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禾想到母亲带着一片慈母心而来却满腹委屈而归,想到自己远嫁他乡娘家无一人在身边,想到枕边人心上其实早有他人……悲从中来,哭声渐渐放肆了起来。
哭得碧荷站在屏风隔断边进退两难,不知道如何是好,和绿芙两个人你拉我我拉你,都想让对方去看看娘子到底是怎么了。
若是小声哭泣倒也罢了,这么大声地哭,总觉得心中有万千情绪亟待发泄出来。
两个人都是自小就被家人卖了的,也都是黄花大闺女,不懂什么是家人亲情,更不懂产妇对娘家人的依赖。
有小丫头趴在门缝小声喊:“绿芙姐姐,碧荷姐姐。”
绿芙快了碧荷一步掀开棉布帘子蹑手蹑脚开了门,低声问:“怎么了?”
“赵家娘子进府了,贺礼已经送过来了,人先去了福善堂。”
绿芙觉得赵娘子来得正是时候,“去迎一迎。”想了想又说,“我去吧。”
绿芙说完又回了屋里,趴在碧荷耳边,把消息告诉了碧荷,碧荷此刻的想法和绿芙一样,来得真是时候。
碧荷冲绿芙点点头,绿芙出去的时候故意把门弄出声响,碧荷听到陆风禾的哭声停下了,才开口,“娘子可醒着,赵家娘子来看你了,请过安就过来。”
陆风禾虽然没哭了,但抽泣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拿巾……巾子来我……我净……净面。”
碧荷装作没听出陆风禾的哭腔,应了一声就出去提热水了,哪怕陆风禾只是想擦擦脸擦擦手也是万万不可能让她用冷水的。
赵家说的就是陆风禾的表哥赵明新,赵家娘子自然就是陆风禾的手帕交黄文珊了。
这边碧荷拿了热巾子来伺候陆风禾擦了脸擦了手,看这陆风禾通红的眼睛,还是没忍住,“娘子还是要少哭些,可要敷一敷眼睛?”
陆风禾点点头没说话,碧荷赶紧换了干净的棉布来拎干水敷在陆风禾眼睛上。那边
那边绿芙也在游廊遇上了赵家娘子。
“给娘子请安了。”绿芙笑盈盈地说。
黄文珊也是个爽朗性子,“绿芙姑娘有礼了,哪里就要你来迎,这条路我可是走了很多趟了。”
“娘子这是哪里话,娘子就是天天来,奴婢也是要来迎一迎的。”说着看到了赵家娘子后面跟着的如意,如意可是老太太身边的人。
“劳烦如意姐姐走一趟了,日头太大,如意姐姐赶紧回去吧。”
王妃只交代她送赵家娘子去白露苑,既然白露苑的人来了,她也省得跑一趟,日头是大,哪怕一路走游廊,她也热得够呛。
如意往回走了,绿芙引着赵家娘子往白露院走。
赵家娘子问:“你们大娘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发作了,不是还有十来日吗?你们也是,那么大事了也不忘我那边送个信。”
事发突然,高嬷嬷又不在身边,青菱回毗陵还没回来,尽管院子里丫头婆子不好,但三个大丫鬟也分身乏术,只想着照看好大娘子和两个小主子,哪里想得起来去给亲近的人家报信。
再者,这种事怎么说也该王妃来张罗的。
绿芙不好多说,只说:“大娘子见谅,娘子是打滑撞到了肚子突然发动的。”
赵家娘子也只是随口一说,倒不是真的要追究,闻言忙问,“怎么回事?你们大娘子还好吗?”
绿芙点头,“大娘子和姐儿身子都好着呢,只是大娘子心里估计不好受,我出来的时候大娘子还哭着呢。”
赵家娘子皱眉,“你们郎君可在府上?”
“昨日天都晚了才回来,现下进宫去了。”
赵家娘子点头,“这还差不多,头回有哥儿的时候眼见着都满月了,他才赶回来,这次还算回来得及时。”
绿芙不好说主子的不是,不过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也上回陆风禾生产沈南珣不在颇有怨言。
“奴婢也不清楚主子是怎么了,还望赵家娘子宽慰主子一二,没有过不去的坎,仔细月子里哭多了伤了眼睛。”
赵家娘子点头,“省得了,你们照看娘子也辛苦了。”
“奴婢惶恐,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
到了白露院,赵大娘子先去看了孩子,姐儿正在睡觉,小脸还是皱的,光看油黑的头发也知道是个身体康健的孩子。
不是外人,陆风禾也没有起身,只是让碧荷把床幔都挂起来,倚着大迎枕发着呆等着赵大娘子。
“珊娘。”看到半个娘家人,陆风禾又哽咽了。
赵大娘子走到床边,拉住陆风禾的手:“可不能哭啊,儿女双全,孩子康健,这是好事啊。”
陆风禾抿着嘴强忍着点头。
赵大娘子没有坐碧荷在床边准备的凳子,而是直接坐到了床边,拉着陆风禾的手不放,和她一起斜靠在迎枕上。
“我来晚了,你也是,不让人给我报个信。”
陆风禾靠在好友肩上,一言不发。
赵家娘子接着说:“我去看过孩子了,枍哥儿也和姐儿一处午歇呢,两个孩子头靠头睡在一起,真真好看。”
“珊娘,你多久没回毗陵了?”陆风禾突然问。
赵家娘子怎么不知道陆风禾要说什么,“两年多了,怀着海哥儿那年回乡团年了。”
陆风禾眼神失焦,声音飘忽,“珊娘,我从十六岁嫁到这里,离开毗陵快五年了……”
说着陆风禾又大哭了起来,“我又当娘了,可是我想我娘了。”
赵大娘子看好友哭得那么伤心,连连宽慰,“好了好了,不哭了,去信让姑姑来京都一趟。”
正好沈南珣从宫里回来,回白露院想看看陆风禾,早间疼成那样,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
知道赵家娘子来了,刚准备先回前院去问问查得怎么样了,就听到陆风禾的哭声。
走到窗边,就听到陆风禾说想娘了,挥手想让寿康给毗陵泰山去信,请他们到京都来小住,接下来的话让他停下了动作。
“珊娘,我不忍心啊,我不能让娘亲再来受委屈了呀,娘亲一辈子何曾听过风言风语啊。”
“娘亲为了我能把风言风语忍下来,我却不忍心再让娘亲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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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明火执仗的容不下,只有磨人的软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