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半空一道身影狼狈的砸落下来,在地上陷落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韵琴仙子抱着破败的断琴艰难的坐起身,看着半空缓缓降落的身影,眼底的神色有些复杂。
司昆手持长剑缓缓走近,身周剑气缭绕,剑尖指她,“他在哪?”
韵琴仙子笑了一声,道:“都说云霄君厌恶少宫主,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看来传言不实啊。”
司昆皱了下眉,手一挥,韵琴仙子手臂上又多了一道剑痕,“多嘴,他在哪?”
韵琴仙子轻叹口气,“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云霄君如实回答,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司昆沉默的看着她,没说话。
韵琴仙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传言云霄君对剥夺远古遗族血脉之事深恶痛绝,遇到必杀之,请问,传言属实否?”
司昆不避不闪直视着她,一个字铿锵有力,“是。”
韵琴仙子看了他一会,惨然一笑,“罢了,现在已无退路,我也只能赌一把了,云霄君的名声还是值得我放手一搏的。”
她缓缓站起身,挥手收了断琴,款款向御兽宗内走去,“随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他。”
司昆收了剑,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一路上都是昨晚的战斗造成的损坏,树木拔根而起,房屋倒塌,所有的建筑都有大大小小的损坏,令人惊奇的是,昨晚山谷里的妖兽都随意的在整个宗门走动着,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弟子身上缠着绷带一脸凄惨的躺在路边,身边必有一头甚至几头妖兽趴卧着守护,有的还亲昵的伸出舌头舔舐着主人,一副心疼的表情。
哪还有一点昨晚杀气腾腾的模样?
司昆皱眉看着,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我们不止鞭打了它们,还折断它们的四肢不让它们走路,”韵琴仙子温柔一笑,“是不是感觉很残忍?可它们还是这么喜欢我们。”
司昆淡淡道:“理由?”
韵琴仙子叹笑一声,“因为我们在救它们啊。”
司昆眉间疑惑更浓。
韵琴仙子眼神温柔的看着妖兽们,轻声道:“这些孩子啊,为了救金焱兽,是可以拼上命去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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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
谢危看了眼土鸡,想起之前在街上时听路人提过的事情,妖兽伤了在御兽宗附近的金法宗的人。
他顿时明悟,“金法宗的人?”
半空中的打斗还在继续,金法宗的人只有七人,但各个都是精英,金烨更是合体后期,而滕玉君只是合体中期,他几乎是被压着打,只有招架的份,没有还手的份。
谢危撑着下巴看着,鉴于这人刚刚的态度,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土鸡同样沉默的看着,不过它看的是金法宗的人,那双小豆眼里杀机森寒,透着刺骨的冷意。
它点点头,道:“他们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得知世上还残存有最后一头大地金焱兽,整天拿着曜日镜在万山岭到处晃,不知引起多少火系妖兽暴动,晃到御兽宗附近时,大个子被反噬引发暴动,体内火焰喷涌不息差点暴露自身,一旦被外人发现御兽宗藏着一头大地金焱兽,后果不堪设想。”
谢危想起叶怀和叶素的事,唏嘘的点点头,“那是。”
怕是会吸血蚊子一样引来一大堆想要瓜分金焱兽的人。
土鸡拿翅膀轻轻摸了摸底下的乌龟脑袋,“大个子为了保住御兽宗,为了保护我们,就打算……”它停了停,异常艰难道,“……自绝生机。”
谢危瞳孔一缩。
土鸡说:“御兽宗为了保住大个子的命,被迫用封印之锁锁住它的经络,镇压它全部灵力,防止它真的自杀,但金法宗那群人还是不断拿着曜日镜在附近乱晃,甚至还召集了一些小门派做炮灰给他们探路,最后……”
谢危缓缓道:“最后妖兽们忍不住了,发动了一次暴动,冲出去伤了不少人,这是第一次妖兽暴动。”
土鸡沉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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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其实我们知道它们忍不住的,这底下的整片大地都是金焱兽的龟壳,它们从小在金焱兽身上长大,日日和金焱兽的气息为伴,金焱兽就是它们的父亲。”
韵琴仙子一边走,一边道,“我们想了所有一切的办法,封住它们的灵力,给它们灌软骨汤,用锁链捆住,只要不伤到它们,我们都用尽了,然而百密一疏,即使没有任何灵力,它们还是凭着强大的肉.身一点点咬坏锁链,趁我们不注意刨洞钻出去了,那次它们出去了一百多头,回来只有不到三十头,其它的……”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了。
司昆眯了眯眼,看向那群伤痕累累的妖兽,它们有的甚至走路都一瘸一拐,但还是拖着伤体趴在主人身边忠诚的守护着。
韵琴仙子缓了缓情绪,继续道:“所以之后,掌门师兄一狠心,卸了所有妖兽的四肢,只要不听话就打,狠狠地打,伤在我们手里,总比死在外面要好,我们给它们用最好的伤药,最毒的狠打,然而不管用,它们还是要出去伤人,我们越打,它们杀气越重,但却从来没伤过我们。”
她轻轻吸了口气,又笑起来,“我本以为哪天稍一松懈,它们又会跑出去了,但是昨晚你们那么一闹,伤了我们那么多弟子,这些妖兽们反倒一个个都开始护主了,守在弟子们身边就怕他们遭遇不测,今天只是有几头格外犟的跑出去了,也幸好发现的早,都追回来了。”
她回头一笑,眼角带着点点泪意,“你说它们是不是贱骨头啊?明明这么犟,怎么打都不听话,但我们一受伤,就巴巴的守着来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远处天边飞来一只浅紫色的蝴蝶,蝴蝶翅膀上划痕累累,伤势不轻,但还是乖巧的停在她头上,点点荧光洒落她身上,似是在安慰。
韵琴仙子擦了擦眼角,珍而重之的抬起手将它捧在了掌心,轻轻吻了吻蝴蝶翅膀。
蝴蝶回以轻柔的颤动。
司昆静静看了一会,道:“若是我,我会去对付金法宗。”
韵琴仙子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们没想过?成不了的。”
她回头看向司昆,缓缓抛出一个重磅炸弹,“金法宗宗主就在万山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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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法宗宗主,传说他离大乘只有一线之遥,或许早已无声无息的跨入大乘了。”
土鸡道,“我们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别说御兽宗就两个合体了,再加两个合体也打不过他,哦,或许云霄君可以。”
谢危用手撑着下巴,坐在龟壳上看着上面激烈的打斗,有种置身事外的悠闲感。
他瞥了眼土鸡,“那你和他们又是怎么回事?干嘛要关你?”
土鸡翻个白眼,“我们意见不合,我有办法解决眼下的难题,他们非要拒绝,关我还不够,还要把我封印起来,我可是费了千辛万苦才逃出去的!”
“嘭!”
头顶一道身影狠狠的砸落下来,就摔在谢危不远处。
是滕玉君。
谢危一挑眉,“啪啪”拍了两下手,热烈庆祝讨厌鬼被揍下地,“恭喜恭喜!”
滕玉君瞪了他一眼,艰难的从龟壳上爬起来。
谢危没理他,继续问土鸡,“所以你具体是什么意见?为什么和他意见不合?”
土鸡深沉道:“能救全局的意见。”
滕玉君刚刚站稳,听到这句话顿时气道:“你那什么破办法!用你的火焰废除金焱兽的功法血脉?这事是解决了,你自己还有命吗?你不是在找死吗?那次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你破出牢笼去找金焱兽,你早没命了!”
土鸡理直气壮,“这是伤亡最小的办法,也是能保全御兽宗最好的办法!”
滕玉君暴怒,“我御兽宗不需要你来保护!要存共存,要亡那就一起亡,你和金焱兽一个都不能少!”
土鸡气得炸起羽毛,“你堂堂一个掌门怎么一点大局观都没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耍你的那套英雄主义?这是一个门派的存亡,不是小儿戏!”
滕玉君道:“御兽宗是一个整体,不存在个人英雄主义,我说了不允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一人一鸡互相对峙,一个为了大局一个为了个体,谁都不服谁。
谢危在旁边看着,冷静点评,“都是不怕死的。”
一人一鸡齐齐看向他,眼睛几乎喷火。
谢危指指对面,“别看我,看他,曜日镜又出来了。”
滕玉君豁然转头,就见没了滕玉君的牵制,金烨又把曜日镜拿出来了,缓缓对准了金焱兽。
滕玉君眼眶暴突,一句脏话脱口而出,“我特么……”
“吼——!”
安静已久的金焱兽猛然发出一声吼叫,锁链随着它痛苦的颤抖簌簌抖动,全身灵力都开始狂暴汹涌的暴动起来,皮肤上那红色的岩浆脉络一股又一股的跳动着,眼看都要撑破皮肤爆炸开来了。
滕玉君瞳孔一缩,想都不想便一挥藤蔓,锋锐的尖端刺入那跳动的岩浆脉络,似血又似岩浆般汩汩浓稠的鲜血奔涌而出。
谢危一怔,突然发现这就是之前躲在暗处时看到的滕玉君那碗里的半碗岩浆火焰。
他看向金焱兽,这火焰流出来后,金焱兽暴躁的气息总算是略微平和了一些,但气息也更加虚弱了。
那是金焱兽的血脉灵气,也是最浓稠最精华的金焱火。
滕玉君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谢危,道:“你跳下岩浆,我求求你下去好吗,它虽然会抽取你一部分丹田的火焰,但真的只是一部分,你过后还会恢复的,我会给你很多补偿,只要你救它的命……”
谢危不为所动,“为什么要我的火焰?”
“火系妖兽的反噬只有更加高等的火焰才可以镇压,越高贵的火焰,反噬起来越可怕。”
土鸡幽幽道,“他们已经找了很多火焰,都不管用,看到你的出现都快乐疯了,为了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他们放弃了友好沟通的可能,决定把你绑过来强制救它,大个子反对都不管用。”
谢危“唔”了一声,不解道:“其实你们要是好好沟通,我也不是不能救,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办法?”
滕玉君怒道:“万一和你说了你透漏了金焱兽的存在怎么办?已经有了一个金法宗,我不想再给金焱兽带来任何危险了!”
谢危看了他半晌,轻“啧”一声,语气颇有些复杂道:“执念入魔啊。”
这修真界还真是人生百态都有,上次柳炎村的村民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出卖对他们有恩的远古遗族,这滕玉君又为了保护两只远古遗族而变得如此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赌上整个宗门存亡。
一个个的,不是极端就是疯子。
土鸡叹了口气,赞同道:“你魔障了啊。”
它刚刚一直静静的趴在金焱兽头上,现在突然站起来,屁股底下放着一颗火红色的蛋。
它把蛋一踹,落入了岩浆池里,抖了抖身上的羽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谢危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土鸡一身土黄色羽毛竟然全都变成了青色,双腿纤长有力,尾羽长长的拖曳到地面,修长的脖子优雅的抬起,整只鸟神气活现,优雅尊贵,说不出的好看。
它已经彻底变回青鸾了。
它转过头看向谢危,笑道:“恭喜我吧,我完全恢复了,可以给你废除功法了。”
它低头看向金焱兽,“也可以救大个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