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挚顿时大受感动,勉强起身道:“君之愿望,我必全力相助。”
谷雨深夜来找蒙挚,当然是为了避人耳目。
其次是为了从禁军系统挖墙角。
别看禁军大统领只是正三品,那是因为人家是皇帝亲兵队长,蒙大统领身上挂着武卫大夫、中护军、上柱国等虚衔,保证他的品级和俸禄排在大梁前列。
但相比之下,副统领却只是从四品,分别参与管理参军、辎重、情报、武备等工作。
之所以说参与管理,是因为这些工作是被文官体系的光禄勋负责管理,光禄勋属于九卿之一,属官众多,机构庞大。管行政的,管粮草的,管条令的,管训练的,管军马的、管门窗安全的、管各种车辆的、管运输的、管兵器的、管打仗的,管军籍的,以及管理家属生活的,各设官员,互相制约,不相隶属。
所以副统领只是比行军司马高一级。
一旦降一级,归入昆山郡王府,谷雨指挥起来,朱寿春和他那一批人也不会有什么心里想法。
表面上看,梅长苏和靖王联手,再加上蒙挚、霓凰的支持,似乎可以一鼓作气实行兵谏,逼迫皇帝认错,为赤焰军和祁王一案昭雪。
但实际上,在靖王还没有走到人前,没有显示卓越的接班人风范的时候,这么做只会引发政坛海啸,各地会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蜂拥起兵的。
区区梅长苏和江左盟绝对弹压不住的。
想想唐初也是刚刚经历南北朝和隋末大混战,天下大乱刚刚结束没几年,李世民凭开国头号功臣的身份,身上一堆亮瞎眼、位高权重的职务,已经超过尔朱荣、宇文泰、高欢等人当年的威望,依旧磨了几年才敢发动玄武门之变。
是因为弑兄囚父很难吗?
当然不是。
他是担心引发地方大乱,进而导致外敌入侵。
所以梅长苏才会按部就班,花两年时间让靖王掌握大权,得到崇高威望,掌握各种军政大权,才会发动雷霆一击。
不管怎么说,此时距离梅长苏策划的“兵谏”还有一年半时间,谷雨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增强势力,以图最后的桃子,就得抓住时机,不断吸收人才。
天下英雄入我彀中,我才能借助昆山郡王实行大逆转。
所以他才会夜访蒙挚。
此时见蒙挚已经听到心里去,便微微一笑:“蒙兄客气了。对了,我听说蒙夫人当年因小产导致不孕,这么多年来可曾治疗过?”
蒙挚道:‘如何没找过?天底下的名医都请过,但都说受创严重,再难怀孕。’
说到这里,他猛然抬起头,不解问道:“谷兄问这个问题,乃是何意?”
谷雨笑道:“蒙兄没听说前中书令柳澄柳大人的夫人之事吗?”
“知道啊。”蒙挚点头。
身为禁军大统领,脑子可以不好使,但消息必须来源广博。
“柳夫人似乎患了肝疾,缠绵病榻一年有余,早已回乡,只怕……”
“被我治好了。”谷雨截断蒙挚的话语,笑着说道。
“什么?被你治好了?”蒙挚震惊无比。
“没错,我以内功心法治病,举凡世间之病,除非要我起死人,肉白骨,基本上我都可以治疗。尊夫人的区区病症,我只需要一个疗程,便可生效。”
“真的假的?”蒙挚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柳夫人就在吴郡老家,当时我治病之时,有十几个柳家人亲眼目睹,你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差人探访一番,等你想清楚了,便可以找我帮忙。”
“若真如此,蒙挚感激不尽。”蒙挚连忙拱手施礼。
是不是真的,这事能不能成,先谢过再说。
谷雨笑了笑,站起身来道:“谷某明日一早就要返回藤县,准备初九那天率领船队出发,先告辞了。”
“初九就走,这么匆忙?”
“三六九,往外走,这不老话吗?”
……
藤县的事务自然也有很多。
除了应酬之外,就是继续主持出海之事。
因为上一次出海大获成功,这一次谷雨招募了七八个商队,上千的精壮汉子,以及江南一带的货物,另外,他已经和北燕、东海,以及南边地方豪强打好招呼,招揽精壮的种田农夫以为己用。
他已经占据了济州岛,建立了一个据点。
这一次他要安排数千人占据那里,开辟土地,并组织民兵与那些土着厮杀,训练自己一手打造的新式武器。
待到明年,他率训练了一年的精兵来到金陵,那一切愧疚是由他说了算了。
……
大年初五,金陵城东孤山。
此时尚是隆冬,光秃秃的枝干林立于残雪之中,山路两边弥漫着浓浓的肃杀萧瑟之气。
拾阶而上,在孤峰顶端幽僻的一侧,有亭翼然,藤栏茅檐,古朴中带着拙趣。
距此亭西南百步之遥,另有一处缓坡,斜斜地伸向崖外,坡上堆着一座花岩砌成的坟茔。
当夏冬提着祭拜之物来到此处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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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前设着两盘鲜果,点了三炷清香,微亮的火星处,细烟袅袅而上。
有人窄袖长襟、腰身紧束,一副翩翩公子模样,他立在坟前,纸灰纷飞,香已渐尽,祭洒于地的酒浆也已渗入泥土。
“是你。”夏冬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白。
她的夫君聂峰已经去世十二年,但夏冬依旧想念着他,收敛心神,醉心工作,不在理会儿女情长,只是把无尽的思念用在每年的祭奠夫君之上。
直到年前遇到谷雨。
那种情不自禁刻骨铭心的贪恋,让她不由自主的和谷雨走在一起。
其实她也明白,夫君已经去世十二年,她即使和谷雨有了一夕之欢,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谁对不起谁的道理。
即便是周玄清这种端正守方的饱学鸿儒,面对这种情景,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但这里是聂峰的坟墓。
谷雨居然来到这里,夏冬本能的生出一丝羞愤,一丝罪恶。
“以后既然由我来照顾你,我自然要给聂兄上上香。”谷雨道:“聂兄在天有灵,定会祝福你我。”
“谁要你照顾了?”夏冬脸色一红:“我与你只是萍水相逢,我也没有对不起聂峰,何需你来?”
“既然要告别过去,面向新生活,那我必须要来。”谷雨忽然伸手,一把将夏冬揽入怀中:感受着对方僵硬而又渐渐软化的身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能让你幸福,自然也能让聂兄……”
便在此时,他语气忽顿。
夏冬也从他怀中挣脱。
两人一起看向某处。
因为刚才,夏冬感觉有人在窥视。
“什么人?”夏冬喝道。
山林中空寂无声。
片刻之后,山风依然在耳边啸叫,幽咽凄厉的间隙,竟夹杂了隐隐的人语声,模模糊糊地从山道的那一头传来。
夏冬不由得看了谷雨一眼,将对方摇头,不由得蹙眉。
往年这里多么清净。
今日这孤山上,倒是挺热闹,竟不断有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