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停歇之后,梅长苏立刻问道。“飞流,响了几声?”
“二十七!”
黎纲浓眉一跳:“金钟二十七,大丧音,宫中已无太后,那么就是……”
话音未落,梅长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洒落衣襟。
“宗主!”
“苏哥哥!”
黎刚和飞流顿时慌作一团,聂峰嗬嗬大叫,白毛覆盖的脸上,露出关心的眼神。
谷雨第一时间扶住梅长苏,然后将他抱起,走进房间,安放在一张床上。
黎刚转身吩咐飞流:“飞流,你轻功好,快去请……”
“不用!”谷雨回头道:“别捣乱,我能处理。”
说着内力一输,梅长苏转眼间便面色红润,头脑清明,身体也慢慢恢复了一些体力,便直接坐了起来,对黎刚和飞流道:“你们不用担心,有大国手在,我已经好了。”
说着他又看向聂峰:“聂峰大哥,跟我回去吧,那里不止有黎刚,也有甄平,你常和他比武较量的,还有辞修、汉卿、他们都在。我们住在一起,等请我请来的医生来了,再给你治疗。毕竟……这里是……冬姐住的地方。”
聂峰点点头,但还是不由得看了夏冬一眼。
夏冬微笑道:“你放心,我会时常去看你的。”
……
梅长苏急着回家,固然是想带回聂峰,但也有静心哀思太皇太后的目的。
所以回到苏宅,安顿好聂峰之后,他便让其他人离开,方才流出泪来:太奶奶,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我回去……”
……
太皇太后已经年愈百岁,神智多年前便不太清醒,身体也时好时坏并不硬朗,所以皇室对她薨逝早有心理预期。
宗人府、礼部也都做了葬仪上的准备,所以丧礼事宜倒也安排得妥当,没有因为年前才换过礼部尚书而显得慌乱。
大丧音敲过之后,整个大梁便立即进入了国丧期。
许是现在是列国纷争,大乱之世,虽然梁国占地广大,算是天下第一大国,但因为没有赤焰军这等武力威慑,大梁朝廷更加重视礼仪。
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梁帝萧选为了维护统治,对于各种礼节的重视程度前所未有,怎么繁琐怎么来。
大概是希望周边列国的贵族心里这么想:哎呀,这是梁礼,每一个细节都这么有讲究,不愧是大国之礼,爱了爱了……
所以太皇太后薨逝,萧选用了最繁琐的礼仪。
比如缀朝守孝三十日,宗室随祭,诸臣三品以上入宫尽礼,全国禁乐宴三年。
当然,一定程度上大赦天下。
谷雨虽然身为郡马,但他真正的职务是从四品的禁军副统领,还只是负责练兵,因此可以适当的休息,
于是这事便宜了谢玉。。
于是他由斩刑改判流徙至黔州,算是死里逃生。
要说这礼仪实在是太过严苛,长达三十天的守灵期,所有皇子都必须留于宫掖之内,不许回府,不许洗浴,困无床铺,食无荦腥,每日叩灵跪经,晨昏哭祭。
除了靖王这种铁打的身子,一般的皇子谁受得了?
太子也罢,誉王也罢,还有其他皇子也罢,这种时候搞小动作太正常了。
不然守灵期没到,人先死半条,总不能为老人家守灵,就真的追随老人家去了吧?
真正让人意外的,是刚掉爵,又复爵的淮王萧景礼。
他平素游手好闲,胸无大志,时不时的和一些浮浪文人喝酒听曲,身体自然没怎么锻炼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扛得住。
也没见他吃东西,就能跪坐在那里硬扛着。
皇三子嘉王萧景纯偷偷的把吃食给他,萧景礼摇头道:“丧礼在心,我平日里太过胡闹,杯中酒不空,现在守着也是应该,三哥体弱,吃一些是应该的,太奶奶不会怪你。”
萧景纯看看他,又看看另一个萧景琰,只能无奈摇头。
皇家诸子连着三十天呆在同一个孝殿中,不同的表现看在陪祭的高阶大臣们眼里,那还真是良莠立见。
尤其是志向高洁的刑部尚书蔡荃和户部尚书沈追二人,更是感慨不已。
丧礼结束,返回的路上,两人在一起嘀咕。
“沈兄,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蔡荃道:“陛下有意派遣一位皇子,去卫山给太皇太后守陵。”
沈追心里一惊:“不会是靖王吧?”
“应该不会,从这三十天的孝礼来看,怎么也不应该是靖王吧。”
沈追闻弦歌而知雅意:“你也看见了?”
“谁又没看见呢。”蔡荃冷笑:“太子和誉王,娇生惯养,这孝礼严苛,身子受不住,但是也应该适可而止,看其他皇子亲王,都没那么过活,更不用说靖王和淮王。说起来靖王军人身骨,倒是淮王也坚持得住,令人惊讶。说起来,这差别还挺大。”
“那你觉得这差别是更好了呢,还是更坏了呢。”
“沈兄觉得呢?”
……
国丧三十天,无人监管,谷雨趁机去了一趟藤县,处理了相关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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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金陵很平静。
皇帝要求街面安静,底下的人自然层层加码,整个皇城日休沐、夜宵禁,各处更是戒备禁严,只要老百姓出不出门,自然就不会闹事。
至于老百姓怎么过活,那就不在各级衙门考虑之中了。
毕竟是皇帝给他们发饷银,不是老百姓发。
因为当初林殊是长公主之子,深受太皇太后疼爱,所以老人家去世,梅长苏便在自己房中尽孝。
黎纲与甄平主内,十三先生主外,局面仍是控制得稳稳的。
出殡之日,梅长苏跪于廊下行礼,眼睛红红的,但却没有落泪。
出殡日后,皇帝复朝。而蔺晨也赶到金陵。
这一日,苏宅的凉亭之内,聂峰剧中而坐,夏冬站在他身边,谷雨则坐在夏冬旁边,回来守孝的霓凰则坐在谷雨身边。
梅长苏只能坐边上。
蔺晨看了周围的人,目光在谷雨身上停了片刻,咳嗽一下开口:“火寒之毒,为天下第一奇毒。
奇就奇在它既可救命,又可夺命,更能置人于地狱般的折磨之中。”蔺晨娓娓说着,语调平淡,“当年聂将军全身烧伤,火毒攻心,本已无生理,但恰巧跌入雪窝之中,被寒蚧虫咬噬全身,这才保住了性命。
此虫只有梅岭附近才有,绝魂谷与梅岭北谷只有一壁之隔,也生长着少许。
它们专食焦肉,同时吐出毒素,以冰寒之气扼住了火毒,从而形成一种新的奇毒,那便是火寒之毒。”
“身中火寒之毒的人,骨骼变形,皮肉肿涨,周身上下会长满白毛,而且舌根僵硬,不能言语。
每日毒性发作数次,发作时须吸食血液方能平息,且以人血为佳。
虽然此毒可以苟延性命,不发作时体力也如常,但这样的折磨,也许并不比死了更干净。”蔺晨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着聂锋,“聂将军能坚忍这些年,心志实非常人所及,在下敬服。”
“依你之见,此毒可解么?”夏冬开口问道。
“可以解。”蔺晨很干脆地道,“有两种解法,一种是彻底地解,一种是不彻底地解,你们必须选其中的一种。”
“那就详细说来听听。”谷雨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