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一人而退敌十万

皇台吉听闻锦州的内城被夺回,不只是他,他身旁的贝勒,将领们,同样感到诧异。

这种兵败如山倒的形势下,怎么可能还有成建制的军队。

并且不趁机突围,却反其道而行,陷自己为死地。

听闻对方人数并不多,皇台吉乃至他人,并没有太过在意,命人去支援。

这个消息,并没有影响皇台吉的兴奋。

自己办到了父汗都没有办到的事,此战果传回国内,定当让蛮族人口民心大震。

蛮人会信任自己,相信自己这位新汗,一定会让蛮国继续保持强盛下去。

对于民心,没有哪个统治者是不在乎的。

莽古尔岱前番被关押,现在被皇台吉大度的放了出来,得知己方的伤亡,满脸不豫。

父汗去世前,统一奴儿干司各部,加上这些年的生养,好不容易蛮族才有了百万人口。

听起来不少,可青壮不过数十万而已。

这回攻打锦州城,旗兵和蛮兵,重伤和死亡人数竟然高达数千,其余轻伤不计。

更不提汉军,倒是蒙古军伤亡最少,这数字令莽古尔泰内心不服。

不过他也不敢多言。

皇台吉趁着战场上的机会,夺去了他的正蓝旗,现在他就是桉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覆育列国继承火明英明先汗故去后,这是我们大蛮国第一次的大胜。

相信父汗定能欣慰无比,诸贝勒当保持恭谨,不得有前番违逆我之意。

诸蒙古姻亲,盟友,当与我齐心协力,永世不变,同进同退。

汉将当一如既往奋勇作战,建功立业,不负我望。”

皇台吉面北而坐。

下方的大小贝勒,蒙古台吉,蛮将,汉将,蒙古将领近百人,气势非同小可。

除了负责领军追击溃军的将领,其余人都在此处,听候皇台吉的训话。

连莽古尔泰都被压服,一向见机行事的代善,更不会此时来分润皇台吉的威风。

他在人群中,同样低着头显得恭顺。

如此这般的形势,皇台吉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意气风发。

训话完。

众人纷纷祝贺皇台吉。

而锦州城里还在厮杀,声音传过来,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引得皇台吉皱眉。

“锦州城里的残军,为何还未被平息?”

终于忍不住,他问道。

听到大汗皇台吉的询问,走出一名将领,亲自骑上马往锦州城奔驰而去。

“你们误我!”

魏毅在马背上大哭,哭了一路。

刘英,赵雍,李坚三人,带着自己的亲信们,逃出锦州城后,被蛮族各军追击。

蛮军追得厉害,三部都因此而走散了。

到这种地步,刘英也没有放弃魏毅,反倒是对其小心照顾。

倒不是看在和魏毅的交情上,只是这番锦州的大败,损军失地,朝廷定当大怒问责。

不把魏毅带回去,自己就算逃了,也没有好下场。

倒是把魏毅也带回去,他是辽东经略,责任当然由他来背。

魏毅如何不懂。

如今的形势,他又不敢骂刘英,也只能哭了。

刘英身后还有百余骑,都是他的家丁,家丁们一脸的鄙视。

真要是惭愧,何不自刎呢,他腰间又不是没有天子剑。

前番几人带人闯进魏毅家中,要带他走。

魏毅无可奈何,最后苦苦哀求让他去拿尚方宝剑。

刘英看在眼里,知道此人同样求生欲旺盛。

失了尚方宝剑,他回去后定是死罪。

一路马不停蹄,他们既然做了弃城而逃的准备,当然暗中收集了众多的战马,一人三马。

一行人到了宁远城。

宁远城得知辽东经略至,上下皆惊。

不敢不开城门,把众人放了入城。

随后赵雍,李坚两部,终于也赶了过来。

他们都是一人三马,追击的蛮军无可奈何,追了一程眼看望不到背影随放弃。

加上二人的家丁,逃回来的锦州军不到五百人。

宁远城得知锦州大败。

立刻紧闭城门。

一两日下来,越来越多的溃逃兵涌到了宁远,宁远闭门不开,城下的士兵纷纷破口大骂。

可是望着高墙他们也无可奈何,人心疲惫。

一路奔逃,人人口干肚饿,双腿发软,有战马的路上早就倒闭了。

“可是奇了怪了。”

宁远城上,刘英纳闷,原本他还想着,蛮族肯定会急速奔至宁远,以趁势夺去。

因此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只要看到蛮族迹象,立刻继续往东跑。

他们作为总兵,又是辽西的总兵,且带着辽东经略,一入宁远城,就天然的获得统治权。

倒是宁远原来依靠的李胜虎的金江军,反倒是被冷落。

李胜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宁远城中如今有数千兵,城外哭嚎的还有数千溃兵。

如果能整合一番,至少也能做到不让蛮族,不费吹灰之力的夺下宁远。

可是刘英等人,不但没有清点城中的工事,也对溃兵们不闻不问。

如此之态,哪里像是要坚守宁远的迹象。

他倒不是怕死,可是以如今宁远城的形势,自己一部定当先被抛弃掉。

锦州数万军士,十之八九陷落于蛮族,倒是这些大将竟然都全须全尾的跑了回来。

这些人嘴上统一说锦州城破,他们才无奈败退。

可真是城破的话,能逃回一二将领还能说得过去,如何全部逃了回来?

李胜虎不是傻子,心中隐隐有所预料。

又鄙视又不敢此时表现出来。

自己死倒是无所谓,可手下二千余袍泽,如果就这般牺牲在宁远,那到了地下,自己也无颜见他们。

可是他虽然看清楚了形势,却也无可奈何。

宁远城各部,如此人心复杂。

幸运的是,三日来,也未见蛮族大军。

众人皆纳闷。

这三日的缓冲时间,城外的溃兵还是被收留进了宁远城。

可是又导致了一个难题。

城中粮食不多,原本只有数千守军,现在突破了一万兵,口粮只够坚持月余。

山海关的守将,得辽东经略魏毅的亲笔信,不敢怠慢,运送了部分粮草接济宁远城。

三日。

锦州内城不到四千兵而已,竟然在十余万蛮族大军轮番强攻下,坚守了三日。

皇台吉面色阴晴不定。

奇耻大辱。

前番他才炫耀一番,却被这锦州内城的数千残军,狠狠的当众打脸。

“再有顿步者,立即射杀!”

皇台吉咬牙狠狠的说道。

随着这条军令,他还派出了卫队巴牙喇为战场上的监军。

这些巴牙喇不同于其他蛮部,其他蛮部会顾虑同族之情,而巴牙喇的军令既然是顿步者杀,他们就真的会大杀特杀。

代善看在眼里,并没有出面劝戒。

都是征战的老将,他知道皇台吉,看出了那部残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

各色的蛮军,四面八方的涌上内城。

吴宏回头望了眼残余的浙江兵,鼻子酸痛,忍住泪意。

他从浙江带了八千兵。

原先跟随金江军决战蛮族老奴,野战中都没有多少伤亡。

如今这回,五千浙江兵即将全部折损在辽西,他没有怪金江镇平辽侯,真的没有怨恨。

金江军对国内援军虽然不亲近,却还是友军。

锦州将领太可恨了,真的太可恨了。

比敌军还可恨。

他还可以坚持的,浙江兵还能打。

可是他们没有口粮了。

口粮在西城和内城交界处,因为锦州刘英等人的行为,导致陷落于蛮族手中。

当皇台吉长子,豪格领着蛮族老将,和蛮兵攻上城墙的时候,只看到了饿的已经站不起来的浙江兵。

“杀!”

豪格大吼一声。

无数的蛮兵淹没了残余的浙江兵。

老将吴宏被蛮兵团团围困,他手中持着重刀,没有选择自杀,更不会投降。

死战而已。

被重箭穿甲,受伤导致重刀遗落,面对围上来想要活捉的蛮兵,他嘴咬脚踢。

“啊。”

被人压住的老将吴宏,奋力大吼,趁势咬住一名蛮兵的耳朵,那名蛮兵痛嚎挣扎不开。

见状,其余蛮兵才选择捅死此人。

皇台吉满脸恨意,当众下令,把此人分尸喂狗。

因为伤亡惨重,蛮族军心低落,又因为锦州城破,军心大涨,正好以此趁势攻破宁远。

如此形势下,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而全夺辽西。

可偏偏是此人。

虽只坚守了三日,却大大影响了现在的局势。

锦州各处的溃兵,多涌入了宁远,几日下来肯定做好了准备,而蛮族军心却因此人而滑落。

现在去攻打宁远,至少没有了前番的便利,需要花费力气,徒增伤亡。

难怪皇台吉对此人大恨。

全军准备出发攻打宁远,以全夺辽西,代善和莽古尔岱前来表示忧虑。

因为伤亡惨重,军心滑落,原来涨回来的士气又重新跌落。

“宁远离沉阳千里之地,就算夺下宁远,派谁驻守,又如何保障供应粮资呢?”

听到代善的反对,皇台吉眯起了眼睛。

代善认真的看向皇台吉。

他当然知道皇台吉想要以全夺辽西来加深威望,可是他认为,打下锦州,打残锦州军已经足够了。

就算是锦州,蛮族守卫此地,也是极不合算的。

会落于当年的局面,大周供应辽东,十分的力气,只有一分能用到辽左。

如今大周整编了六七年的锦州军,被他们打残,这才是最重要之事,至于锦州,大周再派谁来守,真的无所谓。

来多少新兵,都是为蛮族送上门的补给。

汉军这番伤亡太重,需要新的补充了。

皇台吉认为代善短视。

“你只看到了明面上的事,随着金江镇的崛起,咱们手中的汉军人心不稳,这才是我要全夺辽西之用意。

消灭锦州军是为了解决后患,全夺辽西,则是为了鼓舞汉军之心,大周朝廷还是不堪一击。”

这倒是代善没有想到的,可是他还是不忍蛮军现在的伤亡。

“急报!”

一名蛮兵慌里慌张,摔了个狗啃泥,连爬带滚的往前而来。

见状。

皇台吉,代善,莽古尔泰都大惊。

负责传令的士兵,皆是精挑细选的,如何这般失色。

“唐......唐......唐。”

“好好说。”

莽古尔泰看不过眼,大喝一声。

那士兵匀了口气,满眼惊恐。

“海州急报,金州唐将军已至盖州,请急调支援!”

“唐将军带了多少兵?”

代善抓住重点,急忙问道。

那士兵摇了摇头,边说。

“没有带兵。”

“就他一个人?”

当然不是一个人,至少也带着亲卫,可众人都明白代善的意思,连传令兵也懂。

所以。

“唐将军孤身至海州。”

......

“撤军!”

第二天。

皇台吉冷冷道。

众人没有一个反对的,都认为理当火速退军至海州,以免海州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