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按压患者腹部的多个部位。
当按到上腹部近右侧的中间区域时，患者发出闷哼声。
“痛，痛！”
她急忙带着颤音喊道。
周灿并没有就此停止压痛试验，而是继续按压周围区域，患者皆无疼痛反应。
按完了后，他又转回到刚才的压痛区域，按压的同时，闭上眼睛细细感受。
要不是看他一脸严肃，家属真要以为这个医生不正经，在吃他们女儿的豆腐。
“好了，她的病灶区域基本可以锁定是小肠的空肠段。这也与消化道造影检查的结果一致。十二指肠病变一般以炎症，溃疡居多。回肠除了容易出现炎症、溃疡，还容易出血。唯有空肠段在临床实践中出现恶性疾病的机率最高。”
同为医生的池医生一听周灿这么说，立刻明白了几分。
有时候，即便已经查出了患者的病因，但是告诉患者诊断结果时尽可能委婉一些。直接告诉患者，你得的是绝症，很容易让患者的心理崩溃。
患者到医院诊治时，心情很多都是非常紧张。
这种情况下，更应考虑到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医生，我家闺女到底得的啥病啊？”
家属一听周灿的话不对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可怜天下父母心。
对儿女的爱，就像对自己心尖上的肉一样。
听到女儿得的可能是重病，家属的内心无比恐慌。
“现在还只是初步诊断，作不得数。你们也不要过于紧张，我看她现在的状况还不错，也就只有一个部位压痛反应强烈，这是好事情。说明这个病就医很及时，尚处于早期阶段。”
周灿对家属解释道。
他现在终于明白庙里的和尚为什么老爱打禅语了。
有些事情直接告诉当事人，对方不一家能接受。让对方自己去领悟，反而更具善意。
“池医生，我建议给患者做一个剖腹探查。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行探查术之前可以与家属商量好，如果需要手术的话，到时候可以一起做了。能把患者的手术伤害降到最低。”
周灿接下来的提议，别说是家属，就连池医生都被吓了一大跳。
剖腹探查属于有创探查，只有面对一些危重、恶性类型的疾病才会做剖腹探查。
“做肠镜不行吗？”
池医生严肃的问道。
“恐怕不行。如果肠镜能够查出来的话，她这个病因也就不难诊断了。我个人建议做剖腹探术。”周灿如此坚决的态度让池医生也变得郑重起来。
他可是深知周灿的本事。
若无一定把握，周灿绝不会如此坚定的要求做剖腹探查。
“周医生方便说一下做这个检查的依据吗？”池医生肯定不会冒然答应。
他决定先听听周灿的检查依据。
“医生，我女儿还这么小，没有嫁人，要是做剖腹检查，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影响她以后的婚姻与生活。请你们一定要慎重做出决定，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家属在旁边弱弱的恳求。
对于家属来说，医生做出的检查决定和治疗决定，他们其实是没什么更改权利的。
往往都是医生说了算。
家属和患者，因为不懂医学专业，所以处于弱势地位。
到了医院，基本上只能选择相信医生和护士，把生命权交到医护人员手中。
目前总的来说，绝大多数医生、护士都是正义的，善良的，而且非常富有同情心。相信随着法律的不断完善，对那一小撮‘老鼠屎’的监管和打击会越来越严厉。
一些有底蕴的医院，本身就有一大批老同志自发的维护着医德这条红线不被践踏。
比如图雅医院就是如此。
那些医德不行的人，在图雅医院很难有发展空间。
“我们到外面商谈吧，别影响患者休息。”
周灿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孩，率先向外走去。
“刚才我行压痛试验与触诊时，已经明确她的腹内可能存在硬性结节或肿瘤。再加上她的一些症状，与恶性肿瘤比较接近。另外，我在重症医学科接触过一些类似疾病的患者，很多都是发现太晚，错过了手术机会。这位患者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我认为生命安全远比腹部留下一道疤更重要。”
周灿这番话既是说给池医生听的，也是告诉家属，伱家妹子的病很可能是恶性肿瘤。
他把池医生与家属叫到病房外面谈话，就是为了不给患者造成心理负担。
“医生，我女儿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恶性肿瘤是什么意思？”
女孩的母亲紧张的问道。
就算家属再傻，也能够感受到气氛不对劲。
这时，他们肯定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有可能非常严重。
只是周灿非常年轻，家属对他的医术水平和诊疗经验都存有疑虑。家属心中仍然抱有很大的侥幸，认为女儿那么年轻，不可能得太严重的疾病。
“恶性肿瘤就是老百姓常说的癌症，我们医学上把肿瘤分为良性和恶性。良性肿瘤的危险程度较低，恶性肿瘤只要扩散，那几乎就进入生命倒计时了。”
池医生这么一解释，女孩的母亲已经是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身体晃了晃，差点瘫坐到地上。
幸亏被旁边的丈夫扶住。
“现在还只是初步诊断而已，在最终的检查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你们也不必太过悲观。而且周医生刚才也说了，你们女儿就医及时，就算真的检查结果不好，也没到最坏的那一步。”
池医生赶紧宽慰家属。
“那依照你们的意思，我女儿必须做这个剖腹探查了？把肚子剖开会有危险吗？”
关键时刻还是男人能抗事。
女孩的父亲尽管也被这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吓得不轻，但是仍然努力保持着冷静，担负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
“任何有创手术都有风险，不过我们医院做剖腹探术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出事的概率应该是百万分之一。而且行探查术之前，会有专业的麻醉医生对患者的身体状况进行风险评估，只有认为相对安全，才会同意做探查术。”
池医生努力消除家属的顾虑，同时也没有把话说死。
万一真出事了，那对不起，你家闺女命不好，正好成了这个‘百万分之一’。
医生要是不会点忽悠本领，还真玩不转。
“您之前说的肠镜检查也不行吗？”
女孩的父亲还在进行着最后的努力。
“如果肿瘤是在肠道内，那肯定可以通过肠镜查出来。肿瘤若是在肠道外面，肠镜是没办法查出来的。特别是有些恶性肿瘤早期阶段，极为隐秘。正因为你们女儿的病情比较复杂，我担心误诊或漏诊，这才请了周医生过来一起会诊。”
池医生说道。
“有句话我说出来，请你们两位医生可千万别介意哈！周医生看着非常年轻，能看得准吗？能否请一位年龄大一点的医生再过来帮着看看。毕竟要在我女儿肚子上开一刀，这事慎重一点总没错。”
女孩的父亲最终还是提出了对周灿的质疑。
周灿确实非常年轻。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怎么都不像是医术高明的年纪。
“嗯……也行，我等会再请一位年纪大的主任医师过来看看。”
池医生答应了。
“周医生，今天谢谢你肯过来帮忙。等会我请尚主任或者郑主任看过后，再给你答复，我一定会向他们转述你的诊断观点的。”
家属的质疑多少让周灿有些尴尬，池医生努力消除着这份尴尬。
“不必客气，有什么问题，池医生可以随时找我。这位患者的病一定不能拖。我先回去忙了，再见。”
周灿挥挥手，转身离去。
他刚离开不久，池医生感到事态严重，又急忙去找主任医师过来帮忙会诊。
尚主任不在，他找到了郑洪涛主任。
科室的主任医师们虽然很忙，但是对于病人的事情，大家都很热心。
郑洪涛亲自与池医生一起到病房替那位女患者诊查。
看过女患者的资料后，郑洪涛沉吟片刻。
“我看着有点像肠结核，可以抗结核试试疗效再做进一步诊断。”
“呃……郑主任，是这样，我刚才请了周灿医生也来帮忙会诊了一下。”池医生没想到郑洪涛的诊断结果与自己的诊断一致。
他估计郑主任这次很可能走眼了。
所以赶紧说周灿也来看过的事。
“哦！周医生也来过？他怎么说？”
郑洪涛的长眉抖动了两下，听得出来，他对周灿的诊断观点十分重视。
“周医生建议做剖腹探查术，明确病因。他说按压患者腹部时，能感受到明显的结节或肿瘤。临走时还特意交代，这个病不能拖。”
池医生赶紧挑重点说出。
“啊……你怎么不早说？周医生的诊断能力不在我之下，他轻易不会让患者做剖腹探查术。我再看看，刚才只是粗略看了一下，没那么细致。”
郑洪涛一听周灿提出让患者做剖腹探查术，他的脸色微变。
立刻改了口风。
堂堂主任医师可不能当众被一个规培生打脸。
而且以他这段时间对周灿的观察，只要周灿认为患者的病情很严重，几乎百分百应验。
病床旁边的家属一听，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听这位年纪一大把的郑主任的语气，之前来给女儿看病的年轻医生，似乎很不一般啊！
郑主任刚才说那位周医生的诊断能力不在他之下。
简直不敢想像，那么年轻的一位医生，水平不输这位年老的主任医师。
今后还真不能以貌取人。
片刻后，郑主任对患者的复查结束。
“虽然我没能发现特别严重的问题，但是周医生要求做剖腹探查，必有他的道理。而且患者的症状，确实倾向于恶性肿瘤。我建议你们做这个检查。当然，决定权在你们。”
郑主任多少还有点风度。
没有完全不要脸的说出与周灿一样的诊断结论。
不过他非常严肃的要求家属同意做剖腹探查。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们同意做这个检查。请医院早点给我们安排，行吗？”女孩的父亲变得心情沉重起来。
本来心中还抱有很大的侥幸。
但是真的请了郑主任过来会诊之后，他反而觉得那位年轻的周医生更像那么回事。
周灿临走时，叮嘱这个病不能拖，让女孩的父亲开始着急。
就盼着早点检查清楚，早点接受治疗。
把女儿养这么大，非常不容易。
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可叫他们怎么活啊！
“做这个检查需要禁食，从现在开始，患者不要再吃东西，最好连水也不喝。我这边会马上给她申请剖腹探查术，稍后麻醉医生会过来找你们谈话，对患者做手术风险评估，签同意书。”
池医生见得家属的态度这么积极，他很高兴。
也不墨迹，当场给患者安排检查事宜。
……
第二天，周灿刚查完房，池医生就找到他。
“周医生，那位女患者的家属已经同意做剖腹探查术。我也按照你的意思，跟家属做好了术前沟通，如果发现肿瘤，可在行探查术时一并切除。”
剖腹探查的恢复时间颇长，需要一个月以上。
能够一次把手术给做了，那是最好。
患者也能避免受两次罪。
“挺好的呀！家属比想像的要开明很多呢！”
周灿笑着道。
“呃……你看有时间吗？咱们科室内，就数你的外科功底最强，这个探查术能请你帮忙做一下吗？”池医生像个害怕被拒绝的孩子。
“可以啊，这个完全没问题。只是探查之后发现有肿瘤，需要扫除，我虽然能做，但是职称不够。而且咱们消化内科没这个手术条件，得把病人拉到普外科去做这个手术最为保险。”
周灿现在的手术能力已经非常强大了。
甚至很多副主任医师才能做的手术，他都有能力单独完成。
一些超高难度的分离、切除任务，他依仗快刀刀法的加持，甚至可以越一个大境界，达到主任医师的操作水平。
唯一的问题就是职称有点低。
他现在尚处于规培阶段的住院医师，资历非常浅。
正常情况下，别的医生在这个阶段还在为抢到一台手术的缝皮任务而感到欣喜。周灿却已经能够独立开腹开胸甚至开颅。
他与那些普通规培生完全不在一个段位级。
“普外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就在新建成的胃肠外科做这台手术。那边也已经说好，会让一位副主任医师到手术室指导手术。不过需要咱们这边自己派个有能力的医生完成手术任务。”
池医生的这番骚操作，让周灿摇头苦笑。
看来早就被池医生瞄上了。
不过这种需要与其它科室联合手术，本身就不太容易协调。
即便是在外科科室，也并不是每个外科医生的手术都做得好。
很多外科医生的水平也是个半吊子。
池医生为了尽快落实这件事情，找了一个手术能力很一般的副主任医师规避手术准入制度，然后再请周灿主刀。这些骚操作虽然让人诟病，但是很实用。
“池医生这是早就打我主意啦！我还能拒绝吗？”
周灿苦笑道。
“嘿嘿，谁让你在普外科的名气大呢。我找消化外科的那位副主任医师商量时，对方本来是不同意的。结果一听我们这边主刀的人是你，立刻就答应了。他还夸你做手术又快又好，而且特别稳重，实力更是不输一般的主任医师。”
池医生奸笑着，很是得意。
周灿听完后，则是摸着鼻子一脸苦笑。
人怕出名猪怕壮。
猪要是长壮了，很容易被屠夫盯上。人要是有了名气，盯住他的人更多。
“他们还真是抬举我，居然把我拨高到主任医师级别。是现在就过去手术吗？我稍后需要跟着尚主任去门诊那边辅诊。”
周灿现在完全成了科室内最忙的医生之一。
甚至比主任医师还忙。
坐诊、上手术、病房管理病人、参加高难度的疑难病例会诊，他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就过去。患者那边已经做好了术前准备，只需推过去就行。”
池医生这人做事相当稳重。
每次过来请周灿帮忙，都是把准备工作做足。
周灿跟着他一起把患者推往胃肠外科。
上次普外科的亚科室建设权之争，也让周灿一战成名。在普外科的名气，已经不输任何一位主任医师。
推着患者一路走过，不时有医生与护士主动跟他打招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