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的视线停留在谷雨宛若天神一般俊美的容颜上,良久后方才缓缓收回到下垂的羽睫中。
今天来谷宅前,她曾经想象过这位文武双全的谷雨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郡主甘心下嫁。
可真正见了之后,才发现他远比传言和想象中更加的有魅力。
其实在京城官场混,有心计、有手腕是基本标配,没有这些能力基本混不下去。
别说是官员了,就算是皇子,在不受宠爱的情况下要想能生存下去,就得打造相关人设。
比如皇六子淮王萧景礼就主打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设。
皇七子靖王萧景琰性格刚直,宁折不弯。
这两人虽然不收皇帝待见,却也不受太子和誉王猜忌,得意相安无事。
“你既和郡主有了婚约,那各项礼仪当尽快举行。”夏冬缓缓说道。
“夏大人很着急啊,”谷雨笑了:“我明白了,郡主有夏大人这样的好朋友,真是难得。”
听得此言,夏冬眸色突转冰寒,冷冷道:“她现在还不是我的朋友,等她嫁给你之后,我才肯承认这朋友二字。”
“是吗?”谷雨似对这句话毫不在意,随口道,“因为当年那桩婚约么?郡主一日不另嫁,她就一日是林家的人。而对于夏大人来说,林家人就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吧?”
却令她全身一僵,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心中突然涌上来的那股难以抑制的情感的洪流。
尽管事情已过去十二年多,尽管已可以不在午夜梦回时心颤落泪,但多年的修炼平复,竟未曾带来丝毫真正的痊愈。
谷雨看着夏冬的脸色变化,毫不在意的转过脸,看向院子。
夏冬今年三十七岁,十九年前嫁给赤焰军中名将聂峰,夫妻恩爱,花朝月夕,相持相扶。
谁知道七年后,梅岭上的赤焰血案,让夏冬没了丈夫。
据宁国侯谢玉呈给皇帝的奏章,说赤焰军谋逆,聂峰忠于王事,寻找证据禀报朝廷,被林氏父子诛杀。
赤焰军虽灭,但夏冬的丈夫却死了,从此夏冬深恨林家,自然不愿意和“林家媳妇”穆霓凰再做朋友。
只是姐妹情深,夏冬一行字关注霓凰。
如今霓凰和谷雨有了婚约,那她自然不再是林家媳妇,夏冬自然愿意为了霓凰,来看看谷雨此人到底如何。
“谷校尉,”片刻静默后,夏冬抑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冷冷问道,“你到京城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谷雨莞尔道:“怎么,悬镜使大人连这个都没查出来?”
夏冬冷哼一声,道:“我听郡主说过,你武功通玄,曾经一日一夜疾驰千里,就为了欣赏江南春景,也曾狂奔两千里,登山海关回首万里长城。像你这样的人,天下自可去的,哪里不能有荣华富贵?何须要到京城来?何须择主而事?”
谷雨淡淡一笑:“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拳脚再好,一棍撂倒。一个人武功再高算得了什么,辅佐君王富国强民,灭国开疆封狼居胥,这才是大丈夫之志。”
“所以你选择誉王?”
“不。”谷雨摇头:“当初是誉王上门聘请,礼贤下士,犹如昔日信陵君一般,谷某自当效命。但事到如今,我要迎娶郡主,然后又在禁军任职,为誉王清誉,我自然要和他远离了,否则引起陛下疑心,那不是助他,是害他。”
夏冬怔怔地看了他一阵,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怎么,我的话很好笑么?”
“不,你说的是真话,我非常相信。”夏冬点头说道,但脸上似乎一点相信的表情也没有。
谷雨也不在意,笑道:“我这寒舍确实是寒舍,刚搬进来,连上好的茶叶都没有,实在是惭愧,不如我弹奏一曲,为夏大人清心。”
说着,走到一旁,从橱柜中取出一张七玄琴来,调试了一下,便轻轻弹奏起来。
顿时一股流畅的曲声响起。
这曲子……
《梅花三弄》
作为世家子弟,夏冬虽然一直追随师傅夏江练武破案查隐秘,但因为出身的缘故,这欣赏音的乐造诣还是有的。
所以夏冬觉得,这曲子的流畅度,比外边那些乐师弹得强多了。
听到曲声美妙之处,夏冬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这有没得音乐之中。
良久,夏冬睁开了眼睛,不由得转头看下个谷雨所在的位置。
阳光穿透纱窗,洒在鲜花盛开的门廊,谷雨膝上托着一丈七玄琴,闭着眼睛忘我地弹奏着,温柔的夕照为侧脸的线条铺上一层暖色,淡淡的黄在琴弦间雀跃。
在距离他的右脚不到一米的地方多了一只通体乌黑,特别干净漂亮的狗蹲坐着,像是听得入神,又似眺望窗那边,外面吹来一阵秋风,拂动娇嫩的花骨朵,也扬起它背上的毛发,仿佛绵软的水波。
一人一狗和这日落晚景特别和谐。
琴声忽止,谷雨睁开眼睛,正好和夏冬的眼睛对上。
夏冬只觉得一颗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忙一口饮毕杯中余茶,放回桌上,站起身道:“今日叨扰了。夏冬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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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不顾谷雨说话,转身就走。
但是走到门口又觉得气势不足,回身道:“谷校尉头脑武功无人可比,但纵有通天手腕,也请莫触法网,莫逆圣意。否则悬镜司堂上明镜,堂下利剑,只怕容不得谷校尉。”
“夏大人良言,自当谨记。”谷雨在夏冬背后开口:
夏冬却再也不敢回头,脚步加快,很快消失了。
谷雨呵呵一笑:‘如狼似虎的年纪,遇到小鲜肉,难免……不过话说回来了,是到了该松土的时候了。’
……
休沐日结束,谷雨第二天正常上班。
皇宫当值是一件既清闲又无聊的工作。
毕竟一般情况下,皇宫的腌臜事轮不到禁军管,可是天下之大,又没几个人去皇宫捣乱。
毕竟此时大梁国内尚算安康,大家暂时还不需要铤而走险。
这种情况下,禁军又有什么可做的?
偏偏禁军大统领蒙挚又是一个认真负责的,统领禁军十分严格,所以自然无聊又清闲了。
今日上午,谷雨在皇后的景仁宫外当值,忽然眉头一皱,看见了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看那马车制式,是谨妃的。
他儿子是皇六子淮王萧景礼,比誉王小,比靖王大,主打一个胸无大志,每日吃喝玩乐,却也不胡作非为,是以皇帝、太子和誉王都当萧景礼是空气。
对于“胸无大志”四个字,谷雨不太认同。
身为皇子,怎么可能胸无大志?
你当皇帝的小兄弟纪王,愿意每日观舞听曲?
后世有皇子装傻子的,有给自己发丧哭坟的?
你当他们愿意这么玩世不恭?
一切都是明哲保身罢了。
想到这里,谷雨嘴角微微一弯。
谨妃的马车,刚刚拐弯,忽然一只飞鸟掠过,停在拉马车的马眼睛闪。
那驮马立刻就被惊到,先是‘兮律律’的大叫,跟着扬起前蹄后退了两步,再之后就是疯狂奔腾起来。
赶车的车夫当场就被掀翻在地,而马车里的谨妃,则是被拖着一路狂奔向前。
四周的宫女太监响起一片惊呼声响,众人一边躲避一边大喊“马惊了~~~”
车里的谨妃一辈子谨慎,可这个时候也是吓得一脸苍白。
眼看着惊马一拽着马车一路狂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撞上东西,或者干脆让木质马车散架。
无论那种情况,谨妃都会受伤。
就在这个危急关头,一道身影从后面急速追上了马车。拉着驮马的缰绳逐渐发力拉拽,跟着跑了一会儿,驮马终于是逐渐停了下来。
谷雨拍了拍马脖子,轻声安抚了一下驮马,这才转身面向车厢行礼:“娘娘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