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靠在庄园门口时已经是黄昏,春日的阳光本就没有那么烈,黄昏时更是带了些凉风。
马车停下,不少仆从出来迎接,管家打开车门下了车,看了一眼未动身的两人,吩咐仆从将一应的行李都搬进去。
宗阙看着身旁睡得安稳的人动了一下手臂,少年眉头轻蹙,睫毛如同蝶翼一样轻颤,情绪的声音中带了些不耐:“伯里斯,我睡觉……”
“伯里斯是谁?”宗阙开口提醒,免得他直接暴露。
平静沉稳的声音传到了约尔的耳朵中,让他本来混沌的神思顿时清醒了,他睁开眼睛眸光流转,看着自己的位置,又看了看坐在身旁的男人,仿佛受惊一样慌忙起身道:“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他的目光触及宗阙衣袖上的折痕,脸颊微红想要伸手去整理,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主人……很抱歉弄折了您的衣服,真的很抱歉。”
宗阙清晰的看过他的眸光转换,开口道:“没关系,下车吧。”
约尔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看向了车门外的庄园道:“我们已经到了吗?我竟然睡了这么久,真是太失礼了。”
“下车。”宗阙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约尔看着他丝毫不变的脸色,觉得自己好像白表演了,然而心里嘀咕着,他还是连忙下了车不好意思道:“抱歉。”
宗阙下了车垂眸看了他一眼道:“进去吧。”
“是。”约尔跟在了他的身后。
宗阙的出现原本就足以吸引仆从们的注意,然而欢迎回来的话刚刚说出,那跟在宗阙身后进来的少年几乎让所有人的眼睛一亮。
他穿着漂亮的花领衬衫,这样的繁花锦簇放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丝毫的突兀,虽然行动有些拘谨,但少年着实生的很漂亮,就好像把落日下的花园都带进了这座庄园。
“主人,这位客人是?”仆从接过了宗阙手上的手杖,打量着面前有些害羞的少年轻声问道。
宗阙回眸看了一眼紧紧跟着他的少年,思忖道:“约尔,他是我的贴身仆从。”
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巴伦城将身后的血族隔离,与其让他想方设法往他的跟前凑而导致失去耐心,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在身边。
对方对他感兴趣,他也对血族很感兴趣,不谋而合。
其它仆从的神色略有变化,约尔抬眸看着面前吩咐着事情的男人,眸中满是感激:“谢谢您。”
宗阙看了他一眼道:“准备两份晚餐。”
“是。”仆从们纷纷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宗阙上楼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看着紧紧跟着他的少年道:“你住隔壁。”
“我只是不知道作为您的贴身仆从应该做些什么。”约尔看着站在门内冷酷无情的人类,努力扮演好自己的人设。
但对方明显不吃可怜兮兮这一套,真是个难伺候的男人。
宗阙看着他,也在思索着这个血族能做些什么,事实上他的身边并不缺人,而他需要的不过是面前的血族乖乖待着,不要作妖就行。
“端茶倒水就可以。”宗阙说道。
“只有这样吗?”约尔蓦然抬头问道。
他是真的惊讶,管家说得对,一个人花重金买回来的东西,一定会有所图,把他买回来就是为了端茶倒水?这个人会不会不行?
“嗯。”宗阙看着站在门外的少年应道,“回去休息吧。”
门在约尔的面前带上,那丝细腻的血香也被彻底隔绝了起来。
约尔看着冰冷隔绝的门,他已经开始对这个人有些费解了,正常人类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但被他盯上的猎物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约尔拳头握了一下,没有去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转身看向了楼下正在忙碌的仆从们,寻觅着厨房的位置走了过去。
“您好,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少年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厨房中忙碌的仆从纷纷看了过去,在看到那个满脸带着羞涩笑意的少年时纷纷互看了一眼。
“这里的东西不太整洁。”一个仆从说道。
虽然眼前的这一位并不是客人,但他穿的却不像是一个仆从,洁白细腻的手指一看就是细致养出来的,贴身的仆从跟他们只怕有很大的区别。
“是的,这里的东西会弄脏您的衣服。”另外一个仆从说道。
“很感谢你们的呵护,但我们都是为了主人服务的人。”约尔走了进去,对着正在搅拌沙拉的年轻女仆笑道,“主人刚从外面回来,可能需要一杯咖啡,可以告诉我咖啡机在哪里吗?”
少年站在主人的身边看着纤细,但站在女孩儿的身边时还是高出了一头,那张漂亮的面孔让年轻女仆微微红了脸颊道:“在右侧柜子的上方,但手打咖啡很耗力气的。”
“谢谢您的提醒。”约尔腼腆笑了一下,打开柜子取出了手磨咖啡机,挑选着放在一旁的咖啡豆,取出一些捣碎。
他虽然很少进食人类的食物,但对人类的工具还是了解的。
咖啡豆捣碎,然后倒进了手磨咖啡机中不断的研磨着。
少年做的有条不紊,其它正在准备着晚餐的仆从互看了一眼。人总是难免会对认真工作的人产生好感,而少年又生的极其的赏心悦目。
宗阙下楼的时候晚餐上了桌,而在一应仆从退开后,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被少年摆在了他的旁边:“主人,请品尝我的手艺。”
咖啡的香气溢散,宗阙看了一眼旁边略有期盼的少年端起了咖啡杯放在了唇边,没下毒,但也没有放任何的糖和奶制品。
他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家里准备的咖啡豆很多时候只是用来招待客人,即使要喝,也不应该在晚餐时。
但如果不喝,辛苦研磨的人很有可能产生一些破坏性的行为。
宗阙放下了咖啡杯对身旁的人道:“先吃饭。”
约尔眸中期待落空,但他实在不想一天三次的填充人类的食物:“主人,我跟大家一起吃就好了。”
仆从们进食的时间或早或晚一些,而没有人会在意他们吃多少。
宗阙拿起了筷子道:“随你。”
“多谢您。”约尔轻声感谢,却只看到男人认真吃饭的模样。
仿佛在那份清淡的晚餐面前,他的美貌不值一提。
这个人类到底怎么回事?!欲擒故纵?
宗阙吃到了七分饱时端起了那杯不那么滚烫的咖啡,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坐了一天的车,他的确有些疲惫,但晚上还有工作,不想打破生物钟,这杯咖啡刚好可以用来提神。
约尔在他端起咖啡杯时满怀期待,在看到那漆黑苦涩的液体进入他的口中时已经期待这个男人苦到跳脚,可是等了半天,坐在那里的男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可能啊!他自己尝过了一点,跟那颗药丸的苦涩没有任何的区别,他甚至加浓了,比那颗药丸还要难喝。
这个人难道没有味觉,才会把药丸做的那么苦?
宗阙端起咖啡杯起身,看着少年疑惑的神色道:“怎么了?”
约尔对上他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调红了脸颊道:“主人,我好像忘记了给咖啡里加糖和奶,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宗阙端起咖啡杯坐在了沙发上道。
约尔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旁边的仆从轻声笑道:“别担心,约尔,主人一向都这么喝,只是他不是每天都喝,比起咖啡,他更喜欢清水。”
“很感谢您的提醒。”约尔看着旁边的仆从,红着脸颊笑道,“我还不太了解主人的习惯。”
“没关系,只要及时纠正就好,主人的脾气很好的,他对诚实认真的孩子都很宽容。”仆从的年龄已经到了中年,对约尔的话语带着对孩子的引导和宽容。
“谢谢您。”约尔笑道。
诚实?他从来不具备这个特点。
认真,他的确有很认真对待这个游戏,希望他的“主人”不要令他失望。
宗阙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报纸上最新的消息。
这个时代的消息没有那么快,大部分信息来源都来自于报纸,而这上面除了打广告,还可以发现不少属于这个时代的商机。
他看的认真,约尔等在一旁却有些百无聊赖,咖啡这种苦涩的东西这个男人可以随意入口,即使他让这个人吞服那些苦涩的药丸,恐怕也对他造成不了任何的影响。
而且他就站在他的旁边,而这个人却吝啬分给他一丝眼神。
写满了字的纸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约尔找到了报纸上一处的开头,从那里阅读了下去。
那里讲的是一家贵族爱恨纠葛的事情,丈夫包养了情妇,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妻子家里势力也不弱,双方争夺家产,导致工厂所有权分裂,情妇的孩子摔断了腿……
约尔看的入神,人类的群体很大,又有各种各样的方式维系和延续,其中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
然而他正看到了情妇设计的地方,面前的报纸被男人翻了过去,故事戛然而止,约尔挠了挠掌心,盯着男人的侧脸觉得自己要演不下去了。
他幽怨的视线几乎具象,宗阙抬头时却对上了少年疑惑无辜的神色。
“主人,您有什么需要?”少年轻声问道。
“杯子清洗收好。”宗阙放下了还剩一半的咖啡起身,带着约尔心心念念的报纸上了楼,身后的视线格外的幽怨,在宗阙关上门看过去时却只有少年乖巧恭送的视线。
他的剧本这一次不知道又演到了哪里?
宗阙关上了房门,坐在书桌前点燃了烛火,将报纸放在了一旁,拿过了新送来的调研报告看了起来。
很多事情其实不用他操心,即使时代科技落后,可用的人才还是很多。
但即使有王室庇护,他还是需要养一支自己的私军,才算是真正将命运捏在自己的手中,而每一步都需要大量的钱财。
烛火亮了很久,宗阙起身打开窗户看着窗外的夜色松缓神经时,门被从外面敲响了。
“请进。”宗阙说道。
门被从外面推开,少年站在门口带着腼腆的笑意道:“主人,珊迪说洗澡水已经烧好了。”
宗阙看了一眼时间道:“知道了。”
约尔看着站在窗边的男人轻轻抿唇道:“我可以进您的房间帮您取换洗的衣服吗?我保证不会乱动您的东西。”
宗阙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却见他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书桌上。
这只血族的心思他其实摸的不太准:“可以。”
约尔的目光从报纸上收回,忍着心里的不情不愿,恭敬道:“好的。”
他转身离开了书房,进了宗阙的卧室,烛火照亮,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可来过两次的地方约尔还是有些印象。
他记得当时这里衣柜里摆放的都是跟他尺码差不多的衣服。
这个人果然是从以前就喜欢少年,约尔打开了衣柜,却看到了里面放满了跟以前尺寸完全不一样的衣服。
他拿出了衣架,却发现需要举起来才不会让裤子拖地!
而找遍了里面都没有发现任何符合他尺寸的衣服!
难道是上一个被厌弃了以后被驱逐出去了?所以才有了他的到来?
男人果然是喜新厌旧的生物。
约尔将衣服取下,叠好后出了房门,宗阙的目光则落在了少年目光最后落在的地方,他拿起了那叠报纸,翻看着上面的内容,并没有发现有血族可能需要避讳的东西。
报纸被放回了原处,宗阙下了楼进了浴室,里面只有烛火明亮,热气袅袅,宗阙脱了鞋子解开衬衫时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我来给主人送衣服。”
“主人已经在里面了,进去吧。”外面的女佣说道。
“好。”约尔笑了一下,推开了门时一股热气扑到了他的面上,眼睛轻眨,却看到了正解开领口转头看着他的男人。
男人生的高大极了,水汽与烛火的交汇氤氲出他极修长的体型,而以往系到顶上显得极其禁欲的领口此时是解开的,那双看过来的眸很平静,却让约尔的牙齿难以自制的痒了起来。
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食.欲。
人类之中有很多样貌出众的,可没有一个人让他兴起这种兴趣。
血族可以将人类变成吸血鬼,只需要牙齿咬出一些伤痕,再给予自己的一点儿血液,就可以让人类拥有永恒的生命。
以往不是没有人类匍匐在他的脚下央求他赐予永恒的生命和超越人类的力量,但都被他拒绝了。
那些肮脏贪婪的灵魂沉溺在人世的无望中苟延残喘,也是一种乐趣。
但现在他却有些想让这个男人变成吸血鬼,他拥有最诱人的血液,经历过初拥,受血统的压迫会永远屈从于他,那个时候他的脸上还会露出这样平静冷漠的神情吗?
约尔的心因为这个想法而兴奋了起来,以至于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宗阙看着少年氤氲在水汽后极为兴奋的神色开口道:“衣服放在这里就行。”
一句话唤回了约尔的理智,他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香,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是脑子被门挤了,放着特级血液不喝还变成吸血鬼,他恐怕会遭到所有血族的耻笑。
而且这个人的品性也未必端正,还喜新厌旧,说不定眼前的这一幕就是他刻意为之的勾.引,到时候他要是爱上了,这家伙厌烦了还能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多么恶劣的人类!跟他这个血族有的一拼。
约尔的思绪转了几转,上前将衣服放在了架子上道:“好的,主人,那我先出去了。”
“嗯。”宗阙应了一声。
约尔看着他停下的手指,转身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宗阙思索了一下,走过去插上了门,清晰的声音传了出去,站在门外的约尔狠狠的磨了下牙根。
这个男人难道以为他会像色狼一样闯进去吗?
他虽然动过初拥的念头,但绝对不会让这么恶劣的人变成吸血鬼来气自己的。
他在女佣面前都不关门,竟然在自己面前关门!
欲擒故纵也不要玩的太频繁!
不行,他还是好生气!
约尔已经开始思索要不要夜袭的时候,旁边正在添着柴的女佣说道:“约尔,你不用在这里等着主人出来,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
约尔转眸看着被刨出的炉灰,唇角带着笑意蹲了下去问道:“珊迪,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是的,主人的薪酬给的很高。”珊迪看着火炉笑道,“而且工作很清闲。”
约尔帮她递着柴道:“主人的习惯我已经了解一些了,别的主人会不会有一些忌讳?”
“你大可以放心孩子,主人并没有其它的家人,而且一直以来都是单身。”珊迪笑的很是温柔,“不知道以后是怎样的一个女主人才能配得上主人。”
约尔的眸光随着火光轻轻动了动:“主人没有过任何情人吗?”
“主人可是贵族里最洁身自好的人。”珊迪小声说道,“我从主人来到这里就来庄园做活了,他不会轻易处罚仆从,但对那些想要投怀送抱的人却会毫不犹豫的送出这里,不管长的有多么漂亮。”
约尔:“……”
那他花三十万金币买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主人真是洁身自好。”约尔起身笑道,转身离开了那里。
如果不是珊迪没有发现,那就是真的是他误解了。
三十万金币也不是他花的,而是人类女王为了弥补情人的过失,那个情人吃醋很有可能是因为女王看上了爱伯兰,而爱伯兰拍下他一可以给女王发出拒绝的信号,二则他似乎料定了女王的情人一定会刁难他,而故意抬价后反而能够让对方骑虎难下,女王反而需要道歉,而他在其中也不过是工具。
也就是说对方对他压根没有意思,什么欲擒故纵都是他想的太多了。
约尔的脚步停下,觉得这个猜想是最合理的,要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他这么多的媚眼都仿佛抛给了瞎子。
他默默转身,头抵在了墙壁上恨不得哐哐撞墙,这种程度的判断失误足以让血族也想挖个地缝把自己藏进去,他在血族之中脸皮可是很薄的。
爱伯兰医生在还无权无势的时候戏耍了汉德伯爵,在难以抵抗王室的时候又让女王亲自给他致歉。
这样一个聪明的人类对他没兴趣,约尔的手指挠了挠墙,那丝懊恼消失不见,唇角的笑意勾了起来,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乐趣吗。
这样的一个人会走向怎样的结局,是中间经历不住诱.惑,是会色令智昏,又或者行差踏错,再或者受战乱漂泊,强权压迫失去本身的品质还是几十年一如既往的如此,又或者得到了所有却想要永生而不得,真是想想就让他觉得兴奋。
如果他能一直为他带来乐趣,或许在他不想寿命终结的时候,他可以赐予他永生。
约尔进了书房,拿起了桌上的报纸藏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下了楼。
浴室的门打开,宗阙看着站在对面带着腼腆笑意的少年,觉得他好像比之前更兴奋了。
【你知道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吗?】宗阙询问系统。
这种多愁善感的类型或许能够跟演戏上瘾并且感情细腻的类型产生一些共鸣。
【他偷了您的报纸藏在了他的枕头醒放回去。】
宗阙:【……】
他对系统的脑回路有时候也不是太理解,但这只血族情绪变化的原因找到了。
看故事看到一半被翻页,难怪他会不太开心。
“主人,您出来了。”约尔看着面前的男人笑道。
因为洗过澡,这个人身上的血液香气更浓郁了一些,让他好想咬一口尝尝味道。
但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只有耐得下性子,才能捕获最棒的猎物。
“你不睡觉?”宗阙走出了浴室,看着少年轻动的鼻头和愈发亮的眸色,知道他应该是饿了。
“我收拾完您的东西就去睡觉。”约尔温柔道,“主人,您先去休息吧。”
“嗯。”宗阙转身上了楼。
约尔抿紧了唇,让尖牙消回去,然后打开浴室走了进去,热气缭绕,浴盆中的水却很清澈,约尔思索了一下掉入浴盆,顺便打湿自己房间床单的合理性,伸手拔掉了浴盆的塞子将水放了出去。
别说咬一口了,想要登堂入室都很难。
水声哗哗,约尔冲了一些手,擦干后走到了那堆换下来的衣服旁拿了起来。
跟不少贵族相比,这个男人穿的很是简单低调,但这样的低调却让他的身上有一种别的贵族不具有的魅力,他的身上不仅没有那些因为衣服不便而经常不清理自己的味道,更没有那些香料和香水的味道,只有人体裹挟着温暖的味道以及血液纯粹的香气。
约尔拿起了那件看起来只是添了一点儿褶皱的衬衫,嗅到了其上淡淡的血气,然后凑到了鼻端,感觉比靠到那个人身上闻到的血气还要浓郁一些。
他的脸颊深埋在了其中猛嗅着,觉得这件衣服也能放自己房间里睡一晚时,浴室的门被从后面打开了。
宗阙看着埋在自己衬衫里蹭来蹭去的少年沉默在了原地。
【宿主,有变态!】1314受到了最直观的冲击。
虽然小猫咪长的很好看,这种行为换了别人很可能被直接抱回房间淦一通,但是他碰上的是宿主!
就在宗阙步伐停下的一瞬间,约尔耳朵轻动,回头看到了停在门口的男人,脑海里闪过的十七八种掩盖的方法消弭,脑袋有一瞬间的懵。
他该怎么解释?还是不解释直接暴露自己的目的把人带回去!好像也……
“你在干什么?”宗阙问道。
“我在检查衣服上的异味,好像沾到了咖啡渍。”约尔的嘴比脑子快,下意识说道,“您怎么回来了?”
“口袋里有东西,清洗之前要取出来。”宗阙回来只是以防他将口袋里的东西一起扔进水里。
“哦,我有好好检查。”约尔眨着眼睛道。
“嗯,我先睡了,你早点休息。”宗阙转身带上门,重新上了楼。
男人的身影消失,约尔回眸看着面前的衬衫,又看了看门口,觉得自己是掩盖过去了,但是又有点儿郁闷:“真的没发现吗?”
【宿主,您不把衣服拿回来吗?】1314揣测道,【他很有可能今晚抱着您的衣服睡觉。】
【嗯。】宗阙应了一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那只血族明显是饿了,而且似乎对他的血感兴趣。
【嗯?】1314发现宿主这次格外的宽宏大量,【您不介意啊?】
【血族对人类的血液是不是划分了等级?】宗阙不答反问。
【是的,身体健康的人群血液口感会更好,感染了各种病症的会直接划分为最低。】1314说道,【宿主你的血液对于血族而言可是最顶级……宿主你要小心!】
刚才那个血族明显不是馋宿主的身子,但好像也是馋宿主的身子,但不是那个身子。
刚才幸好宿主随机应变,要是揭破了,后果不堪设想。
美貌虽然很重要,但是命要紧。
【嗯。】宗阙应道。
越是健康的人对血族的吸引力越大吗?他这么渴望却没有直接来取,是因为玩乐的兴趣确实大过了血液,还是有其他的顾虑?
【血族进食有什么讲究吗?】宗阙问道。
吸血鬼一般是不挑剔血液的口感的,而血族明显是挑剔的,所以才会划分等级。
1314翻找着:【血族对于喜欢的血液会在床.上进行,在对方达到高.潮时吸食,会有涌动进喉咙的感觉,也能将顶级血液的口感催发到极致,如果很喜欢对方,会给予自己的血液进行初拥,将对方变成吸血鬼。】
【血族不仅喜欢口感好的血液,还喜欢好看的,否则即使是特级血液,也只是取出来放在杯子里再喝。】
【越高等级的血族对血液的依赖性更小,亲王级别的完全脱离血液也能生存……】
系统絮絮叨叨说着血族的特点,宗阙捕捉着其中的要素,得到了关键的消息。
对血液越不需求的血族,对口感就越是挑剔,但约尔最初出现在拍卖会上,并不是特意为他而来,只是机缘巧合碰上了。
宗阙看着手腕上的血管,对方想要他的血液,他也可以以此来让对方稍微听话一点儿。
特级血液应该也不仅仅限于口感,血族对于血液的吸收跟人类的进食应该也是有区别的。
宗阙思索着其中的原理,熄掉烛火躺在了床上,安稳的进入了睡眠。
约尔收拾好后,看着筐里的衬衫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抱在怀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抱着躺在了床上,鼻端都是那种淡淡的血气,脸颊在上面轻蹭,把整个脑袋蒙了进去。半晌后起身,摸出了枕下的报纸,思索了一下将衬衫穿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发现衣袖和衣摆都有些长。
他在衣袖上拉了几下,手指伸了出去,整个人都好像被包裹在了血气之中,然后拿起了报纸趴在了床上,月光透入,不需要烛火,约尔就能够看清上面的字。
而这一次再没有人来打扰他把这个故事读完了!
报纸被反复翻看,万籁俱寂,被血气包裹的少年在天将亮时眼皮微垂,侧躺在了床上,鼻尖埋在了衬衫之中,报纸则被推到了床下。
庄园中很多地方都铺了地毯,即使天未亮时有仆从已经起来开始准备新鲜的食材,动静也很轻,宗阙如往常一样换上宽松轻便的衣服出了门,在初醒的田园间进行晨跑。
回去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他进了浴室冲去了汗水,换上衣服坐在餐桌前时却没有看到昨晚的那道身影。
管家正将新一天的报纸拿了回来,顺着他的目光寻觅了一下道:“主人,我去找一下约尔。”
那孩子只怕还是没有习惯作为仆从的生活,每次都睡到主人的早餐后,一两次还好,时间太长没有人会一直宠着他。
“不用,让他睡吧。”宗阙用筷子分割着盘子里的煎蛋道,“以后我来管他。”
管家约束着这里的仆从,庄园才会井井有条,但血族的睡眠时间应该是白天,双方有冲突,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彼此的冲突继续深化。
“好的,主人。”管家若有所思,将报纸放在了茶几上,转身去安排其他人的工作了。
看来那个孩子还是让主人动了心思。
宗阙吃过了早餐,如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消着饭后略微的困顿,寻觅着报纸上有用的消息,然而他休息了半小时,还是没有看到楼上房门的打开。
宗阙看了一眼手上的报纸,将其叠起来放好,起身上了楼。
脚步放轻,连推门的声音也很轻,背光的室内略有些阴凉昏暗,躺在床上的人横躺蜷缩着,身上还裹着他的衬衫。
宗阙带上门靠近了床边,静静躺着的少年没有丝毫呼吸起伏,鼻尖略埋在衬衫中,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发丝柔软散乱,不管是拥在手臂上的衣袖,还是遮住他的臀部的衣摆,都让蜷缩起来的少年有些脆弱。
血族。
传说中被上帝惩罚,永远沦入黑暗之中的神的血脉。
忌讳阳光,秘银和大蒜,以血液维持生机,没有呼吸,脉搏,血液流动,说是神,却受限于身体,白天会沉眠于棺材之中,跟一具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而当死亡之后,会在阳光之下化为灰烬,什么都不会留下。
宗阙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报纸,上面有很多折痕,明显是被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
报纸折起,宗阙拉上了厚重遮光的窗帘,在整个房间陷入黑暗时,他看到床上的血族翻了个身,身体舒展了开来。
没有脉搏,也就无法判断生命的迹象,血族传统的长久的沉睡,醒来时还会裹挟之前的记忆吗?
如果在沉睡的时光中忘记从前,跟死亡没有任何的区别,死去了记忆再醒来的人,跟之前又还是同一个人吗?
宗阙退出了房间,将房间内最后一丝光芒掩上,整个房间陷入了极致的黑暗之中。
……
宗阙的一天很充实,很多事情不需要他亲自经手,但是想要找到事情做总有办法。
早饭后是处理工厂里的事情,吃过午饭以后休息一会儿,午睡半个小时保证下午的精神,醒了以后则可以自由安排,或是进行其它方面的研究,或是鉴赏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工艺和绘画,或是自己安静的看一会儿书。
仆从们会在早晨忙完手头的工作后或是聚在一起休息,或是晾晒着被褥,或是准备着晚上要用的东西,这个时候的庄园相对闲适安静。
而到了黄昏的时候,宗阙下楼准备用餐时,才看到少年惊慌失措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带着些许忐忑和不可置信,匆匆走到了他的身边道:“抱歉,主人,我睡过头了。”
这个理由说出来约尔自己都不能相信。
谁家仆从睡过头都没有直接睡到黄昏日落的。
在旁侍奉的仆从对于少年这么晚的出现并没有觉得诧异。
这个少年从进入这间庄园起就与其他仆从不同,可以跟主人一起用餐,单独的房间,主人的纵容,还有出色的样貌都代表着他的与众不同。
贵族们喜欢豢养情人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而这座庄园的主人最不喜欢仆从多话置喙他的事情。
“没关系。”宗阙说道。
约尔能察觉周围的目光,虽然其中没有多少恶意,但他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最开始本来是一个很好的融入机会,现在所有人都会将他与他们区分开,事情就会变得不好玩:“本来我是可以起来的,但不知道谁把我房间的窗帘拉上了,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有人进入他的房间还不被他察觉,要是让他知道谁把他房间的窗帘给拉上了导致他一直睡到黄昏,他就……
“我拉的。”宗阙说道。
约尔错愕了一下,小声询问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那他岂不是发现他抱着他的衬衫睡觉了?!
“你的生物钟有些混乱,这几天好好调整一下。”宗阙说道。
约尔的眸轻轻眨动,轻轻应道:“是,谢谢您。”
这个台阶给的很好,但是知道他抱着衬衫睡觉后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呢?
感兴趣也好,生气也好,这种什么都好像没有发生过的反应到底算怎么回事?
约尔觉得自己的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从他来到这里后,所有的步调都不按着他的剧本走。
宗阙的晚饭之后照常休息,新的报纸展开,约尔在他的面前放上了温热的清水,目光落在了新的报纸上,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睡着的罪魁祸首。
他醒来时报纸好像也不见了。
新的故事吸引了约尔的注意力,然而不等他读完,报纸又将要翻过去,约尔紧盯着男人的后脑勺,却蓦然对上了对方侧过来的视线,当即恢复了清浅的笑意道:“主人,您要什么?”
“你认识字吗?”宗阙看着他变化极快的脸色问道。
“认识一些。”约尔说道。
“以后取报纸和整理书房的事交给你来做。”宗阙停在了那一页道。
“是。”约尔目光落定,继续看自己的故事,这一次直到他把故事看完,报纸都没有再翻页。
天色渐黑,庄园的门关上,宗阙起身将折好的报纸放在了少年的手上道:“以后不要再偷报纸了。”
“哦……”约尔接过报纸,转眸看着上楼的男人呛了一下,红着脸道,“抱,抱歉……”
报纸不是关键,衬衫,衬衫!他到底看没看见!
然而即使他有诸多疑问,宗阙却是绝口不提衬衫的事情。
“所以是没发现?”约尔揪着最后一瓣花瓣,坐在窗棱上看着月光,红润的唇角轻轻勾起,花茎落地,他扶住窗棱从那里下去,停留在了主卧的窗外,手指轻动打开了窗户。
月色照入,少年轻轻落地,脚步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靠近了床边。
男人睡在床上很是安稳,呼吸舒缓,因为睡眠,连血液的流淌都减慢了很多,可因为他气息的沾染,这里有极其浓郁的血气萦绕。
约尔坐在床边,轻轻撑住靠近,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脸上,除去了醒时的沉稳平静,这个人的年龄好像并不大,甚至可以说相当年轻。
他记得之前他穿着合身的衣服跟这个人现在的风格是差不多的。
所以只是长高了吗?
人类真是神奇的物种,几年就可以长高到让血族羡慕的地步。
约尔轻轻低头,心里告诫着自己只尝一点点,目光却落在了男人的唇上,脖子也是咬,嘴唇也是咬,这里血气看起来更足。
小小的尖牙生长了出来,唇将将贴近时,约尔察觉到了男人呼吸的变化,抬眸时那双紧闭的眸已经睁开了一些缝隙。
宗阙睁开眼睛,只觉面前风声一紧,清冷的月光从打开的窗户处洒落了进来,刚才眼前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起身打算关窗,却发觉床旁轻轻的动静,眸中划过思忖,重新拉上被子躺了下去。
床上呼吸渐沉,约尔趴在床下眸中一片阴郁,他为什么要躲起来?!可是下意识的他就躲了!
少年鼓着气,带着不解爬起来,看着床上的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走向了窗边,却没有看到躺在床上呼吸绵长的人缓缓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