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可以做点儿别的,下棋这种事最好杜绝。”宗阙看着他按摩太阳穴的动作说道。
他的状况明显是用脑过度,脸色都有些发白。
“知道了。”虞云阅已经暂时不想对他用读心术了。
宗阙放下了收拾的棋子,解下了手腕上的手表,走到了他的身侧道:“放松。”
虞云阅抬头看他,在他的手按上头时放下了自己的手,头部被按,有些痛的感觉传来,但按过之后却有一种放松舒缓的感觉,缓解了那种疲惫感。
“这也是中医的法门?”虞云阅放松着肩膀问道。
“嗯。”宗阙按着他的穴位,思索着下针的地方,三碗只喝一碗,想要让药发挥最大的作用,可以辅以针灸。
他的脑海里反复探查着针灸的位置,虞云阅原本轻放在腿上的手一顿,睁开了眼睛:“据说中医里还有针灸?”
宗阙在想到读心术的那一瞬间穿插了世界线,而在那之后放空了那些思维,只专心应对眼前的事:“是。”
虞云阅眉头微蹙,在那一瞬间读到了人体的所有穴位分布,头痛欲裂。
“放松,不要想太多。”宗阙按着他的穴位说道。
虞云阅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个人才是不应该想太多,他只是问病症,这个人却能够直接丢出一本厚厚的医书,还是一下子全塞过来,可是想法这种事是没办法制止的。
穴位按过,心神疏解,虞云阅缓缓后仰,枕在了沙发的靠背上,轻轻睁开眼睛看着一脸平静的男人,对方正在忙碌,即使不用读心术,也知道他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旖旎的想法。
人的心底多少都会有一些阴暗的想法,这是不可避免的,可是这个人目前却没有让他探查到这种想法,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心思纯净的人吗?
如果真的心思纯净,又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两个异能者?又怎么可能从江沉的那个地界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但就是读不出来,他才对这个人愈发的好奇。
宗阙对上他饶有兴致的视线道:“今晚吃过药后我来给你针灸一次。”
靠着的人唇角的笑意瞬间消失:“医生,我怕疼。”
“吃过药后你会睡着。”宗阙思索着加重药里安神的成分,以避免他中途醒来。
“只是在身体上扎针,能有什么效果?”虞云阅不是瞧不起医术,他只是不明白按摩和用针扎穴位能有什么区别。
“可以拔除一部分寒气,导正身体里的乱流。”宗阙说道。
异能者拥有的能力原本不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影响,这是他探了无数异能者的脉发现的,他们的异能汇聚在丹田处,因为经脉异变,力量从其中传输,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损伤。
但虞云阅的身体极其脆弱,他的经脉是乱的,所以寒流时时侵袭,每动用一次力量,都是以折损寿命为代价的。
“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替代吗?”虞云阅问道。
陷入昏迷,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交给另外一个人,甚至刺入利器可不是什么好事。
“艾灸,这种方法不用刺入身体。”宗阙看着他的神色说道。
他目前是不被这个人信任的。
几大组织相互争斗,派遣卧底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他虽然遭遇了其他组织的追杀,但在对方看来,很有可能是故意布下的迷局。
之所以用针灸,是因为针灸偏平,而艾灸偏热,寒热对冲并不是最佳的疗法。
“就用那个吧。”虞云阅抬头,发丝从宗阙的手心划过,坐在那里的人轻轻转头笑道,“谢谢医生了。”
“嗯。”宗阙收回了手,提起自己的箱子道,“那我先走了。”
他的脑海里划过艾灸的制法和针对他的身体的用量。
门缓缓合上,那道身影消失在了走廊上,虞云阅侧撑着颊看着棋盘,将那边的棋篓拿过,一一补上了之前的空位。
物似主人形,就像这座被重重包围小心呵护的花室,一旦失去庇护,所有的草植经不住任何的风吹日晒,就像那个人总是齐整的药箱,摆放整齐有序,不沾染一丝一毫的污秽,那不是有意做成的样子,而是习惯。
那样的人在末世不应该是寂寂无闻的,可他又是突然出现,想要做卧底,总要把首尾收拾干净,也总要有一个出处,那样的人也应该明白,越是查不到出处,越是会引人怀疑才对。
他没有给,也不避讳这件事,更没有做伪装,要么是心思深重算到了这一层,要么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
棋盘上的棋局大开大合,除了读心术,棋局亦能观人心,这个人好像不管观察什么地方,都是表里如一的。
这样的人加入心盟,倒是可惜了。
虞云阅摸索着他之前按过的穴位按着自己的头,却发现没有相同的效果。
虽然可惜,但有趣。
“首领,我们这边收到了冯延的异能消息。”杜松走了进来说道。
“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虞云阅抬眸问道。
“在缄默的卧底传过来的,最初是有人把消息卖给了影阁。”杜松说道,“影阁没有给出具体的人,但是消息传出的这几天,进入影阁的人员名单都有收录。”
“名单可以去查一下。”虞云阅收拢着棋盘上的棋子道。
“我们有收录,别人也有可能查出将沉的影子。”杜松说道。
“影阁的人擅长易容,这是江沉最聪明的地方。”虞云阅看向了他道。
杜松连忙低头道:“是。”
进出的都是易容的人,谁也不知道是谁,或许有可能是诬陷也说不定。
为了一个贩卖消息的人弄的人心惶惶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只需要知道冯延的异能就可以了。
“这一步是试探。”虞云阅将手中的棋子放进了棋篓里道,“孙茂的事他一定会亲自动手,以免寒了元老的心,动手的过程就是暴露弱点的过程。”
“属下这就去告诉庞首领,不要踩入对方的圈套。”杜松说道。
“去吧。”虞云阅继续收拢着棋子说道。
室内的人匆匆离开,虞云阅收拾好棋子,将其放进了格子里,目光落在了摆件上时想起了那个人说的话,可以做点儿别的。
做别的?
花朵堆砌在桌面上,一枝枝被拿起,修剪掉了上面的枝叶和花刺,然后插.进了瓶中。
各色的花朵交汇在一起,虽然有些杂乱,但映着阳光却极其的好看。
残余的花枝被收拢,虞云阅坐在桌旁翻看着书,鼻端萦绕着那种雅致的花香,沁人心脾,的确能让人的心情变好很多。
“咳咳……”虞云阅轻轻咳了两声,端起了一直放在旁边的温水,喝水时那种咳嗽却直接剧烈了起来,水花四溅,他的脸颊咳的通红,手扶着桌面的力道也变得无力,“来人!”
有毒。
门从外面打开,护卫们几乎是冲了进来:“首领,虞首领?!”
……
“医生,宗医生!”有异能者蓦然从诊室外面狂奔了进来。
宗阙停下了对患者的叮嘱,将要开口时对方喊道:“虞首领突然昏迷了!快跟我走!”
宗阙眉心微蹙,起身提过药箱道:“他都接触过什么?路上详说。”
“是。”那异能者满头大汗,跟上了他的步伐,“本来没什么异常的,但是下午虞首领要了很多花,突然就咳嗽到昏迷不醒了。”
“花都清理了吗?”宗阙问道。
“肯定全部清理出去了。”那人说道。
“去找回来,我需要辨别他是过敏还是中毒。”宗阙步履匆匆。
“是。”那异能者说道。
他们进入花室时,那里的排风系统已经打开,空气恢复了清新无味,但躺在床上的人气息接近于无,虽然唇上带了些颜色,但是那完全是气息上不来导致的。
“医生!”守在床边的护卫连忙让开,个个面带急色。
宗阙打开药箱,取出银针,一针扎了下去,那躺在床上的人蓦然轻颤了一下,呼吸带了些变化。
“宗医生,这是怎么了?”杜松焦急问道。
宗阙收起了那根针,握住了他的脉探查着道:“花粉过敏,还有轻微的中毒症状。”
“中毒?!”杜松说道,“谁投毒?!”
护卫们互看,有人从外面匆匆喊道:“宗医生,那些花找回来了。”
“你把那些花带回来干什么?!”杜松喊道。
“别带进来,我需要辨别一下毒素。”宗阙走了出去,看着那些已经沾染上土壤的花朵,一一辨别着,起身拔下了圆珠笔,写下了药方,“去帮我把这些药熬煮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会不会太久了?”有护卫问道。
“有急救药,那些是调理用的。”宗阙走向了那间卧室道,“所有人出去,接下来我没有让进来,所有人不准进来,如果打断治疗,人死了我不负责。”
杜松愣了一下,却见男人已经关上了房门。
所有护卫面面相觑,一人开口问道:“就这么让他一个人留在里面?”
“宗医生要真想要命,还需要等这个时候?你没看刚才一针下去,虞首领的气就上来了。”另外一人说道。
“庞首领那边通知到了吗?”杜松问道。
“已经通知了,庞首领正在往回赶。”一人说道。
门锁拧上,宗阙走到床边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扶起了床上昏昏沉沉的人,将药片化水,递到他的唇边,梳理着穴位让他吞咽了下去。
手帕擦过他唇边的药汁,宗阙将人小心放下,拧亮了床头的灯光,铺开了针袋,伸手解开了床上人的扣子。
丝绸的唐装本就宽松,床上的人虽然身量不矮,但因为长久的病痛显得苍白而瘦削。
一枚银针取出,刺入了胸前的穴位,床上的人轻轻蹙眉,却难以从昏沉中醒来。
一根根针落下,每隔几次宗阙就要把一次他的脉,直到那胸膛上几乎落满了针,床上人的呼吸彻底顺畅了起来。
匆匆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原本守在门外的护卫在看到那肌肉鼓胀的来人时纷纷转身问好:“庞首领。”
“人怎么样了?”庞钲看着关上的门,按下门把时发现上了锁,他的虎目一沉道,“怎么回事?!”
“庞首领,宗医生在里面治疗,说让人都不许进去!”杜松连忙制止道。
“什么治疗需要把门关起来?”庞钲看向了杜松道,“就他一个人在里面?!”
“是,但是宗医生说如果打断治疗,死了他不负责。”杜松看着他道。
庞钲动用的异能收了起来,伸手道:“钥匙给我。”
“庞首领……”杜松想要说话,衣服领子却被庞钲扯了过去,对上了对方狰狞的神色。
“他才来了多久?什么病需要关住门治?云阅现在是昏迷状态,谁知道他会做什么?!”庞钲面上怒红,“我不想打扰他,钥匙拿来!”
杜松吞咽了一下口水,将钥匙取出来递了过去。
锁芯作响,宗阙拔出了一枚银针,起身走向了门口,门中咔哒一声,锁芯打开,外面的人将要进来时一声温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不要进来!”
原本要打开的门一时失了声响,庞钲握着门把手,听着里面的声音道:“云阅你没事了?”
“嗯,正在针灸,不要打扰,我还不想瘫在床上。”虞云阅的声音很平静,气息也很平静。
庞钲肩膀松下,松开了捏的变形的门把手道:“那我们先在外面等着,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知道了。”虞云阅看着从门口返回到床边的男人轻声道,“你那一针真能让他瘫痪?”
门内没有声音,庞钲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即使有人端上了茶,他也只是盯着门口道:“那个医生是怎么回事?”
“宗医生的医术还是不错的。”一旁的护卫道,“虞首领这几天的精神确实好了不少。”
“他只是医生,您放心。”杜松低头说道。
医患之间原本就是最简单的治疗与被治疗的关系,很多事情都不用避讳,只是一些事到了首领这里有些不同,即使他是男性,还是会有人对他心存妄念,但动了那种心思的人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能被留下来的,说明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暂时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宗阙将拔出的银针收拢了起来道。
一针扎到要害,可以瞬间让其失去行动能力,不局限于普通人还是异能者。
宗阙专心拔针,虞云阅看着胸口密密麻麻的针,身体却确实舒服了很多,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却只读到了他拔针的下一个步骤。
这满身的针也不能随意拔,扎讲究技巧,拔也讲究。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想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的?”虞云阅看着他平静的眉目笑道。
宗阙眼不见,心不动:“你想说的时候我就会知道。”
虞云阅没有从他那里得到相应的解答,这个人的头脑里除了药理,对其他的事情好像没有太多的想法,他的唇角勾起了笑意:“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这个世界上敢随便解开他衣服的人可不多,但也只有他做到了。
“嗯?”宗阙看向他,思绪中划过了一抹疑惑,然后看向了他的胸膛道,“你只是病人。”
他还没有到对一个快死的人动念头的地步。
这副身体病弱,残破,人还不听话,调理起来相当费神,一个不注意就可能死了,如果真死了,一定会成为他学医以来最大的污点。
虞云阅心中那些许敬佩的情绪还未升起,就很想踹上这个人一脚。
没治好是污点!
他还在想这个人为什么对他这么尽心竭力,即使他不按医嘱来也耐心给他治,原来是怕有污点。
“你就从来没有治死过人?”虞云阅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宿主,小猫咪露馅了。】1314说道。
宿主什么都没有说,读心术都快暴露了。
【情绪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判断的能力。】宗阙说道。
话未过脑慎出口,更何况是刚醒,而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才能摆脱因为事先知道世界线赋予的困扰,至于之后的猜疑也好,杀心也罢,他做好自己的事,其余的留给他自己选择。
虞云阅的问题问出,眸光轻轻一动,看着面前的男人,手指轻轻摩挲着。
宗阙拔下了银针道:“配合的没有。”
“那不配合的呢?”虞云阅轻笑着问道。
“我刚行过针,别动用异能。”宗阙察觉了他体内些微涌动的寒流,知道他动了杀心。
察觉者杀,死人的口是最严的。
虞云阅收拢了异能,看着一一拔出的针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不配合的会怎么样?”
“看你想活多久。”宗阙说道。
不配合有不配合的做法,想要他命的会生不如死,悔不当初,只是自己想死的,有苟延残喘的方法,也有激发体力,回光返照几个月的方法,但最终的结局都不会到寿数。
“怎么悔不当初?”虞云阅直视着他问道。
这是两个问题,一个问后果,一个问他知道的经过。
“身体从里到外溃烂掉。”宗阙拔着剩下的针,并不与他对视,“刚开始从表症上看起来是完好无损的,当事人自己也会觉得很健康,但是慢慢的,五脏六腑都会烂掉,回天无力。”
破绽太多,因为试探,反而会把自己的能力暴露。
最后一根针拔出放进了盒子里等待消毒,虞云阅的胸膛微微起伏,伸手拉上了衣领,系上了衣扣。
这是陈述,也是警告,即使他能读心,可生命也有可能在这个人的一念之间宣告终结。
“那你想治好我吗?”虞云阅轻轻坐起,靠在了男人拿过来垫上的软枕上问道。
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信的人,即使拥有读心术,人内心的复杂有时候只是在一念之间。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坏人也会有仁善的可能,好人也可能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但有些事情坦诚了,反而好办了。
“看你自己。”宗阙看着面前的人道。
他希望他好好活着,但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决定,而不是强留于世,如果他觉得人世太苦,也能选择沉睡。
【宿主,任务,任务。】1314提醒道。
【违拗其心意的任务没有意义。】宗阙说道。
医生只能治身,心病只能自己治,他自己不想活着,即使救了,也还是会走向同样的结局,他只能尽力。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虞云阅看着他笑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不砸你的招牌,但你要待在我身边,一是方便照顾我,二也方便我监视你。”
宗阙看着他饶有兴味的神色,觉得还有第三条,解闷。
“你真聪明。”虞云阅眉目中充斥着喜悦,“就好像你也有这种能力一样,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门在此时被敲响,宗阙嗅到了药味,辨别着其中的药材道:“什么事?”
“虞首领的药熬好了。”外面的人说道。
“直接开门端进来吧,行针已经结束了。”宗阙收拾着药箱起身道。
“喂,你还没有答应呢。”虞云阅说道。
宗阙应声道:“嗯。”
门被打开,药汁的味道飘了进来,而在端药的人将托盘放在床头上,几个壮汉挤进了这件屋子,原本看起来宽敞的房间瞬间拥挤起来了不说,为首的人更是直接坐在了床边急切问道:“云阅,你怎么样?”
宗阙原本打算出去,看到那道身影时停下了脚步。
那个人长的很是高大壮实,肌肉膨胀,坐下时肌肉好像随时能够撑破衣服,浓眉虎目,充斥着喷薄而出的荷尔蒙。
样貌端正,但他的动作和神情,都是对床上躺着的人有意的。
心声嘈杂,虞云阅的目光从面前人身上划过,落到那止步的男人身上时捕捉到了他的心声道:“没什么事,已经缓过来了,宗医生的医术很不错。”
庞钲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侧提着药箱的男人,目光之中划过了一抹戒备。
这个人作为医生而言,未免生的太出色了些。
“谢谢宗医生。”庞钲的戒备只维持了一瞬笑道,“听说这次特别惊险,我在外面听见时急坏了,多亏了你,王伟,先送宗医生回去,记得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他的驱赶之意溢于言表,宗阙看着他仿佛主人一样的姿态转身道:“谢谢,我先走了。”
擅自越界,只会招来讨厌,没有威胁。
虞云阅已经习惯了组织里很多人的心声,担心的,爱慕的,畏惧的,不平的。
这么多的心声夹杂,却属那个人的心声最为有趣,他看人的能力很准,准到可怕,但做出的反应最有趣。
“宗医生不着急离开。”虞云阅开口阻拦,瞟到了庞钲心中的诧异和忌惮,也听到了宗阙心中对于他又要捣乱的判断。
他能预知他的行径,却无可奈何,才是最有趣的。
宗阙的脚步停下,穿过一众人的视线看向了床上浅笑的人,知道他又起了新的兴趣:“什么事?”
“首领,我之前跟宗医生商量过了,他的医术很好,我这里情况又很多,所以想让他做我的贴身医生,这样也可以检查所有送进来的物品,杜绝今天的情况。”虞云阅看向了庞钲笑道,“您觉得怎么样?”
庞钲对上他温柔的笑脸,看向了门边的男□□头缓缓收紧,其他医生都好,这个人的自主性太大,他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就有一种鹤立鸡群的冷峻感,把他放在云阅的身边,不行。
“云阅,之前我其实有提议过他来做你的私人医生,但是宗医生拒绝了,他说只看一种病对医术没有提升。”庞钲斟酌着用词道,“你的病之前一直是汤末看着的,不如还让他回来,两个人一起看也能有更好的方案。”
虞云阅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加深,在庞钲身体绷起时笑道:“首领,我已经跟他商量好了。”
“可是他的来历还没有查清楚,放在你的身边会有危险。”庞钲面色僵硬,在看向宗阙时,眸底一股狠绝划过。
只要今天能阻止了,他就会让这个人从心盟永远消失。
宗阙对上他的神情面无表情,虞云阅的商量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宿主,这个人好像对你敌意很大哎。】1314提醒道,【眼神真凶恶,他是对你治好了副首领不满吗?他是不是想杀了副首领,然后被你治活了特别不爽。】
宗阙沉默了一下道:【对。】
【卑鄙小人,这么漂亮的小猫咪都忍心下手。】1314撺掇道,【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不如我们抢了猫就跑。】
【心盟是虞云阅的。】宗阙提醒道。
【所以他想篡位?!】1314惊讶道,【那他之前为什么那么着急?他对小猫咪的爱慕值很高哎,宿主宿主,情敌情敌!】
宗阙:【……】
虞云阅这一次读到宗阙的心思时眸光有些沉,在对方面前,他这个首领的命令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置喙,庞钲已经不是简单的越界了。
他本想看看宗阙的乐子,没想到自己先被看乐子了。
“可是今天是他救了我,在查清楚之前,就先让他留在我身边吧。”虞云阅看向了面前的人笑道,“对了,今天我那个花瓶可能被扔出去了,能不能麻烦首领从仓库里再给我取一个来?”
庞钲听着他的话语,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道:“可以。”
“这里人太多了,你们都先走吧,杜松,把宗医生的卧室和研究室都搬到这附近来,免得他来回奔波,耽误治疗。”虞云阅说道。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庞钲起身,走到门口停在了宗阙的身边,手按上了他的肩膀,却发现这个人比他高出不少时眉头拧了起来,“好好照顾他,要是他出了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宗阙看向了他的手,在那力道加重时握住了他的手拿开道:“这是医生的本职。”
庞钲挣开了自己的手,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带着人离开了。
杜松去办事,宗阙惦记着自己的培养皿,看向了床上的人道:“我也先走了。”
“他真的会腹痛三天吗?”虞云阅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问道。
宗阙应道:“嗯。”
异能者的手用力,足以捏碎他的骨头,一旦手臂废掉,再想行医就难了,只让他腹痛三天算是便宜他了。
“你倒没想着杀了他。”虞云阅笑着说道。
“罪不至此。”宗阙说道。
面前的人话里应该给了惩罚,那个人如果真的动了杀心,他不会留手。
“我会看好他的。”虞云阅的手指绕着垂在身前的发丝笑道,“他目前对我还有用,可不能让他死在你的手上。”
“嗯,药快凉了。”宗阙提醒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的身影消失,虞云阅唇边的笑意消失,眸色变得暗沉,窗边发出声响,虞云阅下了床,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看着那挂在墙上的人道:“除了惩罚外,废庞钲一条胳膊,三天后送些补药过去,让治愈异能者给他治好。”
“是。”隐藏在夜色中的人蓦然消失。
虞云阅拉上了窗帘,他倒不是为宗阙出气,他只是不喜任何人当面违抗他的命令,事情还没有做成,有些人还需要时时敲打。
至于宗阙……插花不行,留个人在身边解闷,确实比下棋有意思的多。
宗阙的卧室和研究室在几个小时内搬到了离虞云阅的花室很近的地方,只是在第二天清晨虞云阅起床的时候,发现他花室里花盆少了一半。
他看向了杜松,杜松低头道:“副首领,宗医生说你养的那些很容易跟其他植物相克,就让搬走拿去入药了。”
“那就再换些新的品种来。”虞云阅看着略有些空荡的花房道。
公报私仇,那个男人还真是小心眼。
“副首领,宗医生说您这里的草植太多了,放一半就行,否则容易影响健康。”杜松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宗医生知不知道美好的心情也是养病的良药呢?”虞云阅坐在了沙发上,看着旁边的草植笑着问道。
“他说他早餐后过来。”杜松将他的早餐端了上来道,也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让首领消气。
“为什么是早餐后?”虞云阅问的时候听到了心声,却还是在等着杜松的答案。
“他说您的早餐比较素,如果对面是美食,会更吃不下去。”杜松斟酌着用词道。
原话是早餐对比,他会吃不下。
“既然这样,以后宗医生的饭菜就做的跟我一样吧。”虞云阅看着面前清淡的饮食笑道。
杜松愣了一下道:“是。”
宗阙是早饭之后过去的,他进到花室时,以往静坐的青年正在重新摆放好的花盆前浇着花,发丝略微垂落,长身玉立,一片悠然自得。
“那种植物不能浇那么多水。”宗阙开口道。
虞云阅提起水壶回眸笑道:“你来了,可是它长的很好。”
“这里阳光不错,但再浇根就烂了。”宗阙将药箱放在了桌子上,确定了这个人完全不会养花,“三天浇一次就可以。”
“唔……好吧。”虞云阅放下了水壶,从他的旁边路过笑道,“反正我已经找到了新的乐趣。”
他的身量很高,虽然因为瘦削和经常坐着看起来好像没有实际高,但从宗阙的旁边路过时几乎跟他齐平。
宗阙沉默了一下,坐下取出了药枕道:“先诊脉。”
虞云阅将手放了过去,另外一只手撑起颊,直直看着将手指搭在他手腕上的人道:“你对我把你当成乐趣就没有什么想法?”
他那一刻没有读到对方的想法。
“没有。”宗阙探着他的脉道,“早上的药还没喝?”
“嗯,他们还没有送来。”虞云阅看着他收回的手指笑道,“你是不是一早察觉出来我没有老实吃药?”
宗阙看了那半撑着颊的人一眼,唐装宽松,以至于他撑起的那一刻露出了白皙细腻的手臂,晨光柔和,让对方脸上的笑意看起来也是温和的。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现在问出来就是故意的,甚至是洋洋得意的。
“不吃总有你的原因。”宗阙问道。
“那个药太苦了,而且一吃就容易睡着。”虞云阅眉间有几抹轻愁,“你也知道我很忙的,不能一直在睡觉,否则心盟被攻陷了都不知道,照样也是个死。”
演的不太好。
宗阙脑海中划过这个想法,思索着其中的药物配比,但他调制的药方每一分用量本来就是最佳的,增减哪个都不会减弱苦味。
“哪里不好?”虞云阅直接问道。
宗阙看了他一眼,被他发现之后,这个人就彻底肆无忌惮了:“你多年吃药,味觉神经没有那么敏.感。”
“那你还想着增减药量?”虞云阅托着腮笑道,“要不是我知道你的心思,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宗阙看向了他,喜欢,他喜欢这个人吗?
灵魂相同,但他对这个人也是新的认知,靠近他是想确定心中的猜测,是为了任务,也是出于医者的本分,但他向来对不配合的患者不会做过多解释,重新调配药方更是无从说起,他虽然会纵容他,但也会提防他,他们看着和平相处,其实互相都拿着盾和矛,所以目前应该还没有达到喜欢。
思绪只在一瞬间,虞云阅只听到了他对于自己喜欢的疑问,然后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不喜欢。”
“呵……”虞云阅的唇角扬了起来,眸中的笑意格外的灿烂,他深吸了一口气笑道,“那正好,免得我有负担。”
哪有人会直白的对人说不喜欢对方的?这个人的情商是负数吗?
“嗯。”宗阙看着他的笑容,思索着不伤药性但能解苦的东西道,“心情平复一下。”
“我的心情很平静。”虞云阅笑的温柔。
他一点儿都不生气!
这个世界忌惮他的,厌恶他的,甚至诅咒他的都很多,何况是区区的不喜欢。
一切对他产生威胁的,最后都会埋葬在黄土之中。
宗阙思索着自己哪里说错话引得他的心绪起伏这么大,花室的门打开,杜松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放在了虞云阅的面前:“副首领,这是宗医生吩咐早上熬好的药。”
“你倒是很听他的话。”虞云阅抬头看向了一旁的杜松笑道。
杜松错愕了一下,低头端起托盘道:“你要是不想喝……”
“君子一言。”宗阙提醒道。
“我不是食言的,放下吧。”虞云阅说道。
“是。”杜松重新将托盘放下。
药汁浓郁,因为送来的快,还有些烫,虞云阅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摸着碗沿看着对方取下了圆珠笔正在书写的男人。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认真工作的样子的确很养眼,如果真的死了,他也会觉得很可惜的。
“按照这个方法去制一份糖。”宗阙将纸整整齐齐的撕了下来,递给了一旁的杜松道,“每次吃完药可以吃一颗。”
“好的。”杜松接过,想要离开时看了虞云阅一眼,静等着他的吩咐。
“宗医生不是觉得我不怕苦吗?”虞云阅笑着问道。
宗阙觉得他不怕苦,但减轻一丝苦涩也是好的,即使是他,也并不喜欢苦味留的太久,难道是不喜欢甜味?
他将要开口,虞云阅打断了他的话吩咐道:“去按照这个方法做吧。”
他已经很久没有品尝到甜味了,即使是银耳汤,里面也没有人敢放糖。
杜松有些错愕,却还是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我吃这个糖没关系?”虞云阅问道。
“一天只能吃三颗,多了会造成负担。”宗阙觉得他应该是喜欢甜味的。
“你觉得我是那种管不住嘴的人?”虞云阅撑住额头笑着问道。
宗阙看了他一眼道:“该喝药了。”
是。
虞云阅读到了他的想法,那一瞬间觉得还不如不读:“糖还没有做好。”
“三天后才能做好。”宗阙看着他扶着碗沿瞬间停顿的手指,觉得他果然是想吃糖的。
到时候做好的糖不能全部交给他,得一颗一颗给。
虞云阅抿起了唇,看着对面的男人,觉得对方也很肆无忌惮,明明知道他能读到,还敢这么想:“那能不能等糖做好了再吃药?”
“我可以让你暂时失去味觉。”宗阙看向了自己的针袋道,如果实在怕苦的话。
“不用了。”虞云阅端起了药碗笑道。
他有一天说不定会被这个人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