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明建顿时心里一震,作为郝家村的人精,还会看不出郝红梅脸上的的神色来?蹚
于是他心里马上展开了缜密的推理,越想越震惊,当即笑着说:“娃娃,你赶紧回去吧,看把你累的,今天算你十分工,毕竟你是念过书的,不比那些粗实婆娘,回去吧。”
看这郝红梅远去的身影,郝明建就琢磨,地主家的娃娃怎么搭上京城什么部的大人物的?
仔细想想,肯定是因为在县里上高中认识的。
看来读书真的有用。
不用多说,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娃娃供到县里读高中。
郝红梅回到家里,进了屋见母亲没在,从兜里掏出信,轻轻地在信封亲了一下,小心的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看完了信,她又打开邮递包裹,看到了里面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脸色顿时明艳艳的红。蹚
接下来继续看信。
一直看到母亲喊她吃饭,她才记起,自己忘了帮母亲做饭了。
今天的伙食和以前一样,高粱稀饭,高粱面馍,几片腌萝卜,但郝红梅吃的格外香甜。
母亲看着女儿不时露出笑容的嘴角,不觉有些担心,就问“红梅,你没事吧?”
郝红梅红着脸说:“我没事,好着哩。”
父亲是识字的,刚才看见进屋时看见郝红梅在看信,只是郝红梅太投入没有看见他。
“谁来的信?”父亲关心地问。蹚
郝红梅有些慌乱:“我同学。”
“哦”父亲就不再说话了。
下午郝红梅不用上工,就去山上砍了点柴,坐在柴堆上又掏出来看那封信,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总觉的看不够。
晚上,吃饭的时候父亲说:“我今天听郝明建说你收了封京城的信和包裹,还是什么部的是不是?”
“嗯。”郝红梅红着脸应了一声。
父母也是过来人,哪还看不出女儿的心思?
“你同学还有京城的?”父亲问。蹚
郝红梅觉得这事也不能瞒着家里人,就实话实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但他现在不上学了,在国家外贸部工作。”
“他是公家人?还在京城?你们来往多久了?”母亲很惊奇。..
郝红梅红着脸说:“快半年了,他也是咱们县的人。”
母亲急着说:“娃,可人家现在在京城!”
郝红梅倔强的说:“我也会去京城,他会等我的!”
“哎!”父亲痛苦的抱着头。
母亲拍着大腿说:“娃,人家凭什么等你?”蹚
郝红梅拿出《数理化自学丛书》,说道:“他给我寄了这些书,就是希望我好好学习,将来考上京城的大学,他会在那里等我。”
父亲抬起头说:“听说上大学是要靠推荐的,咱家的成份肯定是不行的,娃,你还是不要想了,收了心,对你也好……”
郝红梅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然后回来坐下,笑声道:“他给我说过,高考两三年内会恢复的,这是机密消息,让我决不能透露给别人……”
“他怎么知道的?”父亲不敢相信。
“他是首相府外贸部的大官,得到第一手消息不难,爸,你就不要担心了。”
“哎呀,我的天爷!你说这娃在首相府当官?意~不是说他在那个外什么部吗?”
郝红梅笑着解释说:“那个外贸部是首相府的一个部门,就像……就想咱们大队,有负责算账的,有负责训练民兵的,一个道理,他是负责挣外国人钱的。”蹚
郝红梅的父亲已经有点信了,光信封就让郝明建露出笑脸,肯定货真价实,人家还寄来了这些学习的书籍,肯定一片真心。
他受了这么些年的罪,不奢望他们能从地主变成贫下中农,只要红梅能上大学,改变命运就行了。
如今看到希望出现,顿时喜上眉梢。
这时母亲也听明白了,原来女儿以后可以上大学,那一切问题都就解决了,她也高兴,就问:“你不说那娃也是咱们县上的人,咋就跑到京城去了,还去当官了?”
郝红梅一脸幸福的说:“他叫孙少平,是石圪节双水村的,他家和咱家差不多一样的困难,只是他家的成份好,那时我们同班,我们在班上都不愿意和家庭好的学生来往,就这样我们就认识了,一个月后不知道为啥,他就去县革委会上班了,又过了半年他调去政务院的煤炭部了,现在又调去那个外贸部了。”
郝红梅说的简单,老两口却是很吃惊,因为这个跨度实在是太迅速了。
两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经历的多了,也就见得多了,听得多了,所以虽然觉得有点像故事,但也不觉得离谱。蹚
母亲问:“那娃没说过年回来不?如果回来,就让来家里坐坐。”
郝红梅羞红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笑着说:“他说他大哥要结婚,所以特别想回来,可是领导不让他走,说留着他赚米国和东瀛的钱,不过他来信说了,祝咱们新年快乐。还说了,天大的坎,三五年后就过去。”
三五年就过去?
这意思是三五年后就结婚?
也是,现在他俩十七八岁,三五年后也就二十三岁了,是到结婚的年龄了。
女儿或许不懂,但是老两口又怎么会不懂?
母亲心里稍稍放了心,虽然为不能见到准女婿而失望,但还是说:“这孩子真懂事。”蹚
看着父母高兴,郝红梅也很高兴。
她觉得孙少平似乎能掐会算,预料到了父母会问什么话,全都在信里说了出来。
虽然他没有说两人的事,但这事怎么着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啊。
毕竟她还没考上大学呢。
说实话,对于郝红梅来说,以前考大学只是为之拼命地梦想,现在这套自学丛书来了,说明孙少平的承诺也来了,她要是考不上,那就只能怪自己命苦了。
你总不能让人家在京城当大官的孙少平,跑回原西县娶一个落榜的女子吧?
他愿意,他家里人也肯定不愿意啊。蹚
想到这里,她学习的劲头更足了。
晚上看郝红梅睡着了,母亲对父亲说:“这事要是成了还好,要是不成,娃的名声就毁了。现在还没毕业,高考的事还没着落,一切都没定下来,可不能往外传。”
父亲翻了一下身,说:“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