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那边是小路,主峰在这边,您看,已经可以看到了……”
“没关系,我就想走走小路,这里林密枝深,光影跃跃,不是更有意趣吗?”
“是,……您小心,地上还有积雪,容易打滑。”
“被你这样扶着,我滑也滑不倒啊……”
轻轻的语声中,积雪吱吱作响。
夏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回身,面无表情。
“夏大人……”来者似乎有些意外,“真是巧啊……”
然后他看到了谷雨:“谷兄,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
“你上次遇到我是大年初一的穆王府吧?难道这几日苏兄都没出门?”
谷雨初一就来京城了?
夏冬瞥了谷雨一眼,心里冷哼一声。
随即对梅长苏道:“严冬登山,苏先生好兴致。不过今天,我记得似有一场盛会……”
根据悬镜司的情报,今天是誉王举办年会,招待自己人一起宴饮欢乐。
“就是不耐那般喧闹,才躲出城来,若是留在寒宅里受人力邀,倒也不好推托。”梅长苏毫不避讳,坦然地道,“何况苏某新病方起,大夫让我缓步登山,慢慢回健体力,也算一种疗法。恰好这孤山离城最近,一时兴起也就来了。可有搅扰两位之处?”
“这孤山又不是我的,自然人人都来得。”夏冬冷冷道,“这是拙夫的坟茔,一向少有人来,故而有些意外。”
“也是,谷兄也都来了。”
“十二年岁月歌,年华老去,不知坟里坟外,谁的泪更烫些,谁的心更痛些?冬儿这些年受了太多的苦,所以我想来告诉聂峰将军,以后我会照顾好冬儿。”
“冬……冬儿?”
面前的三个人都吃惊了。
夏冬脸色晕红,狠狠地瞪了谷雨一眼。
黎刚张大嘴巴,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
梅长苏更是震惊无比,身体晃了晃,一阵猛烈地咳嗽,还是黎刚轻轻拍他后背才缓过劲来。
“你们……谷兄,你不是和郡主……”梅长苏忍不住道。
“大梁国法,没有规定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吧?而且我信奉天方国的独神教,教义规定有条件的男人可以娶四个老婆。苏兄见识短浅,我不怪你,在这里大惊小怪,却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了。”
梅长苏直接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天方国他听说过,独神教却没听说。
更何况虽然大梁国法不禁纳妾,可是他身边的人,以及他的长辈,却大都只娶了一个妻子的。
比如他爹只娶了一个晋阳长公主。
他叔言阙也只娶了一位夫人。
他的敌人谢玉娶了莅阳长公主。
另一个敌人夏江,有老婆有孩子,结果堂堂悬镜司首尊,出个轨老婆带着孩子跑了,害的老爷子独守空房。
此外还有誉王、靖王、蒙挚等人,以及江左盟的兄弟们,纳妾的极少。
当时,你现在是霓凰郡主的未婚夫,而夏冬和霓凰关系亲近,又是老部下聂峰将军的未亡人,你怎么可以这样?
谷雨看着梅长苏的表情,呵呵笑了一下,对夏冬道:“我这几日就要出海,争取四月份回来,今天下午还有一桩买卖要谈,事不宜迟,先告辞了。”
“下午有事要谈?你赶得回去吗?”
“我以轻功凌空而行,三个时辰内能回到藤县。”
“那你来此,岂不是凌晨就起来了?”
“不错。”谷雨点点头:“不过和聂峰将军说这个,还是值得的。我先走了。”
完这句话,他没有给夏冬挽留的机会,一个纵越久离开了。
夏冬望着他的身影,心里布置是惆怅,还是惆怅。。
不知过了多久,她这才回头看梅长苏。
“这就是聂将军的埋骨之所吗?”梅长苏踏前一步,语调平稳无波,“一代名将,苏某素仰威名。今日既有缘来此,可容我一祭,略表敬仰之情?”
夏冬怔了怔,点了点头,道:“承蒙先生厚爱,请吧。”
梅长苏撮土为香,深深揖拜了三下,侧过脸来,低声问道:从黎刚手里接过装酒的银瓶,弹指拔开瓶塞,以双手交握,念了一段祭文,歃酒于地,回手仰头又饮一大口,微咳一声,生生忍住,用手背擦去唇角酒渍,眸色凛凛,衣衫猎猎,只觉胸中悲愤难抑,不由清啸一声。
“聂夫人,死者已矣,请多节哀。”
梅长苏起身后,对夏冬说道。
夏冬语气平静:“先生盛情,未亡人感同身受。夏冬在此回拜了。”
梅长苏一面回礼,一面又道:“聂夫人,你和谷雨……”
夏冬点头道:“没错,谷雨来此,就是先告诉先夫,他会照顾我的。”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苏先生,这是我和谷雨的事情,你既已遇见,谷雨既已说了,那便如此了。”
梅长苏这才愣住。
良久方道:“我看聂夫人衣衫单薄,未着皮裳,还是由苏某陪你下山吧”
夏冬点点头,两人默默转身,沿着山道石阶,并肩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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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只闻风吹落雪、簌簌之声,并无片言交谈。
一直快到山脚,遥遥已能看见草蓬茶寮和拴在茶寮外的坐骑时,夏冬方淡淡问了一句:“先生要回城么?”
梅长苏微笑道:“此时还未过午,回城尚早。
听闻邻近古镇有绝美的石雕,我想趁此闲暇走上一走。”
“赤霞镇的石雕么?确实值得一看。”夏冬停了停脚步,“恕我京中还有事务,不能相陪了。”
“夏大人请便。”情境转换,梅长苏自然而然又换回了称呼,“内监被杀这个案子确实难查,大人辛苦之余,还是要多保重身体。”
夏冬的目光攸地扫了过来,利如刀锋,“苏先生此话何意?”
“怎么?这个案子没有交给悬镜司么?”
“这的确算是一件奇诡的案子,也许悬镜司以后会有兴趣吧。”夏冬虚虚地应对着,既不明言,话也没有说死,接着又套问了一句,“不过凶手杀人如此干净,定是江湖高手,苏先生可有什么高见?”
“江湖能人异士甚多,连琅琊阁每年都要不停地更新榜单,我怎敢妄言?再说论起对江湖人物的了解,悬镜司又何尝逊于江左盟?目前有什么高手停留在京城,只怕夏大人比我还要更加清楚吧?”
说道这里,梅长苏有恶趣味的加了一句:“说起来,天下无敌的谷司马大年初一就在京城,他要做事,又有什么人能阻挡呢?”
“呵呵,苏先生这挑……”
便在此时,不远处树林中发出一阵动静。
三人急忙看去,就看见一个一身白毛的怪物纵横于山林之中,似乎是人,又似乎是兽!
夏冬当即冷声喝道:“谁?”
说话间,身法如电,纵身急急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