每一口呼出的气都带着极其甜蜜又沉重的味道,似是怕身旁之人听到,又希望他能听到。
一切缓缓归于无声。
……
夺晦亦有自己的梦境,一路奔袭,在人群挤攘中抱头被救,得知了寥郅尊者的名号。
此处与他曾经经历是有不同的,那时的记忆已经有些远了,但幼时的惶恐并非退去,年龄幼小又无力量,无人庇护,万事只能依靠自己,只能慎之又慎,才能避免伤及性命的祸事,故而他对陵江能收他为徒之事十分的欣喜。
得一师尊,便是有了家,落了根,再不必如同漂萍一般仿徨,只是事与愿违。
而此生,没错,是此生,夺晦仿佛入驻在那小小的身体之中,记住了师尊的名字。
过天门,得指引,登天梯,得辟谷丹,一步步上行,手中攥着那枚丹药,心中似乎也不如何彷徨了。
仙人皆是好人。
非是如此,只是那人并不将凡人的命视为草芥,虽寿命不同,仿佛天然就此分开,但仍有人未视作不同。
登天梯,过幻境,来到那片测试灵根的空地之上。
他的心中是感激加茫然的,可夺晦心中却在期许着会怎样见到师尊,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单火灵根,可入内门。
两道令牌一前一后落在了他的面前,一为墨色,一为玉色,一为寥郅,一为陵江。
这两枚令牌夺晦皆见过,一枚是前世所见,而另外一枚他在储物戒中见过。
寥郅尊者收徒,周遭之人皆是讶然惊叹,又因为二选其一,更添了几分紧张。
一枚为化神尊者,亲传弟子,另外一枚则是金丹真人,普通弟子。
他不识字,但夺晦识字,周遭之人紧张又羡慕,有人希望他选择正确,有人则希望他错选。
若是选错了,万劫不复的路还要再走上一遭,他虽不畏,可无人想要再经历一遭苦痛。
他仰头询问,不知修为为何,只记得那个名字:“寥郅?”
如此尘埃落定,那枚亲传弟子令落在了他的手上,珍重异常。
夺晦心中松下,接下来便会被送到寥郅峰,成为人人艳羡的寥郅尊者的首徒。
可周围哗然,他捧着令牌仰头时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周围人无人敢视,以孩童视角看他,当真是屹立到无可撼动,让人指尖发麻。
他竟亲自来接!
夺晦心中有惊叹,亦有畏惧,还有无尽的欢喜,这并非全然是他的心情,又杂糅着他的心情。
就在他几乎不可视时,那屹立之人身姿压低,蹲身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他即便蹲身亦是高大的,那双平静的眸映着他瘦弱又脏兮兮的身影,其中并无半分嫌恶,唯有让孩童窥不透的怜惜。
“仙人……”
“是师尊。”
师尊,原来那时他们是如此相遇的,难怪他愿意为他献上性命,因为虽只窥得一丝,却已知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不愿让给任何人。
……
肩上的力道微微松着,宗阙沉息转眸,听着耳畔轻沉绵长的呼吸,扣着他的腰身轻动,那原本搂在肩膀上的手轻轻滑落,却似乎在梦境中也有些不甘的想要抓住什么。
宗阙握住了他的手,将其放了下来,让沉睡的青年枕在肩头,压低了声音道:“幽。”
未有回应,眉宇舒展,已是熟睡。
宗阙垂眸,手伸过了他的腿弯,要将人抱起来时却听到了肩头的一声轻应,他转眸时那本是熟睡的青年动了动眼睑,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宗阙看着那双略有朦胧的眸,一时竟分不清是哪一面:“吵醒你了。”
“师尊。”乐幽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伸手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指,在发现身体可以完全由自己控制时知晓已是醒转了。
孩童只知敬畏与景仰,他却是一眼万年。
青年眸中目光流转,宗阙敛眸辨别时,怀里的人已抱上了他的脖颈,含着十分的情思凑了上来。
双唇初碰,不等宗阙阻止,怀中之人已是热情至极。
清露的甘甜夹杂其中,宗阙心神皆动,手从那腿弯中抽出时,那在怀中放肆之人已是后退分开了,一双眸中皆是脉脉情.意。
“师尊如今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了。”乐幽的目光落在那总是不苟言笑的薄唇上。
这人虽冷,唇上的温度却不冷。
从前不知亲吻有何意趣,但喜欢的东西用嘴去品尝,喜欢人也是同样,喜欢,自然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表达这种喜爱。
宗阙看着他未语,因为那一刻他自己也无法辨别自己是想阻止,还是想亲近。
对所爱之人的忍耐,终究是有极限的。
“又或者……师尊并不想阻止?”乐幽的手摸上了他的脸颊,轻轻用手指摩挲着,在对上那极沉的眸光时虽是背后发毛发汗,却让那种兴奋的感觉再度涌动了上来。
“师尊……”乐幽轻轻凑近,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腕,眸光轻转,在看到那双眸中压下的情绪时明白最佳的时机已是过了,“我倒要瞧瞧师尊能忍到何时?”
他抽出了手,打算从此处站直身体时却发现了环境的不对劲。
青年眸光微敛,其中划过了一抹沉色,宗阙松开了他的手,看着二人的姿势也蹙了一下眉,然后对上了青年含着三分笑意,七分火气的目光。
“师尊竟抱着他……”青年语调悠然,却是带了十分的阴阳怪气。
“他做噩梦了。”宗阙说道。
“我竟不知正道之中徒弟做噩梦需要师尊抱着入睡的。”乐幽手指收紧。
他最是了解自己,即便真有什么噩梦也能自己消解,如此要求,眼睛还有些酸涩,分明是哭过来示弱的,否则若真是害怕,躺在自己房中便是!
宗阙看着十分气愤的青年道:“他梦到了未入寥郅峰。”
乐幽闻言轻滞,想到了自己的梦,那是梦,却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非是梦,而是此生经历。
他在拥有此生的记忆,对方亦是在拥有前世的记忆。
那段经历说来并不美妙,若未尝过甜,在苦海之中沉浮一遭,总能自己爬出来,可生于阳光下,远离了苦难,又落到地狱中去,还真是令人胆寒。
他们的记忆在互换,不,是在融合,当拥有了前世今生的记忆,便会彻底融合,因为辛苦甘甜皆是一人,无关顺序。
“可能告诉我发生了何事?”宗阙看着怀中思绪满满的青年道。
小徒弟梦见的都是怀中之人亲身经历过的,本就是他的人,他怎能不怜惜。
“他梦见的是我的记忆。”乐幽对这种情况有些始料未及,但他不想融合。
此生之事他自可以去探究,便是一生艳羡,只要师尊此生与他结为道侣,那些艳羡便皆可消弭。
如今对方要争,即便是自己,他亦不会让。
只是师尊对他爱护,多少都有对方的因素。
“可否详说?”宗阙问道。
“其实也无甚好说的。”乐幽轻叹了一口气道,“若真要说,我为前世,他为今生,师尊可信前世今生?”
“嗯。”宗阙应道,“陵江与前世相关?”
“师尊真是敏锐。”乐幽轻轻抬眸,目光有些幽远,“陵江是弟子前世的师父,弟子入门时并未遇到师尊,由他收为了普通弟子,陵江峰资源不丰,金丹真人虽比寻常散修厉害,但在上穹仙宗中属实不算什么,可即便如此,有了师父,弟子亦是欣喜的。”
“他对你做了什么?”宗阙看着青年眸中的沉痛味道问道。
乐幽抬眸,轻眨着眸敛去眸中水意,唇角轻抿,靠在了他的怀里呢喃道:“弟子天生炉鼎,筑基时可显,又生的此般容貌,他那样污秽小人岂会不觊觎。”
宗阙气息微沉:“继续。”
“师尊勿生气,弟子怎会让他得手。”乐幽摸上了他的脸颊,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眉心道,“弟子身心皆是属于您的。”
“非是为此事。”宗阙知道他的性情烈性的很,此灵魂爱玩爱折腾,却不会真的让自己陷入那般境地,但他无记忆,又身处其中,想要脱身何其困难。
为师者觊觎他的样貌体质,又该是怎样的孤立无援。
当初让陵江那般轻易死去,的确是便宜他了。
“师尊不在意?”乐幽询问道。
“世有无奈。”宗阙说道。
此道可解,但若真是遇到了无可奈何之时,他即便在意,却也非是他的身体,而是他所受过的苦。
但有他在,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
确实无奈,乐幽心中轻沉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自己不在意了,可是当有人疼惜时,原来还是在意和畏惧的,亦容许自己软弱的。
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让面前的人疼惜,却发现真心最不可挡。
同是师尊,却是天壤之别。
其中详情乐幽竟不想说了:“师尊……”
“嗯。”宗阙垂眸应道。
青年眸中将苦楚尽藏,含着三分笑意,搂上了他的脖颈道:“我知道的,您心里亦是有我的。”
宗阙手指轻动,视线与他的眸错开,却被起身跪在身上的人捧住了脸颊,额头轻抵,眸中思绪无法隐藏。
不仅仅是心里有,他想要他。
双方博弈,哪一面都是怜惜的。
“他已受过您这么多年的宠爱,弟子却是初初来到您的身边,他与您是师徒,我与您不是。”乐幽看着面前的男人,语气极温柔,似是床畔的呢喃轻语。
他知道对方在忍耐,而他们的博弈就是要让他失控,若有面前之人相帮,他们必能分开,届时,这是属于他一人的爱人。
“师尊,我的眼里心里皆是您,前世苦难,唯有师尊爱护才能消解一二。”乐幽的呼吸轻轻凑近道,“您明明动了情,只消主动一丝,我此生此身都是属于您的……不好吗?”
他的唇近在咫尺,轻轻启唇,每一句话都溢着极致的温柔,似能将最寒冷坚硬的金属融化。
宗阙的喉结轻动,青年的呼吸轻拂,唇似有若无的擦过,如同干柴烈油之上跳跃的火星一般。
“师……”乐幽的话并未出口,已被面前的人扣紧了腰身,视线颠覆,已被扣住手腕压在了榻上。
他成功了。
心跳砰砰作响,乐幽看着撑在身上俯身靠近的人,一身薄汗瞬间尽出,对上那双极沉的眸,轻轻阖了一下眼睑,屏住呼吸,轻轻动着自己的手腕道:“师尊不用抓着,我不会跑的……”
细语呢喃,手腕被松开时乐幽伸手扣上了他的脖颈。
墨色发丝蜿蜒交错在了一处,乐幽轻轻阖眸,彼此的呼吸和唇只在咫尺之间。
他当真是喜欢这个人,心似乎都要在此处蒸腾的情.意中蒸发殆尽了。
心脏鼓动的期待漫无尽头,每一刻都觉得漫长,可那吻始终未落下。
乐幽轻轻睁开了眼睛时,对上了那双隐忍的眸:“师尊……”
“幽。”宗阙摸了摸他的脸颊,看着青年眸中满满的情.意和疑惑,拉开他的手腕起身。
“为什么?!”乐幽眸中溢过惊讶,起身抓住了他的手问道。
为什么?明明他亦是心悦他的,否则不会有那片刻的失控,但他还是强忍着让自己控制住了。
宗阙未看向他,亦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我与他之中,您选择了他吗?”乐幽手指收的极紧,嫉妒与愤怒充斥,心中痛苦之意让他恨不得将心揪出来。
不知不觉,他已将心交付的如此深。
宗阙转眸看向了他,青年眸中的伤心如此真切,却是强忍着泪水始终不愿流出来。
不想让他伤心,却还是让他伤心了:“未做选择。”
“什么?”乐幽一时有些未反应过来。
“在你的记忆融合之前,我只会是师尊。”宗阙沉下呼吸坐在了榻边,抽出自己的手擦了擦他的眼尾说道,“能明白吗?”
他的动作温柔,话语却无一丝回旋。
“你两个都想要?”乐幽看向他道。
“可以这么说。”宗阙直视着他道。
若是在他与旁人之间做选择,他只选他,但他在之间做选择,他全部都要。
“若必需让你选择一个呢?”乐幽轻轻侧脸,躲开了他的手问道。
他气息起伏,整个人都因为情绪交杂而颤抖着。
“我的答案不变。”宗阙收回手说道。
“你的小徒弟非你不可,我却并非如此。”乐幽缓缓收紧了手指道,“若要共享,我可去寻旁人。”
“你休想。”宗阙说道。
“你!”乐幽蓦然看向了他道,“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
他若不想屈服,便是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他臣服。
“你可以不选择我,但选旁人不行。”宗阙看着他说道,“这是底线。”
乐幽与他对视,竟是第一次品味到了这个人对他毫无掩藏的坚定。
他想要他,却不能独属于他。
他竟除了放弃无路可选:“你混账!”
“抱歉。”宗阙看着青年眸中满溢的沉痛,想要伸手,却终是收了回去。
或许他一开始拒绝他会更好一些,不要纵容他,不要给他留存一丝希望,只有一双弟子,便是融合或是不融合都无甚关系。
只是他对他念着情,心上装着他,有了机会便不再甘愿千万年的不能拥他入怀。
“回去吧。”宗阙起身道。
“我若放弃,你可会与他在一处?”乐幽抓住了他的衣袖询问道。
“不会,你若不想相融,为师亦可为你将此身分开。”宗阙感受到衣袖的牵扯,却并未回眸,“从今往后,你我只是师徒。”
决定了何事便该坚持到底,否则只会徒惹伤怀。
他的话语落定,似乎此生再不会更改,乐幽视线模糊,抓紧了自己的心口处大口呼吸着,竟是痛的浑身都有些痉挛。
他仍是要他的,他甚至能确定他是爱他的,可是却是重回本位,若不能两个皆要,那便两个皆不要。
这一碗水还真是端的极平,极公平,却又让他痛到了极致。
二择其一,是一人却要相争。
他让他选择,好像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他会选择自己的准备,而当不被选择时,那种痛到骨子里的疼痛当真是让人难受至极。
如今好了,谁也不选,当真是公平。
是他太自私自我了吗?可他所爱,半点儿不想分给旁人,连他自己也不行,对方亦是如此。
乐幽不知自己该如何,他只是紧紧拉着那衣袖,心中的疼痛一阵又一阵的蔓延,比当年的皮肉之痛似乎还要痛苦万分。
他浑身都在颤抖,面色苍白无比,宗阙看着他发白的手指,转身坐在榻边握住他的手腕推动着他的内息:“守住心念,否则易生心魔。”
魔修与正道是功法不同,心魔却是二者皆可生,只是魔修生的更易一些而已,心念不坚,一旦生了心魔便会影响心智,甚至走上歧途,让整个道途崩塌。
乐幽体内的内息被调和着,那强大磅礴的灵气一次又一次牵动着他体内有些□□的力量。
他轻轻平复着呼吸,看着那转而未走的人轻声问道:“师尊为何不能二择其一?”
他终是有些执念的,而师尊乃决断之人,否则也不会想要断的如此干净,可他又是心软的,纵使要断,亦舍不得放他在此处受苦。
宗阙看着面前心绪未平的人,感受到他体内再度起伏的灵气开口道:“若我一分为二,你可能舍其一?”
乐幽轻怔,看着面前的男人,若他一分为二,自是一个也是他,另外一个也是他,哪个他都舍不得相让给旁人:“若师尊一分为二,可会相让对方?”
“不会。”宗阙感受着他体内略平的气息,将自己的灵气撤出道,他虽不会让自己一分为二,但若真的如此,他亦不能看着另外一个自己与其亲近,可解之道便是融合,避免相争,否则彼此都是为难,再好的情意也会消磨干净。
可对方不愿,他也不能强逼。
“那师尊会如何做?”乐幽紧紧盯着他问道。
他知自己任性,而对方却是理性的。
“融合。”宗阙看着他道。
他知自己的性情,亦知该如何避祸,在未起争端时便会融合,因为本为一身。
乐幽有些迟疑。
“你若不愿,亦可不融合。”宗阙说道,“你与我不同,不必事事遵从我的意愿。”
他了解自己,即使分开,一切也皆会从理性出发,但人有畏惧,面对一个百分百了解自己的人便会担心,或许是担心一旦融合会变得不像自己,又或者是担心彼此相争,反而容易心生抵触。
“可我若不融合,师尊便宁愿两个都不要。”乐幽说道。
他真是理性又狠心,让他无法抉择。
“两人情.意并非只有道侣,若是师徒,便不会相争的如此厉害。”宗阙说道。
若真是二择其一,放任争斗,他极有可能会自损己身。
“师徒与道侣怎能一样,我既恋慕师尊,自然渴望日日耳鬓厮磨。”乐幽说道,他不喜与人亲近,如今才知若是喜欢,便会渴望,“已然生了情,怎可能再退回原处,我是如此,他自然也是如此,既有情.意,便免不了相争。”
他是什么样的性情他自己了解,心狠之时对自己亦不会留情。
“那便断情,此生不再相见,相争亦无益。”宗阙说道。
乐幽蓦然看向了他,心中闷痛到了极致:“你……”
“你勿动心绪。”宗阙说道。
乐幽握紧了手指道:“师尊当真能忍得住不见?”
“难忍亦要忍,我已错过一次,不能再错。”宗阙说道。
碰到无解之事,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即便如何难忍,也比不上他的平安重要。
“那你怎能料定我不会爱上旁人?”乐幽问道。
“我自不会让此事发生。”宗阙看着他道。
“你,你混账!”乐幽一时气的浑身颤抖,却又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自处。
对方明明给了选择,可他却好像仍是无路可走。
“只有此事无法相让,抱歉。”宗阙看着他道,“你自可思考一段时日再做决定,不必如此仓促,你我虽不会再见,但为师自会护你周全。”
乐幽看着他,心绪起伏着,蓦然抓住他的肩膀咬上了他的肩头。
他觉得自己心里是恼的,可是又不可自制的觉得对方是在乎他的。
若他面对对方一分为二,便是用尽手段,都要让对方皆属于他,因为这是属于他的人,绝不会放任彼此的距离。
至于对方如何想,他在乎又不在乎,他甚至在想对方也能如此不管不顾,何须给他如此多的路,只需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两个都要就两个都要,只管按在榻上耳鬓厮磨便是了。
他虽厌恶旁人强逼于他,可师尊终是不同的,而他与旁人不同的地方也在于此。
他始终不愿意伤害他,始终愿意尊重他的抉择,纵使事与愿违。
肩膀上的牙齿磨着,宗阙撤了周身的灵气,让那牙齿深陷了进去。
乐幽尝到血液的味道时抬眸,看向了面前纵着他的人,抬手抹过唇上的血迹,搂上男人的颈侧吻了上去。
宗阙眸色微敛,开口时面前的青年已分开些许,唇上的血迹亦有些晕开了,他呼吸幽微,眸中却有些释然与疯狂:“师尊,你若此刻允了我,我便愿意融合,只有这一次机会。”
既然要为难,便两个人一起为难。
宗阙沉住了心神,他虽能决断,可若能有希望的路走,断无拒绝的道理,手臂收紧,宗阙倾身将人压在了榻上。
唇在咫尺,乐幽的呼吸起伏着道:“师尊还要再…唔……”
他的话语未尽,已被深吻住了。
幽微的血腥味略有弥漫,乐幽抱着男人的脖颈,竟有一种要被吃掉的错觉,让人浑身颤栗却又心动不已。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二人分开,宗阙轻轻抚摸着青年的颊,看着眸中满溢的水光道:“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乐幽接话,抱着他的脖颈道,“我即便如今再想反悔,师尊亦不会让我反悔了吧。”
“嗯。”宗阙应道。
诺言既出,自然未有收回的道理。
“师尊真是霸道,只是亲吻不足,不如索性双.修好了。”乐幽略微靠近说道。
他虽决定融合,亦要占据上风,谁知融合后他还像不像自己。
“待你金丹后期时再行此事。”宗阙揽着他的腰身坐起,将人抱在了怀里道,“届时一举便可突破元婴,省你数十年之功。”
修为低者与修为高者双修,第一次便会有极强的提升,差距越大越明显。
但突破境界难成,许多人想要突破元婴不仅消耗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都有。
“哦?那不如等弟子元婴时再双.修,届时一举突破化神岂不更好?”乐幽坐在他的怀里扶着他的肩膀道。
宗阙:“……亦可。”
“亦可?”乐幽后槽牙磨着笑了一下,“师尊莫非是想气死弟子,好省去好多烦恼?”
“你不想要修为?”宗阙问道。
“想要,但更想跟师尊行鱼水之欢。”乐幽凑近他的耳际轻言道,“弟子前世可是合欢宗人,实在受不了数年空旷。”
“合欢宗?”宗阙问道。
乐幽轻轻挑眉,手指摸上了他的唇笑道:“师尊自己说不在意的。”
“有条件。”宗阙握住了他捣乱的手道。
若遇无奈之事,他不介意。
“师尊莫吃醋,弟子虽看过不少,但是还未与人合欢过,便是以唇相碰也是第一遭。”乐幽手指不能动,倾身靠近,轻吻在他的唇角道,“只是未曾想到亲吻便如此舒服,若是合欢又会如何?”
“不可沉溺此道。”宗阙说道。
“双.修又非采.补,为何不能沉溺?”乐幽笑道,“莫非师尊怕沉溺于此,离不了弟子的床榻?”
他唇角扬起,谈起此事无半分羞涩之意。
“莫非我说对了?”乐幽继续发问,下一刻却被以吻封缄,再不能胡言乱语了。
……
一吻分开,乐幽喉结轻轻吞咽,终于明白食髓知味这一词何解,原来心爱之人只是唇齿相碰,便能让人十足的愉悦。
“还要……”乐幽轻声要求道。
“你还在关禁闭。”宗阙抬手捂住了他的唇道。
虽可一时放纵,但不能日日沉溺于此,未免太过于荒废。
乐幽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了这一茬:“可是弟子已经告知师尊前世之事了,还要关?”
“陵江之事你处理的不甚妥当。”宗阙说道。
乐幽想起那人便觉得晦气,不论前世今生,那人都险些误了他的事:“有何不妥?”
今生之事,让他觉得只是那般杀了人便宜他了。
“你要复仇,也该先捏住他的把柄,日后若有丝毫蛛丝马迹,你皆是占理的。”宗阙说道,“为师也好维护。”
乐幽眨了眨眼睛,蓦然笑道:“师尊这是在教弟子栽赃嫁祸啊?”
“无辜之人不可用此道,他既作恶多端,以恶制恶无可厚非。”宗阙说道。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但也讲一个明面上的理字。
“是,弟子知晓了。”乐幽手搭在他的肩头问道,“师尊肩膀还疼吗?”
“不疼。”宗阙说道。
化神修士伤口愈合的速度极快,只是牙印根本不会留下。
“真的吗?弟子不信,需得亲眼瞧瞧才好。”乐幽伸手就去摸他的腰带。
宗阙握住了他捣乱的手道:“莫要胡闹。”
“师尊自己明明也想的,为何要忍着?”乐幽笑道,“修行需念头通达。”
“为师已无需修行。”宗阙说道。
克制于他是本能,怀中之人有时候会任性妄为,若两个人一起如此,可能要闹翻了天,还是要管的住他。
“师尊就不想突破到出窍期?”乐幽笑着问道。
“世人皆难突破,乃是此间力量薄弱,规则限制,强行突破无益。”宗阙说道,“不必过于执念。”
“师尊既不想,那便算了。”乐幽抽出手,抱住他的腰身靠在了他的怀里,“其实弟子前世亦是化神修士。”
“嗯。”宗阙扣住了他的腰身应道。
“弟子虽想要修为,但也是能凭借自己突破到化神的。”乐幽轻声说道,“师尊不必过于担心,我可并非那等娇养之人。”
宗阙:“……嗯,你的仇人还有哪些?”
小徒弟并非娇养,只是心里落根此处,也只有此处能让他变得柔软。
“那可相当多。”乐幽伸手,抓住了他的一只手道,“此事无需脏了师尊的手,待弟子日后修为起来,自可将他们送入地府。”
“嗯。”宗阙应道。
他于长老堂的言论并不隐蔽,暂时足以震慑一些人。
“师尊……”乐幽抬头轻唤他。
“嗯?”宗阙应道。
“我画的春.宫图您给放到何处去了?可有日日翻看?”乐幽笑道。
他的话题转的颇快,宗阙沉默了一下道:“在你那里。”
“嗯?”乐幽眨了一下眼睛道,“他看到了?”
“嗯。”宗阙应道。
乐幽沉吟了一下,他就说对方怎么行事如此之快:“那他看到时是何反应?”
“你莫急着教他此事。”宗阙说道。
乐幽闻言轻轻挑眉:“师尊从未教过他此事?”
“此事于道途并非必学之事,他知不可让人近身和泄了元阳。”宗阙说道。
“既要融合,他那处便由弟子来言说吧。”乐幽眸光轻动笑道。
宗阙看着那满目的笑意,便知他坏主意已起:“需知分寸。”
“他总要知晓的,况且知道的多一些,恢复记忆时便少受罪一些。”乐幽从他怀里起身,下了地面时搂上他的肩膀亲了一下,“弟子可是为了自己和师尊都好。”
宗阙:“……去吧。”
“多谢师尊。”乐幽起身,转身出了此处静室,心情愉悦。
师尊既答应了,那会被带坏到何种程度可就由他了。
他说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
乐幽睁开眼睛时看着自己静室的景象沉吟了一下,他那时心神放松,应是在师尊怀里睡着了,如今回了静室,应是那人被继续关了禁闭。
不过他那时坐在师尊怀里,不知那人有没有也……
乐幽轻轻动了动手指,忍住了心中犯酸的感觉,探入储物戒中找到对方留下的玉简,却在旁边看到了一卷极厚的画卷。
他将玉简连同画卷取出,先是将灵气输入了玉简,其上文字浮现。
[你应已知道我们记忆开始融合,师尊亦知道了,我与师尊相约与你融为一体,他答应了,你若不答应,师尊便属于我一人了,我知你必然不甘,但此事无可奈何,若师尊一分为二,你我也必然无法选择其一,我不想令他为难。图上所画,乃是师尊答应我时的画面,还有送你的礼物,不客气。——夺晦]
乐幽看着其上的文字拧住了眉头,师尊竟答应他了?师尊竟也是喜欢他的?他虽心中酸楚,却又知道对方说的极有道理,他只有一条路可走,若不允,则放弃,若允了,便要融合。
若融合,他还会是他吗?可他又怎么舍得下师尊?二择其一,本就是为难人的事情。
乐幽心中各种情绪十分繁杂,然而待他展开画卷时,却是呆坐当场,一时不知该羞还是该气。
画上描绘并不比上次的春.宫图露骨,却是在亲吻,一为师尊,一为他。
一幅一幅,描绘的极其细腻,几乎可连贯。
乐幽合上画卷,脸上通红,暗骂道:“不知羞耻!”
可想想此事竟是师尊答应他时的画面,又觉得心中酸涩难言,打开那画卷,脸又是他的脸。
接吻时轻阖的眼睛,搂住的手臂,师尊垂眸时的状态和拥抱的动作皆有描绘,似是要将人整个揉进怀里一般,就好像他自己……
乐幽合上了画卷,心跳极快,他只敢亲一亲师尊的脸颊,那人却是如此胆大妄为!可师尊竟也会……亲吻吗?
他的指尖略有些发麻,决定已有人替他做了,他虽不忿,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若真是相争,他此刻还真是争不过!
那这是什么?!示威?!
不过是亲吻,有何好示威的,他也能!
乐幽随手翻着,直到翻到了亲吻尽的一页,再度看到了那满纸的浪荡之事。
“不知廉耻!”乐幽合上了画卷放在了一旁。
要与如此轻浮之人融合,实在是愧对师尊教导!可师尊竟亲吻他,岂不是喜欢这般轻浮的?!
乐幽看向了那画卷,重新拿了起来,翻开时沉了一口气,那亲吻尽的一页上竟写着“研习”二字。
他的元阳尚在,后面的事应是未做。
乐幽看着图,将纸抬高了一些,遮住自己的脸时在此处设下了结界,然后沉住了气翻阅着。
此处虽设结界,他却是翻了两三页便要看一下门口,其上虽是道侣之事,但双.修之事为何会如此的放浪形骸?
乐幽翻看了十几页,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合起画卷放进了储物戒中,摸了一下脸颊上的热意,喉结轻轻吞咽了一下:“蠢!”
他为何要学对方,他自有让师尊喜欢的地方。
可恶,竟是着了对方的道!
可是师尊从未待他那般过,乐幽轻轻摸上了自己的唇,他们共用一身,师尊拥抱亲吻的不就是他……他的身体?!
他的手蓦然放下,带着又羞又恼的情绪起身,抬手想要摸上唇时再度放下,师尊允了,可得的是他又不是他,他总不能再去找师尊再亲一次!
为何不能?
乐幽脑海里浮起这个念头时,整个人都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