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拜见平辽侯

军营突然放了一些军士的假。

虽然摸不着头脑,可能归家还是极好的,这些军士兴高采烈的往家中去。

其实回家也得不到好处,尽是遭受白眼。

可回家多担些水,多砍些柴,多看两眼家中的臭小子,哪怕婆娘不待见,也让众人心甘。

军营中的一名普通官员,是他批的公。

内心感到不舒服,默默的看着这些,还不知道形势的军士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人微言轻,可不敢出头。

要怪就怪这些军士们出身不好。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方官吃地方,京官吃回扣,军官吃军户。

在城门口。

人来人往。

两名军士刚出城门,就被一帮手持铁棒的汉子们围上来,不等两人询问,一拥而上就打。

手无寸铁的两人,如何是手持利器,人多势众的汉子们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敲翻。

这些汉子们,用大拇指粗的铁棒,狠狠的落在两名军士的身上,头上。

没有一会儿,两名军士就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

这帮汉子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下子就散去了,事毕,城门的门吏才出来收拾。

前番打人却不见他们出来阻止。

这等情景,吓得门口的百姓们纷纷变色,躲得老远。

什么人连军士都敢打?

百姓们鄙视军士,鄙视的是军士的生活太悲苦了,双方并没有仇恨,入了卫所军籍,世世代代都脱不得虎口。

因此百姓们皆不愿搭理军户,更不可能和军户结亲。

就算有愿意卖女儿贪图银两的赖汉,也看不起军户,军户穷哈哈的,连赖汉都瞧不上。

“这是怎么了?”

百姓们畏惧那帮凶悍的,连军士都敢打的汉子,如何敢上前解围,忍不住询问。

有人冷笑两声。

“这帮人借了老爷的钱不还,还鼓动人打伤了老爷手下的喇虎,是自取死路。”

老爷在此地名气不小。

几代人都放印子钱,背景通天,听到是此人的手脚,百姓更加的畏惧。

多少人在此人手里家破人亡,这可是个活阎王。

百姓中有明眼人,知道此人必定和那帮人是一路的,低着头匆匆离开。

早上出营,下午全部归营。

除了两人只剩下一口气,其余人轻重伤不一。

营中其余的军士,见状大惊,这还得了?

还有王法吗?

军士们无法忍,想要出营必须军官同意,因此去找军官做主,军官不放人。

双方闹得动静大,最后惊动了总兵王国兴。

王国兴领着家丁们,亲自赶来军营。

“谁打的?”

得知前因后果,王国兴一脸大义凛然,大怒呵斥手下的武官,不能为士兵做主。

“是城里放印子钱的俊。”

见到总兵如此的态度,虽然以往苛刻他们,也奴役他们,军士们心中升起了期盼,纷纷叫道。

王国兴毫不犹豫,命人去把此人绑来。

“我定当为尔等出头!”

总兵的话,令军士们暂时压下了内心的愤怒。

没有多久。

一名中年商人,被王国兴的亲卫们押了进来。

进到凶手,人多势众的士兵们,忍不住要上去报仇,被王国兴的亲卫挡住。

“总兵面前,岂得尔等放肆!”

听到家丁们的喝骂,众军士不敢违逆,只能忍下怒火,皆满眼圆瞪的看向那名中年商人。

只要总兵一声令下,他们绝对当场打死此人。

多少军户被此人祸害,连家小都没有被放过,众军士对此人是又惧又恨。

“跪下!”

家丁们大喝一声,那中年商人没有犹豫,当即跪下。

“你为何敢打伤我的士兵?”

王国兴质问道。

“回王总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不是?“

中年商人反问王国兴。

王国兴点点头。

那中年商人理直气壮的继续说道:“他们这些人找我借了钱不还,还打伤我去要债的人。

将军评评理,我不过是还了回去,有什么错吗?”

那商人不知道谁给他的底气,在众军士的围困下,面不改色的回答王国兴的问话。

王国兴闻言,脸色愣了愣。

有被打的军士,跪倒总兵面前,请总兵做主,一脸的悲愤。

“我才借了九两的本息,已还十两银子,最后竟然还欠四十七两?岂有这个道理。

而且朝廷有规定,我已经按照朝廷的规定,本金还了,也还了他的利息。”

王国兴没有问如何借钱,又如何这么多利息。

“军士们饷银本就不多,还经常拖欠,你为何要借这么多本金?且本朝子钱有律。

每月取利不得三分,并只能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处。”

那商人听闻,不但没有惧色,反而一脸得意。

“我这里可是有新劵,并不是一开始的借据了。

王总兵,我不怕告诉你,每个月都会让其写下新的借据,本金利息一并写入。

这官司我不怕打,就是打到京城我都不怕。”

王国兴面露无可奈何状。

“你们也是,既然借不起就不要借嘛,这如何是好,难道我还能违背常理不成。

如果你们占了道理,我二话不说,定为你们讨个公道,可是如今,唉。”

王国兴无奈的叹了口气。

众军士看到连总兵都是如此,皆升起了绝望。

他们前番就是因为有人告知朝廷关于借钱的律令,才决定不向此人还多余的钱。

此人派人欺辱,甚至威逼他们的家小,他们才忍不住还手。

“将军,我们欠饷三年了。”

有军士开始哭道。

“我欠饷五年。”

还有军士悲愤。

一年到头,只能见到五钱银子,连自己都吃不饱,更何况他们的家人。

足足五年啊!

士兵们已经绝望了,这日子根本没有看头,盼不到希望。

既要替军官种地,挑水,修房子,还要做人情,送去给官老爷们抬轿子,做杂活。

不听话就会被人打,再不听话就会被杀头。

只是这般也就忍了,可是年年欠饷看不到头,家人跟着受累不能果腹。

“将军啊。”

一名军士泪流满面的跪倒他的身前。

“我的婆娘等不到我的钱,为了养活老小,已经做了半掩门的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今我不但拿不回去钱,还欠了几辈子都还不完的债,这是逼我死啊!”

那军士哭倒在地上。

周围的军士们,哀伤的看着同袍。

他们谁不是如此。

他们做了什么孽,此生落得这个结局,自己死也罢了,连家小还要被牵连。

可是就是他们死了,他们的儿子还要顶替他们军籍,重复他们的苦难。

谁让他们是世袭的军户呢。

“打死他!”

军士们中有人怒吼。

越来越多的军士挤了上来。

那商人变色,情不自禁的看向王国兴。

王国兴大怒。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何还敢当着我的面行凶,可见尔等之品性,谁敢放肆?”

总兵的威严,令习惯服从军令的军士们驻足。

“你和那商人做戏,你以为能瞒过我们吗?”

军士中有人大喝。

“咱们不多的饷钱,还没到咱们手里,就先到了那人手中,你前番都还不懂印子钱,后面又清楚的知道朝廷的规定。

真把咱们军户当傻子欺骗,你就是这商人背后的人!”

“放肆!”

王国兴红了眼,不等那人说话,大喝一声打断那人的话。

“好啊,这是造我的反啊,养条狗都知道向主人摇尾巴,你倒好,反而冲我吼起来。

来人,把此人跟我抓过来,我要打死他。”

家丁们听到总兵的命令,立刻凶神恶煞的往军士里面冲去,军士们拥挤在一起。

家丁们挤不进去,破口大骂。

“兄弟们,天道不公,活不下去啦,反了他娘的!”

军士中有人喊道。

听闻。

王国兴脸色大变。

“尔等有冤情,我乃尔等上官,自当为尔等做主,不可在呱噪,不然严惩不贷!”

同样是将军。

有的人一声令下,军士爱戴,踊跃效命。

可有的将军,在军士眼中才是敌人。

这些世代承受苦难的军士们,满眼绝望又决然的看向王国兴,军士们黑压压的涌了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

王国兴大吼。

世袭武将出身的王国兴,以为自己智力过人,把军户能玩于鼓掌之间。

可他不知道一个道理。

世界上没有谁比谁傻。

一时的蒙蔽瞒不过一世。

军士们看清了道理,却违背不了世道,只能闭上嘴巴,冷眼看着王国兴犹如猴子一般的上窜下跳。

现在军士们不看了,他们决定动手了。

他们的道理。

就是拳头。

军士就是拳头大。

王国兴仗着家丁,以前不把军士放在眼里,当军士不把他放在眼里时,他所有的凭仗都是空中楼阁。

固原兵变。

陕西上下大惊。

各地民变转为起义,还指望调边军平乱,没想到边军自个也乱了起来。

陕西各地的卫所,不但没有抵抗,反而踊跃加入了义军。

更有积年的老贼,猖狂的招兵买马,祸害乡间。

陕西的新任才上任不到一年,本来还努力隐瞒,如今已经隐瞒不了,陕西全陷。

柳湘莲都不敢在陕西多呆,因为太乱了。

也没有回京城,直接去了金州,拜见平辽侯。

“闯军?闯王?”

听到柳湘莲带回来的情报,唐清安听着陌生的人名,却并不陌生的名号,感到有些惊叹。

不知道这闯王是第一代还是第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