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的高考,是冬季举行的,文科的考试科目是语文、数学、政治、史地。
无论是郝红梅还是田晓霞,其实都是很聪明的人,高中时期就有意的认真学习,等毕业后也没放松。
尤其是郝红梅,《数理化自学丛书》复习了一整年。
所以考试成绩非常理想。
高考之前他就已经跳报完志愿,等高考成绩公布了,郝红梅成为原西县高考状元,被京城师范大学录取。
消息传到郝家村,郝红梅家里顿时门庭若市,父母激动万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考上大学就等于鲤鱼跃龙门,上学有补助,毕业就可以被分配。
而京城师范大学是国家重点大学,不比兰香后来考取的北方工业大学差,
当然,田晓霞也被省师范大学中文系录取。
谷雨先是给郝红梅写了一封信,表达了祝贺之意,又解释了自己的工作,确实没时间去郝家村祝贺,不过他已经专门腾出时间,等去报道的时候,他也正好去京城。
……
在这冬天,孙少安做了爸爸。
自从儿子降生以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意义。一个作了父亲的男人才真正感到自己是个男人。
秀莲生孩子后,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他母亲侍候。妻子奶水很旺,因此麻烦事不多,他很快就就去上班了。
虽然他给妻子和儿子买了很多补品,也天天亲儿子。
但是心里却有一种晃晃然的感觉。
就是儿子都出生了,自己却没有给儿子打下万里江山的感觉。
是,他现在是亦工亦农,每个月有几十元的工资,家里的农活也不会耽误。
再加上弟弟时常往家里汇钱。
可以说就是整个石圪节,也没他家条件更好的。
但是孙少安还是想做的更好。
主要是他曾经一队,又被二队给压制住了。
田福高是个好队长,但终究比不过金俊武。
所以这两年的钱粮,发的不多。
田福高没少挨骂,所以找孙少安诉了好几次苦。
所以孙少安心里总有一种冲动。
他不光想回来当队长,还想把现有的一队模式调整一下,分成几个承包责任组,来它个劳动竞赛,让大家赚的更多。
他想到了,只要把土地承包出去,下来,一队家家户户恐怕都要大囤冒尖小囤流了。
但是冲动归冲动,孙少安却不敢轻易这么做。
毕竟他弟弟的地区的领导。
且不说当初猪饲料地的事,就现在这么做,要是印象和他弟弟的前途,那他这个哥哥岂不是无地自容。
就在此时,谷雨回来了。
他买了许多的吃食和玩具,够侄子玩到五岁的了。
又把小娃娃抱在怀里,好一番逗弄,当场让小娃娃一心贴叔叔了,连妈妈和奶奶都不找了。
一家人看的哈哈大笑。
午饭过后,兄弟俩在家门口的土坡上蹲了许久,谷雨才道:“哥,这都抽了好几根烟了,你有话就说嘛。”
孙少安道:‘我没事啊。’
“你拉倒吧,你那点心事,能瞒得过我。你是不是想回村里,继续当队长,搞承包责任组?”
孙少安脸色一变,一下子站起身来:“你咋知道?”
因为这是我的“梦魔术”,和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你是我哥,以前是家里长子,顶梁柱,现在更是父亲了,总想有一番大作为,我能想不到?你这个想法很好,我支持。”
“你支持?”
“是,我支持!”谷雨点头。
“可是……”孙少安不担心自己。
大不了被批一顿,还能不让种地了?
关键是万一耽误弟弟的前途怎么办?
谷雨笑着拍了拍孙少安的肩膀,说道:“大哥,我记得以前咱们酒后聊天,你跟我说过,‘上面……最好在种庄稼的事上不要管老百姓。让农民自己种……农民就是一辈子专种庄稼的嘛……农民的手脚被捆得死死的……眼下对农民种地不要指手划脚,就会好些的……’你还记得吗?”
“咋不记得,这是我的心里话嘛。”
“我在地区有调整工业、农业政策的权力,现在工业方面,我已经撕开一道口子了,而在农业方面,我也拟定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案事关咱们农民怎么吃饱肚子,而且这个方案,在咱们全国,至少在皖、川、粤等地,肯定已经有人在悄悄的进行了,当地的领导干部,肯定以保密的形势关注他们方案的推进情况。”
“啥方案?”
“我决定在我们双水村一队,将全体社员的土地按照土地贫瘠情况按户分配,所有权归集体,使用权归个人,种出来的来的粮食,交足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全是自己的。”
“只要按照这个承包制度,不管是有没有孙队长、田队长盯着,社员们一年就能脱贫,两年就能还清所有欠款,粮食可以比往年大丰收的时候还要多……”
谷雨侃侃而谈,将“大包干”详详细细的说给了孙少安。
孙少安越听越激动,不由得一拍大腿:“这个政策太好了!”
“这个方案要执行,就得保密一段时间。而要保密,有两个人绝对绕不过去。”
“你是说福堂叔和咱二爸?”
“对!其实要说服咱二爸不是难事,关键是说服福堂叔。”
孙少安点点头。
确实,田福堂是大队支书,是旧的体制的受益者,绝不想着搞什么“大包干”,
因为他老了,润生也单薄,根本干不了活。
所以他才不会保密。
谷雨笑道:“我给润生安排了在县里开车的活,同时我把福军叔也请回来了,有着两个法子,福堂叔肯定同意。”
孙少安彻底放下心来。
当天晚上,谷雨、孙少安、田福军、田福堂四个人秘密商量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下午,谷雨和孙少安一起找了一队的队长田福高。
福高听了他的想法,高兴得手在大腿上一拍,说:“我看这事敢做哩!你孙主任都不怕,咱个农民,怕个球!他公家还把咱老镢把夺了不让受苦吗?干脆!咱把队里的社员召集起来,看大家的意见怎样?如果大家都愿意这样干,咱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