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接下来差不多一周时间,御手洗总是趁着搬家的空儿跑去荻漥的吹田公寓——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老奇怪他跑到哪儿去了。

    合同上写得只要年内搬过去就行,其他方面一切随意。御手洗经常捧着蛋糕盒子乐颠颠地跑到荻漥去,看到他那幅样子我倒有点不爽——之前这家伙对什么样的美女都没上过心,这次倒是怎么回事呢?

    她好像也常常打电话来,两人的关系进展得似乎挺快。

    御手洗这人,光从外表来说还算挺帅的男人呢。我对他的个性太了解,到底很难认为他有多英俊,不过他个子很高。本来嘛,女性方面也各有各的偏好,偶尔出现点奇迹,他受女性欢迎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事。

    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前夜,街上到处都是JingleBell的旋律,简直让人厌烦。我们吃了午饭回到房间,与外界的圣诞气氛完全隔绝,开始跟御手洗庞大的藏书做斗争。本来促成御手洗这种生活习惯粗糙的人下定搬家的决心的,就是他收集成癖的习惯弄来的一大堆连地板都快压弯掉的书。书籍堆在地板上,御手洗坐在书上,我则片刻不停地打绳子,以这种方式干活干得热火朝天,突然被打断——外面响起敲门声。

    御手洗答应了一声。我不高兴起来,好不容易才正经干一会儿活,御手洗这家伙,一旦没了干劲,很难再回到这类枯燥无聊的事儿上。

    不过客人却是让我使不出脾气的人——御手洗一开门,外面竟然是宫田诚少年。大概外头很冷,他鼻子冻得红红的,嘴唇也红得鲜艳,像女孩子似的。

    “哎呀,你来了!”御手洗很高兴地说。

    “我反正也闲着,就想来帮您搬家。”少年一边解下围巾一边说,语气开朗。围巾把他有点长的头发弄乱了,更像个女孩子。

    他干活相当利索。连御手洗这么懒惰的家伙,当着客人也不太好意思偷懒,效率出乎意料地高。这样到四点左右,几乎占满了卧室的书山就收拾好大半了。

    “真不好意思。”御手洗说,“我请你吃晚饭,就当谢谢你吧。不过这会先喝点大叔泡的咖啡凑合一下好了。”

    “你说谁大叔?”我不爽道。不过御手洗完全无视我,问少年:“你喜欢咖啡吗?”

    “嗯,我来东京以后就很喜欢了。东京有好多咖啡店呢。”

    “想不到吧?”

    “嗯,在公司上班的时候,休息时间也可以去喝咖啡,我很开心。”一边说着,他脸红了。

    “大叔泡的咖啡虽然没有咖啡店的好,不过也不赖啦。”御手洗又说。我正琢磨着说什么反击他一下,却听到了敲门声。

    御手洗无言走过去开了门。又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竹越文彦警官。他向御手洗默默致了个礼,也冲我点点头,走进房间里。

    “有点事情来找您……”他说,转眼看见宫田诚少年,倒吃了一惊,

    “啊,你不是……?”

    “他是来帮我搬家的。”御手洗说。

    “那我这就告辞了。”宫田诚说。

    “是吗?”

    “嗯,我还有点事。”他说完,从警官侧面绕过去,向他背后的大门走去。※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那明天请你吃饭吧。明天有预约吗?”御手洗问。

    “没有的。”少年答应了,然后冲我们点点头出去了,到走廊上后轻轻地关了门。

    “以前就认识他吗?”警官问。

    “不,最近才熟起来的。”御手洗一边说一边以手示意沙发。我们在乱七八糟的地上曲折地绕到待客的椅子上。

    “其实事关于石原修造的,我们打算逮捕他了。”竹越坐到沙发上说。御手洗听到这话,一瞬间露出某种锐利的表情。

    “中野坂上那个花花公子?可是无论石原还是马场,现在不都没有决定性证据吗?”

    “不,马场不可能做得了。他为人老实死板,而且不在场证明也很靠得住。”

    “就算石原没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不是还有数码锁这个障碍吗?如果打不开这东西,石原也进不了密室啊。”

    “这的确是个难关,我们也很清楚,所以至今都没对那家伙出手。我来向先生咨询,要是先生能解释出数码锁的关窍,早把那家伙抓起来了。”

    “可是,也不能老这样干等着啊。这案子看不出还有别的嫌疑犯,要是有其他可能性倒也罢了,可完全没线索啊。”

    “但是以什么由头逮捕石原呢?还没有证据吧?”

    “以别的名义抓起来。”

    御手洗听了这话轻蔑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别的名义啊!”。他的表情摆明了在讽刺警方“手段高明”。

    “别的事情并不缺理由,他一向的行为背后又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经营的两家小吃店也不怎么地道。”

    “哪怕抓错出丑也没关系吗?”御手洗终于说。

    “可是老师,我们也是有任务在身的人啊。”竹越警官拼命解释,“一直这么干瞪眼也是我们的耻辱啊。老师如果知道什么的话,请务必说清楚吧。”

    御手洗站起来,跟平常一样背起手来在房间里来回溜达。

    “竹越警官,您一开始为什么来找我的呢?如果下定了决心,就保持沉默坚持下去吧。毕竟您都找到我了嘛!”

    这话里竟然有一点跟平常的御手洗不同的苦恼的感觉。

    “这个……”竹越警官只说了这么一句,咬了咬嘴唇,又解释道,“所以我想听听您的指示。我这个人个性粗疏不懂礼节,不过,看到您的头脑在梅泽事件里那种优秀的发挥,我非常敬佩。所以我承认以前所有对您的不敬,恳请您的意见……我觉得这样更像个男人。”

    御手洗刚站住脚,有晃晃悠悠地溜达起来,然后慢慢地摇了两三下头:

    “竹越警官,这么无聊的话我本不想说出口——我其实也有为您考虑的地方。我不知道在别人看来如何,但我这并不是随心所欲地乱来。”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默默地踱步。

    “可是您刚才说的话很残酷——要不您自己解决吧?”

    “我解决不了。我没有您那么好的头脑。不管怎么说,您不说清楚我想的怎么不对的话,我现在就回署里去把石原抓起来了。”

    御手洗轻轻咬咬嘴唇,我看得出他是很无奈地深呼吸了一下:“总之您打算全靠我了吗?”

    “没错,如您所说。”竹越警官斩钉截铁地说。

    “怎么办呢!”御手洗立刻说,“真不知道您对这事了解了多少呢。您以其实比自己意识到的还要多十倍的决心,把您自己的名誉都押在我身上了呀。好吧!请再等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后,我就让您知道一切真相。”

    “石冈君,出去走走吧,我可不要这种咖啡。穿上外套,外面很冷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