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所在的方位发生了爆炸后,娘子军们便想要回去看一眼。
夏宁不忍拒绝她们提议,只得应下,命她们快去快回。
她将话说的直白。
“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更要紧的你们如何才能活下去。”她稍顿,才道:“景拓善谋,他炸毁暗道肯定还有其他图谋,你们自己小心些。”
娘子军们纷纷应下,一起离开。
夏宁虽嘴上说着不会与她们同行,但如今西疆人既然已经能进入南境外城,南境外城失守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担忧她们的安危,悄声尾随在后。
谁知,还未赶到暗道那一片时,前面传来一阵阵气势磅礴的脚步声、马蹄声。
夏宁想要制止,为时晚矣。
一小队西疆军冲着她们杀来!
迅速就将娘子军与夏宁围困起来!
夏宁攥紧了剑柄,脸色发白,额上渗出冷汗。
身后的娘子军们更是慌了神色。
“夏先生……怎、怎么会有这么多西疆军……”
她们盯着眼前面目狰狞,看她们的目光如同猎物般赤裸裸的眼神,就让人心生反感,但他们的人数众多,更让人心生恐惧。
甚至连问话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夏宁故作镇定。
目光与他们周旋。
眼前的西疆士兵至少有六七十人,而她们只有二十多人。
胜算并不大。
而且——
这些西疆男人看着她们的表情皆是一脸淫邪,低声用西疆语交谈着,偶尔出发猥琐的笑声。
尤其是在看夏宁时。
她无疑是其中最为出挑、明艳的猎物。
夏宁咽下口水,挺直瘦弱的身板,目光犀利,言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们人数众多,我们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远处有他们的坐骑,等我一声令下,大家只朝着一个方向杀出去,能抢到坐骑的骑了立刻逃,没抢到的也直接跑!切勿回头!听懂了么!”
西疆人见她低语,听她声音虽清冷有力,但嗓音动人。
再配上她艳色飒爽的眼神情,就足以让男人生出一股占有欲,恨不得立刻就将她降服于身下,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的哀求模样。
在夏宁一声令下豁出性命杀出去时,他们也一起围攻上来!
刀光剑影,厮杀一片。
有人倒下,有人受伤,也有人被她们刺中。
正在她们将要杀出一条血路时,远处又传来一片步兵靠近的声音。
夏宁的眼前骤然降下一片黑影。
娘子军们杀得个个红了眼,身上皆是负伤,她们咬着牙鼓着腮帮子:“先生!我们护住你!你逃吧!”
……
“小姐……您珍重……”
是竹立的哭声。
……
“活下去!!”
是商大哥的嘶吼声。
……
还有梅开的以死护主……
而到了如今,她却还要被娘子军护着——
曾几何时,她也为谁豁出性命过!
夏宁眼眶迅速泛红,眼底爆发出厮杀怒气,她强撑着早已体力不支的身躯,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一步上前将娘子军们护在身后!
若再让她背负着这么多娘子军的性命活下去,她这一生,该会有多累……
这一回——
也让她做一回有用之人!
她们豁出性命的厮杀,而西疆军却像是在拿她们逗乐似的,左一刀又一刀,并不下狠手。
直到夏宁眼神肃杀,一手握剑,欺身上前靠近一个西疆士兵,那西疆人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迷住,夏宁冷笑一笑,另一手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的脖子!
随手单手抓住他的身躯,那他的身体当作盾,撞上其他西疆士兵的大刀!
这般狠辣的手段,简直难以想象是出自一个妇人之手!
夏宁杀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乘此时机,她顺手拉住一个娘子军狠狠推了出去,“去吧——活下去——”
“先生!!!!”
夏宁急急转身,不知谁的刀刃将她束发的簪子打落。
一头乌黑的发散开,隐约能看见她明艳的惊人的面庞,脸白红唇,腰肢纤细,脚下动作柔中带刚,收起剑刺,便是连杀人都美如画堪拓。
如此炮制。
她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打法,竟也被她送了两三个娘子军出去。
看她们骑上马远去。
夏宁嘴角的笑容就愈发妖冶一分。
她浑身染血,脸色愈发苍白,唇色却愈发红艳。
美若妖姬,让人为之着迷。
那些西疆的士兵眼中的垂涎却逐渐变成了恐惧,开始下杀手。
夏宁体力不支,被她护住的娘子军们越来越少,倒下的越来越少……
就在她还要将一人送出去时,刺出的匕首失手,心脏抽痛的一瞬,眼前骤然黑了下来,浑身瘫软失去了力气,栽了下去。
这一瞬间,她听见了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
纵使她有千万的不甘,但此时也不得不认命。
这一生,她拼命、努力的活着。
直到最后一刻,她也不曾放弃。
只是……
对不起了啊。
梅开……
竹立……
她没能去成江南……
对不起了,商大哥……
她闭上眼,最终眼泪滑落。
……
“夏氏——!!!”
一道怒吼的声音在她耳边炸裂。
随后她就感受到有人将她牢牢护在了身后,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护着她的人裹挟着一身浓郁的血腥气,但他寸步不离她。
是……
他么。
她强撑着力气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高大健硕的背影护在她的面前,仅凭着一柄长剑大杀四方。
剑法招招夺人性命。
局面被扭转。
不多时后,又赶来几人支援耶律肃。
有了支援后,耶律肃彻底抽身,他侧过身,甚至连正眼都不给她一个,只能看见他满面冷怒之色,嗓音更似淬了寒霜:“还能自己走?”
态度冷漠的,仿佛刚才撕心裂肺喊她夏氏的声音不是出自他之口。
夏宁单手撑着地,不知为何,强撑着点头。
耶律肃持剑,大步流星的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撤退!”
他的亲卫们不再恋战,掩护着仅存的几名娘子军后退。
夏宁咬着后槽牙,想要从地上站起身,却怎么也做不到,她正要呼救时,已杀出去的耶律肃猛一转身,蹲下身,单手将她抱起,冷声命令她:“抱紧我。”
夏宁连抬手都无力,只能靠在他的胸口。
耶律肃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虚弱,眼尾的杀意愈发浓郁。
单手持剑,动作愈发雷厉风行,带着亲卫彻底杀出重围!
逃离后,他们不敢停下歇息。
耶律肃换成双手将她圈住,脚下步履生风,耳边风声烈烈。
他的气息那么冷,但身上却滚烫。
胸口、臂膀上,似乎还有温热粘腻的鲜血渗出,血腥味愈发浓郁。
夏宁伸手,在他胸前轻擦而过,两指拈了下,眼神有些无神的抬头看向他,连她自己都未发现眉心蹙着:“你受伤了?”
身后追来的西疆军中,不知谁高呼了一声:“前方发现南延的耶律肃!冲上去杀了他殿下就会赏赐大将军之位!金银无数!”
财帛权势动人心。
西疆军气势大涨,迅速追击上来。
身上有坐骑的西疆军速度极快,直奔耶律肃而来,卑鄙的从身后偷袭——
耶律肃松开抱着夏宁的一条胳膊,反手握剑直接解决一个杂兵,脚下步子的速度丝毫不见慢下来:“死不了。”
但接着,追上来的西疆士兵越来越多。
耶律肃要保护怀中的夏宁,一手又要抱住她,仅有一条胳膊反击,加之身上失血过多,在接连解决了三四人后,没躲开一人的偷袭,被甩来的飞刀刺中小腿,他的膝盖猝然软下,整个人直直跪了下去。
即便如此——
他也不曾将夏宁摔出去。
而是用单臂撑住了,未曾伤到她一分一毫。
但胳膊、腿上的伤口不停的在渗血。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地上已流下一小滩血迹。
“将军小心——”
亲卫迅速在四周护卫。
夏宁紧紧皱着眉:“你若不行,我可以自己走。”
她的话引来耶律肃的一声冷笑,眼神阴冷的落在她面上,反讽道:“你自己走?怕不是还没走到内城就已经没命了。”
他调整了气息,咬着牙槽,用力拔下刺入小腿的匕首,又用剑鞘拄地,支撑着身躯站了起来。
自这之后,耶律肃与亲卫干脆抢了几匹马,疾驰着将身后的西疆军甩在身后。
夏氏的视线逐渐恢复。
她看着被亲卫带上马匹的娘子军,从最初的二十多人,变成了只余下五人,即便活着,也都个个身负重伤。
这些日子,她见多了生死,心脏应当已经麻木了。
在这些权力争斗、阴谋算计之中,要杀人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但为何她的胸口疼痛的几乎要了她的命……
拽着缰绳疾驰的耶律肃敏锐的察觉到她气息的紊乱,垂下视线一眼,见她满脸泪痕,嘴唇已呈现出紫色,他心猛地提起,厉声命令:“不许哭!”
夏宁闭上眼睛,气若游丝。
紧绷的身体柔软下来,脑袋也支持不住了,靠在他的胸前,淡声回道:“我没哭……只是……心疾……发了……”
“夏氏!”
他呵斥催促着马匹,双腿用力夹着马肚,双目通红,死死盯着近在眼前的内城。
夏氏!
没有我的允许你绝不准死!
你不是曾许诺我携手至白首吗!
未至白首,你岂敢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