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囚了半个多月,处置的旨意依旧没有下来,谢玉仍然安安稳稳的在天牢里待着,所以他已经很清楚原因。
是夏江在为救他性命想方设法活动游说。
而这种行为必然会触怒誉王,使这位皇子也展开相应的回击。
梅长苏出现在这间囚室之中,想来就是为了釜底抽薪,从自己这里找到对付夏江的突破点。
早在十天前,夏江离开之后半个时辰,来给他说的一切,他就知道梅长苏一定回来。
他要做的,是配合梅长苏的表演,适时的表现出自己从理智到崩溃的状态。
对于一个政客来说,这种表演是随手而来的。
所以他一开始面色淡然,假装不被触动的样子。
“谢侯爷,”梅长苏走近一步,微微倾过身子,“我知道……你一见到我就忍不住会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败在我手下的,对不对?而且你直到现在,恐怕还是没有能够想出合理的原因来,对不对?你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哪一步做错了,哪一步疏漏了,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一波接一波地这样发展着,突然有一天就将你打入深渊,从贵极人臣,到囚牢待死,对不对?”
他果然会说这些话。
谢玉一边想,一边用力咬紧牙根。
脸色紧绷,让人一看似乎在强行支撑着。
“其实你用不着这么费力地想,今天我来,就是准备明明白白告诉你的。谢侯爷,你之所以会输的原因……”梅长苏慢慢吐出几个字,“就是因为你笨。”
不错,你是琅琊榜收,江左梅郎。
似乎你比我更聪明。
但是我站得位置比你高,你不知道我下一步会怎么做。
而我却知道,你会继续激怒我。
“我倒不是说你比一般人更笨,你只不过是比我笨罢了。”梅长苏悠悠一笑,“就是因为我比你聪明,所以你会怎么反应,怎么动作,计划什么,谋策什么,我都看得破。而反过来,我在想什么,我会怎么做,我到底如何筹谋,你却是半点也看不透。这么一来,你怎么可能不输,怎么可能不败?而且连输了败了之后都琢磨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的,这不是笨……又是什么呢?”
谢玉似乎真的听下去了,以至于面色发白,鼻息渐粗。
“你知不知道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比你聪明?”
我知道,接下来你一定会提夏江。
“夏江。”梅长苏果然吐出这个名字,“夏江比你聪明太多了,所以你仍然会重蹈败在我手下的覆辙,一直这么输下去。“我来告诉你聪明人会怎么对付你吧。其实只要想通了,那真的很简单。”
“首先,他到这里来看望你这位落难侯爷,告诉你他不会袖手旁观,跟你做一个交易。你不吐露他的秘密,他为你保命。他会非常认真地想方设法,让你活着走出这个天牢。你出了天牢,不判死罪,他的承诺就完成了。他救了你的命,你自然不会再供出他的任何罪行。然后你会被判徙刑,流放到寒苦之地去。
也许你觉得自己熬得过那场苦,但实际上你根本没有机会去吃这份苦。因为这个时候你的案子已经结了,不会再有人来审问你,不会有人认真听你说话,你嘴里咬着夏江再多的秘密也没有机会吐露。从京城到流放地这长长一段路,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是你的鬼门关。
而到了那个时候,你的死仅仅只是一个流放犯的死,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在意,就算事后有人关心有人在意又怎么样,你已经死了,在根本来不及用你所守的机密威胁任何人的情况下很容易地死掉,把所有的一切都干干净净地带到另一个世界。
而夏江……他这个聪明人却会好好地活着,从此之后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这样多好,是不是?”
夏江很震惊。
震惊的不是梅长苏说出这番话,而是早在几天前,谷雨就当着他的面说了这些话。
正如刚才梅长苏所说,谢玉会怎么反应,怎么动作,计划什么,谋策什么,他都看得破。
而在这之前,梅长苏会怎么反应,怎么动作,计划什么,谋策什么,他谷雨都看得破。
所以梅长苏每说一句话,谢玉便对谷雨坚信一份。
是以此时此刻,他的额头留下了滚滚汗珠。
这不是吓得。
而是演的。
一个优秀的政客,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说出汗就出汗,这是基本操作。
而梅长苏看到这一幕,以为谢玉已在彀中,继续说道:““谢侯爷,你现在最好抬起头来,看着我,咱们两个人也来好好地谈一谈,如何?”
谢玉依旧没说话。
因为此时梅长苏的火候还不够。
自己现在若是说话,梅长苏一定会有所怀疑。
“将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梅长苏继续加大火力道,“就好比半个多月前,你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如今这样的处境吧?单从现在的情势来看,只要夏江救你,你便的确没有任何出卖他的理由,但世上的一切总是千变万化的,他与其相信你,不如相信一个死人,那样才更干净利落,更象一个悬镜掌司行事的风格吧?”
好!
时机到了。
谢玉抬起了头,迎住了梅长苏的视线,“你说的不错,但是我不信夏江,难道信你不成?我有今日大半是拜你所赐,信你还不如自杀更快一点。”
“你错了。”梅长苏语意如冰,“你有今日全都是咎由自取,没有半点委屈。不过我之所以叫你信我,自然不是说着玩的。”
“咎由自取?”谢玉冷笑:“君有所好,下必从焉。我若不如此做,如何能扶摇直上?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这个道理,苏先生不会不明白,要不然,你为何会为誉王出谋划策呢?”
“我刚刚已经说过,”梅长苏仍是静静地道,“你就算出了天牢也只是个流放犯,是死是活对我来说有何区别?我对付你,不过是因为你手握的权势对誉王殿下有所妨害,现在你根本已是一败涂地,要不要你的命根本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