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巫山的道路格外漫长。
天光散落,恰恰好好洒在岑明莺的脸上。她嫌阳光照得太热,便伸出双手,意图遮一遮那刺眼的光线。
洛箫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便到池边拾起了一片很大的荷叶,反复浇了几遍水以后,他将其擦干水分,举在岑明莺的头顶。
宽大的荷叶刚好可以为岑明莺挡住那部分热烈的阳光,感受到头顶突然覆上了一片阴暗,岑明莺愣愣抬头,便落进了一双盛满笑意的眸子里。
“洛箫。”她呆呆唤着他的名字,在原地没有动。
洛箫轻轻应声,手中却是一直举着那片荷叶不放下,他示意岑明莺不用管他,继续往前走便是。
“你只管往前,这太阳虽毒辣,但我想,这荷叶应该也能遮住一些。”
一旁的唐温和孟戚风看到他们这处的情景,对视一眼,竟是笑了。
岑明莺看向他们,只收获了唐温一席没有任何隐含之意的话语。
“岑姑娘,别傻站着了,我们可得快些赶到巫山。”
说罢,唐温看了眼洛箫,像是在传达些什么,竟是引得洛箫弯起唇角,为她遮阳遮得更起劲了。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说话,总算是碰上一个客栈。
此处离唐府也有了些许距离,这个客栈距离巫山还有整整四分之三的路程。
他们今夜便打算在此处歇息。
孟戚风率先走进,递给掌柜一手银子,没有别的废话,目光一贯清冷、有距离感。
她道:“给我们数四间客房。”
“麻烦了。”
掌柜的收了钱,自然没有旁的话。他连忙招呼这四位客人进去,只是在数客房的时候,他指尖一顿,带着些歉意地看着面前四人。
“抱歉啊,几位客官。”他指着面前的客房,“如今的客房只剩下三间了。”
众人皆是一愣。岑明莺反应过来,又看了一眼另外站着的三人,连忙对着孟戚风和掌柜摆手,
“我同洛公子住一间就好了。”她示意孟戚风她没有关系,看如今这情况,想来孟戚风还和唐温没有什么很大的关系,甚至无关任何情爱。
她这话出来,更是为了证明她的身份与出发去巫山的心。
洛箫听了她的话,神情一凝,很快便又舒展开来,看着岑明莺眉飞色舞的侧脸,他感受到腰际褐色袋子里的蛊虫翻动起来。
“真是聒噪。”他轻嗤一声,将袋子里不安的蛊虫狠狠捏了一把,它们果然不一会儿便消停了,渐渐没有了动作。
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最近蛊虫乱动的次数越来越多。
正当他苦恼于此事的时候,岑明莺已经与其余二人商量好,带着客房的钥匙,迈上了第一级阶梯,对着洛箫催促道:
“跟上。”
洛箫收回思绪,快步朝她那里走去。
直到关上客房的门,岑明莺才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看着洛箫。
“这回让你委屈了。”她主动向掌柜要了一床被褥,铺在地上,“那……我睡地铺,你睡床上吧。”
洛箫还以为她要同他同榻而眠,看来是他的思绪太为跳脱了?
不过,哪里有让女孩子主动睡地铺的道理?
洛箫赶紧将岑明莺拉起来,把带来的包裹搭在了客房的角落里,自己躺在地铺上面。
“小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够睡地铺呢?”
似乎是怕岑明莺还不愿意向他妥协,洛箫又补充道:
“地上凉,若是睡得多了,还会落下别的毛病,小公主,你又是女子,身子受不得此般冰凉。”
岑明莺还想开口,却被洛箫笃定的神情劝退了。
只是,她不舒服,难道他就舒服了吗?
她有些不死心,于是她冒出了一句此前也没有人想过的办法,
“不若,我们都睡在床榻上?”
“我身子骨小,挤一挤,是能够容下两个人的。”
岑明莺仿佛是要验证自己的想法,她脱了鞋袜,躺上了床铺,睡到了最边角的位置。然后用手拍了拍身边空置的地方,示意洛箫:
“你过来,我们试试。”
洛箫整个人傻了。
是真的傻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同岑明莺讲道理。
小公主一直待在宫中,也没有人同她讲过这些男女有别之事,洛箫觉得自己也应该和她科普一下。
于是他准备好了姿势,正要一字一句细心地开口,却被她的一声哀叹打断了。
“罢了,我想你也不愿意躺上来。”她自顾自躺下,两条手臂靠在头底下。
“那你便睡地上吧,下回再住客栈的话,我一定向掌柜要两间客房。如果没有两间客房,那我们就不住了。”
洛箫仿若失声地看着她,好一会儿都没有再说话。他开始默默反思,自己的计划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岑明莺见他也没有开口,便想先补个午睡。
她奔波了一天了,又是被献祭,又是被下蛊,现在还要攒体力上巫山。
如若她体力差,可能就倒在路上了。
岑明莺看了眼洛箫,见他待在那里也没有动,便将被褥一拉,眼睛一合。
睡前还大发慈悲知会他一句,
“我先睡了,你随意。”
可正当岑明莺要安安心心闭上眼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岑明莺又想到了当时朝贡时被抓,也是响起了这么一阵叩门声,不由得睁开了眼,急急穿好鞋袜下榻,躲到洛箫身边。
洛箫仍然没有动,只是这一回将岑明莺拉到了自己身后,他将她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自己一个人去开门。
“砰”的一声,门打开了。
外面站着的是那个掌柜,如今他却神色着急地看着面前二人,话语里是难以掩盖的慌张。
“二位……二位客官!”由于太急迫,他的声音都发了颤。
他直接开门见山,没有兜弯子,“与你们同来的那两位客官,消失了!”
岑明莺与洛箫皆是一愣。
“怎么会?”岑明莺抓着掌柜的衣角便问,“你何时知道的?”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太好,岑明莺悻悻放开了那只抓着掌柜的手,一抹额角汗珠。
掌柜缓了缓呼吸,才道:“我方才去给那两位客官添茶水,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应,便想着放在门边,可风突然将门吹开了。”
“我望进去,竟然空无一人。”
“我一直守在客栈门口,我们客栈也只有正门着一扇门,那两位客官压根就没有再出去过,怎么……这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岑明莺意图先安抚一下掌柜,自己却反被吓得不轻,后背都在发凉。
她不顾其他,攥紧了洛箫的手。
洛箫听了这番话,将刚刚烦躁郁闷的情绪一扫,竟是认认真真思考起来,引得胸口银饰叮铃铃响。
“凭空消失?”他弯弯眼睛,又是笑起来,“这还挺好玩的。”
“好玩?”岑明莺惊异地看着他。
“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这不该害怕吗?”
洛箫耸耸肩,刚想说“这没什么好怕的”时,那话本中定好的计划却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将话锋一转,垂下眸子,再次抬眼时,两个瞳孔都水润润的。
“害怕啊,怎么不害怕。”他不怕瞎掰硬扯,“小公主,我只是想安慰你而已。”
岑明莺没有管他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转而看向掌柜。
“带我们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