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永结同心

宦官林忠的呵斥,刘兴祚没有放在眼里,或者说他就没有把朝鲜放在眼里。

面不改色的直接看向朝鲜国主李倧。

李倧犹豫了一番,并没有怪罪刘兴祚。

“刘将为何如此鲁莽,我与贵镇节度使平辽侯关系匪浅,双方一直合作愉快。

平辽侯常与我书信,我与平辽侯约定互为支应,情谊永存。

刘将新入朝鲜,不懂我们双方的关系,不知者不怪,盼你守礼克已,勿要自误。”

李倧用即客气,又严厉的语气,告戒了刘兴祚。

听到朝鲜国主的警示,下方的刘兴祚却并没有改变态度,仍然一脸的冷然。

他和大周将领不同。

朝鲜是大周的藩国,边将不敢轻启事端,反而引起国内怪罪。

金江镇崛起后。

每年从朝鲜获得大量的物资,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补给,加上节度使和朝鲜国主的关系。

因此不论是驻朝鲜的镇江军,还是负责朝鲜机密事宜的谢友成,替代者陶杰。

都不敢在朝鲜国主面前失礼,不论商谈何事,皆谨守礼仪,以示恭敬。

刘兴祚则不是大周将领。

奴儿干司各部落,和李氏朝鲜数百年来的往来不断,从最初明起元灭时的拉拢。

到朝鲜拉拢失败,奴儿干司各部选择归顺了大明,则转为断绝互市,打压各部落。

逐渐发展为奴儿干司各部袭扰朝鲜,乃至老奴统一蛮族后,在赫图阿拉城时。

朝鲜早就已经服软,除了对大周的朝贡,也会派侍者赴蛮族,奉送上大量的礼物。

刘兴祚虽然是汉人,却成长与赫图阿拉,并成为蛮族的上层,因此对朝鲜极为的熟悉。

李氏朝鲜国土面积不比辽左小,人口有三百余万,全国田亩百万结。按道理来说,至少能拉出十余万精兵。

这百万亩结的土地,是足够让这三百余万朝鲜百姓丰衣足食的。

不过正如昨日陶杰所言,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句俗语。

一百万结的田亩,其中将近一半的科田,要供应卫所军乃至两班贵族。

剩余的一半才能为百姓所获,加上草料棉麻等,则朝鲜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朝鲜的虚弱,早就被数百年间双方明争暗斗的蛮族,窥视的一清二楚。

因此老奴在赫图阿拉城,从来对朝鲜使者没有好脸色,甚至每次都会提出强硬的要求。

朝鲜往赫图阿拉城的奉送,每年都不计其数,且不敢拒绝。

如今金江镇接壤朝鲜。

金江镇人口三百余万,强军十万。

且上下一心,共谋民政。

而朝鲜国主靠金江镇坐稳王位,此事不提,只金江镇的实力,就能灭朝鲜一国。

刘兴祚是这般认为的。

弱小的部族就要有弱小者的觉悟。

对于强大的部族,则需要主动讨好他,而不是引来对方的愤怒。

别说一年只定下三十万石的岁额,今年虽然多索要三十万石的粮草。

可节度使也照顾了朝鲜的情面,答应朝鲜明年的岁额减半。

就算节度使不松口,以刘兴祚的想法,朝鲜一年供应六十万石粮料,别说会犹豫,至少得要感恩戴德。

而朝鲜两班贵族,乃至朝鲜国主的态度,无非还是保留了原由的印象。

视金江镇为大周军镇。

认为朝鲜乃大周的藩国,辽东军镇是不敢违背朝廷而扰乱朝鲜的。

换做是蛮族,朝鲜敢拒绝吗。

所以刘兴祚入朝鲜以来,闭口不提大周,只言金江镇,就是希望朝鲜贵族能醒悟。

可惜。

刘兴祚懒得探究是故作不知,还是其余的想法,他不再给朝鲜留下遮羞布。

“金江镇需要粮食以缓解今年的民困,所以需要朝鲜的供应,此事不容拒绝。

可能殿下前番内心有些误会,以为这件事能商榷,我今日则回答殿下。

三十万石粮食,如今朝鲜各部就要开始征集,必须如期供应金江镇,剩余三十万石粮,则秋收后供应。

而我主平辽侯所言明年岁额减半,我明确告知殿下,此事取消,明年朝鲜照全额供应。”

刘兴祚蛮狠的话语,不光是林忠,乃至李倧都惊呆了。

李倧随后一股羞意涌上心头,恼羞成怒起来。

“岁额?如何称之为岁额?这是我和平辽侯约定,双方共同出力,一起对抗蛮族所供应。”

“殿下!”

刘兴祚大喝一声。

惊动了宫殿侍卫,纷纷探头来瞧,见主上殿下没有表态,有人想要进来,有人面色犹豫。

李倧怔怔的看向刘兴祚,没有因为恼怒而失去理智。

此人虽然贵为王族,可因为朝鲜前王的猜忌和打压,身边丁点势力也无。

如果不是两班贵族发动政变,他没有几年就会落得父亲和兄长的结局,一家人在地下团圆。

从两班贵族扶上台的木偶,到最后稳固王位,抓住权势,可见其并不是庸人。

至少在隐忍一道上,非同寻常。

历史上的东江镇,数十万军民在朝鲜抢食,上下皆怨,唯独他鼎力支持东江镇。

同样是名为了王位权势,能放下其余一切的人。

他知道。

只要他一声令下,宫殿侍卫就能把此人制服。

可是后果呢。

所以他忍住了。

刘兴祚把李倧的神态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李倧的心里想法,他却有他的凭仗。

三部义军的首领,皆承诺唯金江镇马首是瞻。

驻朝鲜金江军有五千军。

驻镇江朝鲜军有五千军。

三方合计兵丁高达两万余。

只这三部人马,他就能颠覆朝鲜国主的统治。

而贾鉴又派了人来,告知金江镇没有获得朝廷的军资,所以明年无力和蛮族动兵。

如此这般情形下,朝鲜敢违背金江镇,刘兴祚就真敢拉李倧下马。

更不提朝鲜国主李倧,本来就是在利用金江镇的威势,来稳固自身的王位。

或者说只要金江镇不再支持他,他就会从渐渐掌握局势的朝鲜国主,重新沦为两班贵族的傀儡。

原来的金江镇将领,乃至陶杰,他们因为自身环境的熏陶,因此对朝鲜国主数年来的尊敬,让他有些忘乎所以。

所以刘兴祚就是要以此强硬姿态,让此人醒悟自身的形势。

如果唐清安把这幅场景看在眼里,就会感叹古往今来,物是人非,唯独套路不变。

那清末皇帝当国贼,投靠日本,成为日本的傀儡。

初期也是想要装样子。

最后让日本失去耐心,直接强硬的呵斥,立马就变成了乖乖儿。

既然当傀儡,就要做傀儡的觉悟。

区别就是。

做东江镇的傀儡,李倧还是朝鲜说一不二的王,而如果成为两班贵族的傀儡,李倧就啥都不是。

李倧安静了下来。

宦官林忠名字虽然有忠,可是惯会见风使舵之人,因此也没有多言护主,引火上身。

见压服了李倧,刘兴祚又突然改变了态度,语气温和起来。

“我主平辽候,数百人出海,几年间就治下军民数百万,威势震天,就连蛮族也不敢试其锋芒。

再有几年时间,天下何人能比肩,而我主平辽候才二十余岁,请问殿下。

十年后,谁是真英雄?”

李倧平静的说道。

“平辽侯乃真英雄也。”

林忠把主上殿下的神态看在眼里,内心暗暗叹了口气,又不禁感叹,幸亏自己的侄儿和金江镇关系不错。

“平辽侯守礼,向来视殿下为知己,不愿殿下受屈,殿下为何又辜负平辽侯的情谊?

正如我主平辽侯所言,希望与殿下情谊永存,世代交好,而我主不过一时粮资不厚。

殿下却无视双方的恩情,岂不是因小失大。”

刘兴祚诚恳的看向李倧,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外将刚才失礼,委实因为殿下不辩真理而心急如焚,才有此贸然之举。

以外将之真心,只希望殿下能明鉴自心,让金江镇与朝鲜世代友好,盟誓万年。”

李倧叹了口气。

正如东江镇对朝鲜了如指掌,这些年来,朝鲜也如何不对东江镇有所了解。

可以说朝鲜也是看着东江镇从小变大,乃至如今的局面。

论人口国土,朝鲜比金江镇要强。

可是实力却远不如金江镇。

因为朝鲜需要一场从上到下的大改革。

想要开展大改革,就需要对付庞大的两班勋臣贵族,乃至卫所军,方方面面都要对付。

李倧虽然看到了,却无力应对。

国家的政权,至今仍然还在两班贵族手中,他虽然能站稳汉城,也不过靠的是金江镇罢了。

他现在还远远离不开金江镇的支持。

谁让他没有根基。

为了坐稳王位,他需要金江镇一如既往的支持他。

“永结同心。”

听到朝鲜国主突然而来的一句,刘兴祚先是愣了愣,随后又无所谓,反而极为支持。

他从小在蛮族长大。

蛮族就靠着姻亲拉拢蒙古,为了笼络科尔沁部,前两年老奴让皇台吉迎娶其首领之女。

迎娶前十分的巧合,皇台吉的原福晋正好死亡,满档也没有留下具体的字。

从宫中出来,刘兴祚把具体过程一一告知了陶杰,陶杰闻言,对刘兴祚此人大为敬佩。

陶杰自持才能,一向傲气,能对刘兴祚服气,可见刘兴祚的能力。

而刘兴祚大改前番在朝鲜王公倨傲的态度,对陶杰很和气乃至尊敬的神态。

“公乃周人,因此对朝鲜束手束脚,留有原来的观念......”

把这番道理解释了一遍,不独占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