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梦蝶,如真如幻。
见到咖啡店老板于兰的刹那,许知尘身子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下,幽静深邃眼神忽然出现一丝罕有的迷茫。
他突然间有些分不清,到底仙门的一切是场大梦,还是尘世间的这一切为虚幻,突如其来的撕裂感让他整个人变得患得患失。
直到回到家中,许知尘依然情绪低沉,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身,站在落地镜前望住镜中人,仿佛间有道模糊的影子重叠又消失。
明明记忆都在,但他就是觉得缺少了什么,丢失了什么,一件可能非常重要的事情。
没有任何头绪,甚至想得太多会头疼欲裂,许知尘狠狠把自己摔进角落的沙发里,变得呆滞空洞起来。
后面许母的呼唤声都没有惊醒他,推门而入看到蜷缩在一起的儿子,许母吓了一跳。
只是一个下午而已,早上还是神采奕奕的孩子,转眼间便像是流干了所有气血,面色变得苍白,眼神无光,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哪怕不清楚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母子连心,许母感同身受,直觉告诉她儿子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好似有重要的东西在流逝。
许知尘只是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许母哪能相信,最后叫来丈夫询问。
奈何丈夫教书育人是一把好手,此时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神通,面对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儿子,起初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的望了一眼。
许父没有说话,却急坏了许母,催促之下终于开口。
“相亲不顺利?”
“呵不,比我想的更顺利。”
“哦。”
许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许母没好气在后面推了一下,他沉吟了下,缓缓道:
“你从小便是我看着长大,比起部分人你算得上有些小聪明。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过,有些时候聪明,也是最容易坏事的,有些看似复杂的问题,往往只需简单的解析法。”
说了一半,许父瞥见墙壁上贴着的一张已微微泛黄的涂鸦纸,白纸黑字,上面只有一道数学题。
许知尘正用心听着,见状也不由得望了过去。
那是许知尘小时候许父写给他的一道算术题,当时他很快算出答案,并不觉得什么难,然而许父仍然要他挂起来。
当时许知尘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按照父亲的话挂起来后,还研究了一段时间,实在没什么结果就逐渐淡忘了。
平日里许父很少来他的房间,看到这一幕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很好,看来你没有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记得那时候你很快就算出了这道题,对吧。”
实际上这道题压根就不难,许知尘不知道父亲再次提起什么意思,只得点点头。
“那现在这样,你再看。”许父用一只布满褶皱的手掌,盖住了题目后面的答案。
许知尘看了,说实话类似这样久远的记忆,还是在小时候,他只能记得当时大概的情况,真让他把当时的算法全部记起来可不容易。
好在印象中这道题本身也不难,起码记忆中是这样。
可当他凝神看去时,却愣住了。
白纸上的题目是:【根据节奏,写出乘法算式(一组拟声词)】
1、叮叮叮,叮叮叮;
2、啊,啊,啊,啊;
3、呜呜呜,呜呜呜;
4、喵喵,喵喵,喵喵。
共有四道题,非常简洁,同样也简单至极,如果别人拿这道题去考许知尘,他觉得对方是在羞辱自己,毕竟这是他小学时期的题目。
以上,皆是许知尘曾经记忆中的印象,可此时此刻他亚麻带住了。
确切的说,他有种难以置信,这特么确定是小学算术题?
为什么他连题目都有点看不懂,包括那拟声词是什么意思,他眉头皱紧。
更关键的是,如此复杂的题目,他记得当时明明非常容易就写出了答案,然而此时却连最基本的审题都不会。
“如何?”许父平淡的声音响起。
许知尘感觉脑仁炸裂般的阵阵抽疼,不是因为题目,而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思路,得不到释放。
他失神的自言自语:“根据节奏写出乘法算式,什么样的节奏,为什么还有音调,叮叮叮....这些真是乘法吗,怎么带入乘法算式?”
“你的思绪很乱。”许父像是能看穿他的想法,缓缓说道:“没关系,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写,孩他娘你也可以写。”
“我看不懂。”许母闻言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许父说道:“写写看。”
许母不想写,但一想到这可能帮助到儿子,赶紧找来纸笔。
纸笔递到许知尘面前,他深吸口气,刷刷落笔,答案如下:
第一题:一乘以三,一乘以三。
第二题:一乘以一,一乘以一,一乘以一,一乘以一。
第三题:一乘以三,一乘以三。
第四题:一乘以二,一乘以二,一乘以二。
至于许母,很干脆的交上一张白卷,言辞干净利落:看不懂。
许父没有纠结这个,而是接过许知尘的答案,面无表情,道:“这就是你最终的答案?”
“呃可能错了一部分?”许知尘有些不敢确定。
许父淡淡道:“看看你当时的答案。”
说着移开手,露出下面笔迹早已凝固的答案:
第一题、3x2。
第二题、1x4。
第三题、3x2。
第四题、2x3。
看到答案的瞬间,许知尘恍然大悟,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毕竟同样一道题以前轻松就能答出来,刚才居然想得头疼欲裂。
“怎么会这样,你快说,怎么会这样啊?”许母睁大眼睛,不断拉扯丈夫想要问个究竟。
刚才明明就是很难的题目,看到答案的瞬间居然如此简单。
许父耐不住妻子的软磨硬泡,只好取来纸笔重新把四道题写了一遍,又在每道题下面画上了对应的三角形。
比如叮叮叮,叮叮叮,许父将它们变成了图画形式:△△△,△△△。其他条件不变,依然是以乘法算式的要求。
许母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看着自己丈夫的眼神都包含了一丝钦佩。
“这也太简....”话没说完她忽然停住,小心翼翼望向儿子。
许知尘怔怔望着墙上的白纸黑字,脑子里犹如划过一道闪电击碎了某道屏障。
“人生而至纯,却又伴随年龄增涨变得复杂,在成长的过程中,随着阅历增加,像练习书法时一撇一捺,逐渐变得完整,轻描淡写的笔墨如同人生曲折的轨迹。
但人性思维不可避免的渗透到每个角落,和孩童时期的单纯天真不同,仅仅是审题方面成年人会惯性的将所有方面考虑在其中,掩盖住原有的本质,说到底,事物的本身没有变。”
“父亲的意思是说,我想的太多了?”.
许父摇摇头,说道:“这个不该问我,要问你。”
二老离开许久,许知尘都没回过神,但许父的那句话却让他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豁朗。
“你怎么了?”
脑子里忽然闪过下午咖啡厅里的画面,老板于兰那张盈盈笑意的娇艳面孔,正是许知尘记忆中玄月宫宫主冷思幽的样子。
“如梦似幻,不过如此了吧。”
许知尘喃喃了一句,眼神忽然坚定起来,一扫先前的颓废:“便是大梦,如今也该醒了!若不是梦,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