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忠顺王发狂

刘承敏帮助大哥教育了他的弟弟一番,回来后复命,见大哥正在桉台后处理公务。

唐清安教训了弟弟后,一边处理公文,以及陈德言送来的京城情报,还思考着形势。

“承志还和小时候一样,主意不坚定,容易被外物影响。”

刘承敏笑道。

在金陵。

他们从小经常一起玩闹,皆熟悉对方的性格,虽然这些年很少见到唐承志,却还是看出了对方小时候的模子。

唐清安点点头。

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必须要提前布局。

例如琉球国。

哪怕金江镇还未解决蛮族,也需要插手琉球国的局势,避免其被萨摩藩彻底管控。

被萨摩藩管控的琉球国,和未被彻底管控的琉球国。

日后金江镇以琉球国为跳板,插手大和国内的局势,两者的难度是不一样的。

现在用一分力,未来就能节省十分力。

又有金江镇无法在北方大规模移民,虽然有山东的流民投奔到金江镇,却是百姓自主的行为。

京师的眼皮子底下,如果金江镇敢大规模移民,那么一定会引起朝廷的愤怒。

有心而无力。

但是南方不同。

离京城越远的地方,可操作的手段越多,加上不是亲眼所见,隔了一层公文。

以公文对公文,双方不至于没有缓和的余地。

而福建等地,就离京城很远,一番太极手段下来,容易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至少比起从北方大规模移民,京城必定会更加反应激烈。

多方考虑下,才选了个教为容易的地方。

福建,云贵,两广,山区地少人多,百姓困苦,如果知道有辽东之生机,必定会踊跃加入移民。

唐清安思考过。

就算未来有幸入主中原,福建等地也会大规模移民。

把田地不够分的百姓,最后不是移民国内,也会移民海外。

更有一点。

国内许多地方的百姓,因为生活困苦,无力养育太多的后代,生下的婴儿竟然会溺死。

这都是唐清安不能接受的。

而生产力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福建广西云贵等地的民生,无法得到彻底根治。

那么移民则是最好的手段。

既能扩张民族生存的土地,又能把本该溺死的婴儿们,皆救活下来,

论起信任来。

金江镇中,刘承敏无疑是唐清安最信任的人之一。

哪怕当年辽东危险,几兄弟习惯了玩闹,最后也毫不犹豫的跟随自己到辽东。

很多事情,唐清安向刘承敏透漏过。

刘承敏知道大哥心中,有令人震撼的长远谋划,更加的叹服。

“幸亏三弟劝住了承志,没有让他把悔婚的事传出去,不然万一被粤海将军得知,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刘承敏叹道。

金江镇要从南方大规模移民,对他不是秘密。

可两地相隔太远,金江镇目前的实力,移民之事,鞭长莫及做不到周全。

必须有当地的权贵,鼎力支持金江镇。

贾雨村可以在当地的官面上,为金江镇的移民,撕开一道口子,而保护这份成果的人物。

广东粤海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未来数年,乃是更长的时间里,粤海将军都是金江镇在南方移民的,保驾护航的重要力量。

大规模移民,必定会面临本地乡绅势力,强烈的反扑。

所以才有唐承志和粤海将军家小姐结亲的婚约,从而获得粤海将军的鼎力支持。

“三弟到底怎么回事?”

唐清安关心道。

他们兄弟都有了婚事,刘承敏也马上要娶亲,唯独三弟陈德言,好似有些抗拒。

刘承敏摇了摇头。

他也不能理解三弟为何如此。

“你去信劝劝他,年龄不小了,应该考虑婚姻大事,如果他有心动的女子,我不插手他的婚姻。”

“难得难得。”

刘承敏听到大哥的话,羡慕的笑了。

“你也别笑话别人了,锦乡侯府的婚事,你也要上心。”

唐清安吩咐道。

刘承敏收起了笑容,露出了无奈的模样。

两兄弟虽然不是亲兄弟,也是从小结拜的兄弟,哪怕没有血缘的关系,也不比亲兄弟的感情差。

不光是刘承敏如此,陈德言也是如此。

得到了大哥的书信,毫不犹豫的起身出发,多年来任劳任怨,操尽心力。

在京城。

桂勇领着三爷的拜帖,送去了荣国府。

荣国府二房的贾政,在地方任学政,现在调回了京城,升为工部郎中。

以贾政的年龄,如果没有意外,仕途的终点,到布政司左或右参政就到头了。

但是他身后有一个国公府。

区别就不同了。

贾政知道桂勇,此人并不是白身,是金江军的把总,更是陈德言的心腹,不为外人所知。

收了对方的名帖,约了宁国府的贾珍,还有大房的贾赦。

后日,三人皆在荣国府,见了登门拜访的陈德言。

几人见礼后。

现在的气氛和原来又不同,论起关系来已经算是一家人,哪怕贾政心中忐忑,也改变不了事实。

“锦乡侯府那边,已经联络好了人,就等咱们这边一起出手。”

陈德言笑着说道。

“这回可是得罪狠了。”

贾赦面带笑容,嘴上如此说,神情却不以为意。

以贾府的关系网,加上锦乡侯府,可以说京城中的勋贵,基本上都出手。

“只怕忠顺王会报复。”

贾政担忧道。

“报复,怎么报复?”

贾赦不在乎的说道。

他还真不怕忠顺王的报复,这么多勋贵出手,忠顺王能奈何。

皇帝听从了文官的意见,打压京城的勋贵,而忠顺王就是皇帝的帮凶。

勋贵们有机会对付忠顺王,更何况还是贾府和锦乡侯府联合出面,谁都愿意出一份力。

而且忠顺王又远在辽西。

贾赦是贾政的大哥,身旁的贾珍虽然是晚辈,却也是一族之长,两人都同意,贾政也不再反对。

“忠顺王毕竟是皇帝的亲叔叔,咱们既然要出手对付他,必然要想个稳妥的主意。”

陈德言出谋划策。

只要贾府愿意牵头,那么陈德言的主意就能实施。

“怎么说?”

贾珍辈分低,却又是族长,在府中做事一向恭敬,不给人话柄,包括在贾母面前,也是极其的孝敬。

算起来。

平辽侯也是他举荐出头的,两府和平辽侯关系都深。

“忠顺王不是弹劾咱们金江镇尾大不掉吗,就以他的理由,来对付他。”

陈德言信心十足的说道。

“出了一个金江镇,不能出第二个辽西军。”

“这?”

众人闻言大惊。

“忠顺王可不是一般人啊,只怕皇上不会相信他作乱的。”

贾政怀疑陈德言的计策。

陈德言笑着摇了摇头,向贾政解释。

“天下间,唯有皇帝的信任最难,忠顺王远在辽西,而他又不得文臣的信任,又恶了勋贵。

京城谁会为他说话呢?

只要谣言兴起后,皇帝就会动摇。”

陈德言满脸的自信。

普通人之间的信任,都容易受到一句话的影响而改变,更何况九五至尊。

锦乡侯府也有皇帝的信任,所以准许了其重建北镇,因为忠顺王的阻挡,一直不能成行。

忠顺王在辽西,虽然他忠心耿耿,知人知面难知心,谁能知道他真的是忠心的吗。

是不是不愿意分权,想要独占辽西呢。

种下一颗种子,皇权就能让其滋长。

当整个京城都如此说,哪怕皇帝心中在信任忠顺王,也会顾虑众臣的说法。

而偏偏京城无人会为忠顺王说话解释。

连广东之远的粤海将军,都巴结贾府,以免有人弹劾他时,京城无人为他遮掩。

论起如此形势。

忠顺王虽然劝大,其实连粤海将军都不如。

陈德言有理有据,贾赦,贾政,贾珍三人,很快就被他说服。

不久。

“忠顺王在辽西,大肆封赏草原部落,几番扩兵,又阻挡锦乡侯府上任,恐有不忍之野心。”

“出了一个金江镇,绝不可出第二个辽西镇。”

“忠顺王是皇室,是王爵,皇上虽然信任其人,更需要提防,这不是坏事,而是护臣之道也。”

“忠顺王仗着是圣人叔叔的身份,大肆提拔亲信,例如图门此人,不过一守备。

因为投靠忠顺王,不到两年就被提拔为参将,其心可诛。”

……

满京城都在猜忌忠顺王,而没有一个有分量的勋贵,或者大臣出面,为忠顺王辩解。

皇城里。

皇帝在阁楼,眺望皇城,心不在焉,六神无主。

太监夏守忠在一旁伺候,默不作声。

在众多的,或告戒,或提醒,或直言,或上疏等等的声音中,皇帝虽然不愿信,也不敢不信。

有一名大臣的奏疏说的极好。

提防忠顺王,分其权,才是对忠顺王最好的爱护,让君臣之恩长存,留下千古佳话。

“大伴,你怎么看。”

皇帝突然的询问,夏守忠愣了愣,很快露出了笑脸。

“奴婢哪里懂这些事,不敢说。”

忠顺王平日就威风禀禀,又没有和自己送过礼,对自己又能造成威胁。

自己不说他坏话,也不说他好坏,算是对得起他了。

“唉。”

皇帝叹了口气。

远在辽西的忠顺王,被京城突然掀起的风浪,拍打的措手不及,一时间找不到反制的手段。

“肯定出自锦乡侯府,说不定还有金江镇推波助澜。”

图门也是被弹劾的人之一,面色忧虑的同时,很快猜到了幕后之手。

“真是混账。”

忠顺王大怒。

自己一心为公,努力对付金江镇,偏偏国内的勋贵,只想着自家的事,不顾国家大事。

“恐怕不能继续推诿。”

程之信神色凝重,缓缓的劝道。

一个人搅动不了波浪,两个人,三个人都不行。

但是当大半个京城都在如此猜忌的时候,掀起的波浪就大了,辽西将门勾心斗角。

程之信如何会不知道流言的威力呢。

当一件事情,大家都这么说,形成了一股风气。

有时候。

声音大就是道理。

知人知面难知心。

人的信任是最容易被影响,从而发生改变的。

多年前的辽西。

不光是辽西,辽东也是如此,甚至九边皆如此。

将领虽然是世袭,但是想要袭官,必须掏出钱财,才能顺利的袭职位。

买官钱不是一笔小钱,靠俸禄是掏不起的。

很多将领数年,十数年,甚至二三十年,一辈子都无法袭职,而只有有钱的将领,才能轻易的袭职。

有钱的将领,心思都在钱上,钱只能从军户身上压榨。

打不了胜仗,常常出边杀熟向上面交差。

开始还有御史弹劾,当形成了一股风气,大家都说是战功的时候,那就是战功了。

现在满京城都说忠顺王有野心,如果忠顺王不退步,恐怕会真的一败涂地。

忠顺王在亲信们的面前不愿意失态,等回到家中时,大发内廷,痛骂京城的文武官员。

皇帝突然亲政,他也跟着水涨船高,但也因为获得权势太快,根基不稳。

李达祖的长子李长松,承袭爵位,终于出山海关,经过辽西,没有见到忠顺王后,直接上任北镇。

他既然来了辽西,就是要和忠顺王争的。

因为辽西的军资,士兵,百姓,皆在忠顺王的手中。

李长松到了辽西,刘承敏则要去京城。

京城锦乡侯府的二老爷在等他,去迎娶锦乡侯府家的小姐,所以他前来和大哥辞别。

唐清安不敢去京城,刘承敏却无碍。

“古来持有权柄的人物,皆不敢离开京城,久离政治的中心,忠顺王不该离开京城的。”

唐清安笑道。

“忠顺王不来辽西,换了其他人,谁有忠顺王的底气,敢如此逼迫我们金江镇?”

“这就是占据大势的好处,很多难题都不是难题,迎刃而解。”

唐清安又把他当初的一套说法拿了出来。

刘承敏不愿和大哥继续谈论此事,万一自己争赢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当刘承敏去了京城后。

李长松要瓜分辽西军,忠顺王不愿,军力撤出北镇,龟缩辽西的走廊。

在北镇节度使李长松的拉拢和放纵下。

金江军不知不觉,就占据了无人驻守的西宁堡一带,巩固了后方的海州城。

辽西的军力就这么多,李长松想要光复门楣,恢复家族的实力,只能瓜分辽西军。

不光是瓜分辽西军,还要和忠顺王争夺朝廷的物资。现在得到的越多,日后就越容易恢复家族的实力。

趁此有利时机。

唐清安立刻写了书信,送去给李氏朝国王。

金江军与李氏朝军大练兵,大练兵后,剑指沉阳。

陶杰带着将军的信,去了李氏朝王宫,面见李氏朝国王李倧。

“此事,我需要和大臣们商议一番。”

李倧从太监林忠手里接过,看完后,轻声细语的回复了陶杰。

军国大事,当然不会这般轻易。

陶杰知道李氏朝会商议此事,和前番一样,告退后,主动和李氏朝勋臣们联络,促成此事。

李氏朝的勋臣们,对此事态度不一。

李氏朝国内的形势并不稳定。

还是一如既往的芥蒂之患,至今未得到解决。

例如庞大的两班世袭勋臣,子孙繁多,土地兼并,利益不够分,形成了众多的党派。

和前朝一样暗流涌动的党争。

东党北人派,东党南人派,西人派……

百姓困苦,各地都有乱民。

李氏朝的王族宗亲,越来越多的勋臣开始亲近起来,逐渐的影响到王位。

李倧本来就是勋臣们政变被推上前头的木偶,靠着金江镇的势力,才坐稳至今。

他有心无力,没有发动改革,从而改变李氏朝的局面,当然也遭到前王的困境。

“李氏朝国主的王位不稳啊。”

闻言,陶杰沉思起来。

连刘兴祚都有所耳闻,可见李氏朝如今风雨欲来。

刘兴祚负责带领金江军士兵,驻守汉城,拱卫王宫,保护李氏朝国王,是他的职责所在。

而李氏朝国内暗流涌动,不得不询问陶杰,该如何应对。

“最大的威胁就是怀恩君李德仁。”

陶杰说道。

刘兴祚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不如陶杰负责情报之事,因此露出疑问。

“既然如此,要不要提前解决祸害?”

陶杰立马摇了摇头。

“因为李氏朝局势不稳,李氏朝国主才对我金江镇有求必应,要是为他剪除了麻烦,不定就是我金江镇的麻烦。”

如此绕口的话,刘兴祚听明白了。

“李氏朝前朝政变前,发动政变的勋臣,提议的新李氏朝国主,不只是李倧,其中还有怀恩君李德仁。”

陶杰向刘兴祚解释。

“支持李德仁的勋臣中,资历最深的是扈卫大将沉器远,不过因为支持李倧的勋臣更多,所以才是李倧成为李氏朝国主。”

刘兴祚认识沉器远。

刑曹左郎、司宪府持平、同副承旨、刑曹判书,兼任扈卫大将。勋臣出身,手握兵权,掌李氏朝本就不多的职业军队。

如果不是金江镇的出现,此人还要担负守卫王宫的职责。

正因为他势大,被参加反正的勋臣打压,也是对当朝李氏朝国主最不满的人。

“只要解决了沉器远,怀恩君李德仁就不敢在逞强。”

“那?”

刘兴祚作出了一个动作。

陶杰又摇了摇头。

见状,刘兴祚不在出声,只等对方的决定。

刘兴祚善以势压人,从中捕捉有利的机会,而陶杰和他相反,是个喜欢从细处着手的性格。

“沉器远易除,抓手难得。”

陶杰说道。

李氏朝虽然是盟友,需要诚心相待,更需要提防,如此才是良策,保持两国长久友谊的手段。

这些年。

李氏朝消耗了本就不多的国力,挤出力量协助金江镇,帮助金江镇度过难关。

就是因为这些抓手的存在,让李氏朝国王李倧,不得不全力笼络金江镇而自保。

真要是替他消去了这些隐祸,他还会如此压榨国力,继续帮助金江镇吗。

帮助还会有,但是力度里,十成要去掉九成,恐怕还会和金江镇谈条件。

如将军告戒自己,未来需要李氏朝出力的事务还多,不可松懈。

“沉器远此人,我亲自去见一见吧,你也做好准备,如果此人冥顽不灵,再动手不迟。”

刘兴祚闻言,知道大概轮不到自己动手了。

以金江军的实力,和对李氏朝国内的影响力,别说沉器远,就是金瑬,李贵等人物,也无法抗拒。

既然陶杰去警告对方,哪怕对方心中不满,也不会冒着家族被灭的风险,而轻举妄动。

金江军现在驻李氏朝有三千军,协助宫廷卫军,一同拱卫汉城。

除了国内的卫所军,数十年前抗倭时,各地兴起的义军,大多分散到了全罗道。

随着多年的打压,各地义军早已销声匿迹,唯有三部义军,靠着入辽东协助金江军作战,反而扩大了势力。

除了受金江镇直接控制的三千金江军,加上间接控制的三部义军,可以在李氏朝国内调动高达一万余军队。

不算五千原来驻守镇江,现在调守辽阳的五千李氏朝军。

一万五千军,全部由李氏朝提供粮饷军饷,加上又要抽调一空的卫所军五万为金江镇作战。

且又供应金江军粮草物资数年,多年下来,李氏朝已经耗不起。

年轻时出使过上朝的圣使,如今当权的勋臣金瑬,告诉国主,需要和平辽侯协商此事。

李倧犹豫了。

在王位和民生之间,他两者都想要。

“国内百姓生活困顿,平安道,宁安道,北道,西道四地,每年都有不可计数的百姓,把家中女儿嫁入镇江。

不只是这些与辽东接壤的道府,还有南方的全罗道。

因为卢顺义等将领的放纵,其军队里的士兵,也会鼓动家中的姐妹,坐船嫁入辽东。

我让各地的府使统计,推算这些年,大致有二十余万妇女嫁去了辽东。

特别是跨过鸭绿江的各地百姓,用女儿以换得些许口粮,可是这些粮食,都是我国提供给对方的。

国内百姓近年出生人口,逐年都在下降。”

金瑬不得不提醒国主,如此下去,李氏朝国力将要衰退。

同样为勋臣,领地百姓大量的减少,也是动了他们的利益,希望国主能阻止平辽侯。

如果是战乱的时节,百姓人口减少是可以理解的,犹如数十年前的倭乱时。

可李氏朝国内总体太平,理应增加人口。

李倧不得不再召来陶杰,希望他出面,阻止这种事情继续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