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迪简得知太上皇西行的消息比其他人要早很多。
在获悉了太上皇已经到了边塞,而且在几万大军的护卫之下,沿着长城一路西行之后,任迪简感觉心中有一团火。
是扬州的瘦马不带劲,还是山东的汉子不够过瘾?
是江南道的稻米不够香,还是河南道的麦子不够新鲜?
太上皇他好死不死地在中原待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到塞外来吃沙子!
太上皇来了也就算了,关键是河东节度使严绶!
好歹是堂堂的河东节度使啊,又是调拨粮草,又是调兵兵马,更是千里迢迢地从太远一直跑到蔚州的北头去伺候,在任迪简看来,这该死的严绶,就差跑到太上皇床边上,去帮太上皇推**了。
任迪简敢跟任何人打赌,有了严绶做出的榜样,现任的振武军节度使阎巨源,绝对会选择了和严绶一样的处理方式,亲自迎接,全程陪同。
原本振武军以及快被自己蚕食得差不多了,如果没什么意外,再给自己一年,自己绝对可以把阎巨源赶走,即便留着,架空他是没问题的,
现在太上皇这一来,有了太上皇撑腰阎巨源肯定又硬起来了,肯定感觉自己又行了。
一想到这一点,任迪简的感觉就跟吃了苍蝇一样。
更坑爹的是,前面的两位节度使都这么做了,自己怎么办……
事实上,跟任迪简的预测差不多,确定太上皇要来之后,阎巨源亲自迎接,列阵欢迎,全程陪同,将狗腿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兴致大发之下,太上皇直接在单于都护府停留了整整五天,在阎巨源的陪同之下,将单于都护府里里外外走了个遍。
当其他人将注意力集中到太上皇身上的时候,在丰州的任迪简注意力却集中到了太上皇的随行护军上。
太上皇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这五天的时间对于一直长途跋涉,高速行军了一个月的禁军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机会。
五天的时间,太上皇玩得尽兴,阎巨源陪得高兴,禁军们则利用这难得是机会养精蓄锐。
完成了修整和补充之后,太上皇率领大军继续西进,目标丰州,天德军!
河东的严绶、振武的阎巨源都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顺利地迎奉了太上皇的出巡,此时此刻的压力已经全部落到了丰州防御使任迪简的手中。
严绶和阎巨源也就算了,关键明明太上皇连丰州都没到,结果范希朝这厮已经开始以迎奉太上皇的名义,在朔方开始动员了。
然而,更让任迪简感到不安的是,此时此刻向丰州进军的远远不止太上皇的一支兵马。
范希朝的朔方军、阎巨源的振武军、严绶的河东军都,也开始从三个方向向任迪简的丰州压了过来。
四方人马加起来十几万大军,带给了任迪简带来的巨大的压力。
就在这种情况下,传递太上皇旨意的天使来到了丰州城下,将太上皇的行程告知了任迪简。
太上皇已经离开了单于都护府驻地,在护军的护卫之下,向丰州方向前行,短则五六天,最长不会超过十天,太上皇既随行的兵马将抵达丰州。
到时候,太上皇会检阅天德军的兵马,并且巡查防御设置,请丰州防御使认真地做好准备。
同时,太上皇的护军共有……人,……马,需要由丰州做好接待以及粮草准备工作。
完成了对于天德军防御巡视之后,太上皇将继续西进,进入朔方节度使范希朝的辖区继续巡视。
果不其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过,虽然大军压境,虽然不容拒绝,但是如此正式的通告让任迪简轻松不少。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愬雪夜入郓州,李愬一战成名的同时对其他所有藩镇都起到了巨大的威慑作用。
如果太上皇不声不响,玩一次类似的斩首行动才是任迪简最为害怕的。
相比较其他人,任迪简是所有藩镇中对于长安的动向最为关心的,同时也是少有的从出京开始,就一直死死地盯住太上皇行动的人。
原本,任迪简对于太上皇出巡的目的充满疑惑,但是这个疑惑在太上皇抵达洛阳之后被解答了,任迪简相信在洛阳的行动已经暴露了太上皇的真正目的-搞钱!
任迪简相信,太上皇之所以带着数万禁军,在整个大唐内巡游,目的就是一个——就是为了搞钱,威胁宣武军是搞钱,围困淮西是搞钱,进军平卢其实也是搞钱。
宣武军的韩弘是聪明的,奉上了大笔银钱、粮食、战马,所以宣武军安然无恙。
淮西那就是纯属活该,昔日的淮西节度使巅峰的时候也曾经是地跨三道,掌控了十几个州的庞然大物,然而几轮叛乱袭来,如今的淮西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吴少项会被解除武装,只有一个原因,他穷!
只有那个李师古,仗着自己实力强横,看不清局势,硬要跟太上皇硬顶,结果呢强盛如斯的平卢如今安在?
魏博交了钱,承德交了地盘,卢龙低头,这都算聪明的,所以太上皇也没动手,双方很默契地保持了现状。
现在,在大兵压境的情况下,太上皇派人通知自己,让自己奉上银钱、粮草等等,这符合太上皇出巡之后的惯例,按道理来说,只要自己交钱,保命应该是没问题的。
当然了任迪简做出这样的判断还有另外的一个依据,那个自己花费了无数心血,建立起来的那个走私通道——怀安堡的刘润龙。
刘润龙想尽办法建立了那坐怀安堡,又建立了一条从河东军内部盗取军备的路线,而最后的一条则是从怀安堡将获得的利润输送到丰州。
正是通过刘润龙凭借一己之力,建立得如此的一个三角贸易,任迪简才能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实力暴涨,而不是靠什么所谓的边境贸易。
前任的丰州防御使李景略可不是什么庸才。
掌控丰州数载,派人凿通咸应、永清二渠,灌溉良田数百顷,公私皆受其益,建立他储,以备荒年,整修武器,防御回纥犯边,号令严明,军声雄冠北边。
李景略的架势做得很大,军纪也是非常的严明,这一切都给李景略带来了巨大的声望,但是有一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李景略执掌丰州数年之间,天德军本身却依旧是六千人的规模,从未扩大。
丰州是防御北方的最前线,管辖区覆盖了大半个河套,然而区区六千兵马对于偌大的河套杯水车薪,对于丰州的战略位置也是极端的不匹配,这才是最能说明问题的。
只有傻子才会认为一个残缺的榷场会带来什么真正的利润,刘润龙为任迪简主导的所谓的三角贸易才是任迪简膨胀的真正原因。
虽然在忽悠裴植的时候,刘润龙将任迪简骂的是狗血淋头,但是越是这样,就越不会有人认为,这犄角旮旯里的怀安堡会和丰州天德军有什么关系。
刘润龙能力很强,心思很活络,应变也堪称一绝,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一个人才怎么会心甘情愿地窝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为自己赚钱呢。
但是任迪简不害怕,他绝对不相信刘润龙会背叛自己,因在某种意义上,自己能在李景略死后,被推举成为丰州防御使,刘润龙有很大一份功劳。
李景略以性情残暴、治军严苛著称,虽然为他带来了非常大的声名,但是某些东西往往过犹不及,性情本就残暴的李景略,常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对犯错的将士鞭笞捶打,其中不乏被活活打死的。
所以,李景略在天德军士卒的口中有一个绰号“活阎王!”
喜欢热闹,喜欢饮酒的李景略经常宴请麾下的文武和将校,时任天德军判官的任迪简同样在邀请之列。
一次宴席之上,一个不走心的天德军军卒,忙中出错之下,误把醋当作是酒,然后把整整一大碗醋送到了任迪简的面前。
在把醋碗端给任判官的一瞬间,浑浑噩噩的天德军军卒才发觉味道不对,此刻他的心情忐忑惶恐,手脚也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闻到一股刺鼻的酸味,任迪简立刻明白原因,而且任迪简知道若将实情告诉李景略,失误的那名天德军军士极可能性命不保。
面对大帅李景略的连番劝酒,为了帮助失误的那名天德军军士掩盖失误,任迪简强忍着将一大碗醋灌入腹中,并强撑到宴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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