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战场上受伤导致残疾的老兵,从营中退伍,被他们的将领举荐,到了总兵府做些杂事。
突然涌出来这些人,在门前洒水,清扫街道的时候,路过的人好奇,问起才得知,将军竟然要娶亲了。
金州城里,隆重且低调。
这个时候,唐清安却去了盐场。
金州目前严管,民生物资都被直接控制,施行配给制度,不但异于关内,同样也异于辽东。
这是不合理的,也无法长期的保持下去,金州的行政能力,也跟不上这种形式。
百姓熬过了最煎熬的时候,会希望过更好的日子,希望手里的钱越来越多,这是人性,不论古今。
唐清安计划三年后,在金州内逐步的放开管制,然后根据功绩,施行配田政策。
不过这件事还不能做,时机不对。
所以他的大婚,他不但没有留在总兵府,而是带着官员巡视矿山和盐场。
以此告诫金州官员武将,和更多的百姓,艰苦朴素之风,会继续持续下去,每个人都不能改变。
将军一样以身作则。
之所以先去盐场,因为盐场很重要,需要尽快的恢复生产。
大周盐政是朝廷重要的财政收入,所以受到朝廷的直接管理,虽然如此,朝廷在有些地方的盐区的管理,是有名无实的。
例如广东盐课提举司明显的隶属于当地布政司,陕西的灵州盐课司实际上由军队直接管理,变为军饷。
而辽东的几处盐场,同样如此,由卫所管理,所获利润留在当地改为军饷之用。
两淮地区作为国家财源之重地,始终处于朝廷严密的审核之中,扬州就是巡盐御史的住节地。
内地朝廷严格控制灶户,两淮运司在册灶丁有两万三千名,山东运司在册灶丁两万名等等。
这些灶丁五年一编审,而大周户名至今还没有进行过全国清查,可见一斑。
而辽东上下都是军民,没有民户,更没有灶户。
金州盐场的盐民,归于卫所军籍。
年初光复金州,此地的盐场还没有恢复过来,旅顺兵备道佥事顾应时,跟在唐清安身后,向他介绍这里的情景。
“我已经开始安排组织原来此地的灶户,且重新招募一些人手,就看将军是准备用原来的盘铁,还是新物件锅墩。”
“有何区别?”
唐清安听到顾应时话有深意,引起了他的好奇。
顾应时和冯胜之不同。
冯胜之对朝廷的规定,到底心中有很多顾忌,而顾应时却是个胆大的。
“朝廷严令,不准使用锅墩。”
顾应时先是甩出来一句,又笑着向将军解释。
“锅墩的产量太高了,一口锅一日一夜可产盐两百斤,一年产量可价值一千二百两银子。
产量高了可不是好事,各地私盐多是从这里流出来,因此朝廷规定,禁止使用锅墩。
铁盘是朝廷统一规制,一个就重达上千斤,只此一项,灶户就无法私藏。
而铁盘产量低,烧起来也不容易,灶户每年的任务都来不及,哪里还能偷偷藏盐。”
听完顾应时的解释,唐清安懂了。
铁锅小,成本高,产量大,铁盘大,成本低,产量小。
前者朝廷不容易控制,所以禁止使用,后者朝廷容易控制,所以哪怕知道此物落后,还是照常使用。
一口锅,一年就能烧出价值一千二百两白银的海盐。
十口锅就是一万两千两白银,百口锅就是十二万两白银。
要是烧个一千口锅,先不谈燃料,人工等等,朝廷就要先来找唐清安的麻烦了。
因为生产力低下,导致盐含量杂,每个时代人体所需也不一样。
后世现代,国家标准是人均7克每天,不过有地方口味偏重的,消耗的也高。
不过这是因为味蕾的需要,而不是人体的需要。
古代生产力低下,盐质也差,所以秦朝人均日消耗26克每天,两汉人均日消耗22克每天。
到了唐宋生产力提高,人均日消耗降到了15克每天。
而元明人均日消耗16克每天,竟然还上升了。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目前金州四十万人口,每日需要用盐就高达一万两千八百斤。现在大小长白山的渔船越来越多,一日捕鱼量可达三万斤了。
很多鱼不易存活,加上气候,很容易腐烂,需要大量的盐制成鲜鱼干。
这样才能完整的送回金州,供金州百姓使用。
腌制十斤鱼需要三到四两的盐,三万斤鱼就是一万斤盐。
咸鱼又可提供蛋白质,又可提供盐分。
再加上其余之消耗,金州目前一日要产两万余斤盐才算饱和。
而这还不算有了富裕的盐,大小长白山的渔场可以捕捞更多的鱼等等。
两万余斤盐,需要修建一百多口锅墩。
一口锅墩日夜烧两千两百斤海水,才可得两百斤盐。
而维持一百多口炖锅不停的燃烧,需要多少木材柴炭,更是个大数字。
索性原来盐场设立的位置,就是为了方便获得燃料而选择的地方。
北边的鸡冠山不提,南边的老铁山面积又是鸡冠山的四五倍,山里都是树木,可以大量的提供。
更重要的是老铁山里有金矿。
清代当地有人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有人偷偷入山开采,后来日本殖民统治在铁山开了金矿。
后来此地成为了军事要塞,才停止了采金活动。
一直到新中国那几年,国家贫穷地方上疏中央,要求开采金矿,不过国家考虑此地为拱卫京门的战略要地,所以否决了。
根据地理学家的探测,老铁山的金矿和瓦房店金矿,山东招远金矿属于同一条矿脉。
不过唐清安也没有开采计划,倒不是考虑什么军事需求,而是因为时机不对。
金州要是出了金矿,传了出去朝廷就要派人来了。
在顾应时的带领下,唐清安和一众官员巡视完了金州南部。
在后世,金州的行政中心在南部,就是后来著名鼎鼎的大连,可见此地物产之丰。
而现在的金州城,后世则变成了大连的一个区。
可惜。
此地目前的短板是缺金属矿。
虽然也有一些铁矿,但是产量并不大,连百姓之用的不足,如今又要修建锅墩。
百分之八九十都是非金属矿,各色的石头倒是不少。
盐场的事交给顾应时,唐清安很放心的离开了,恰好先一脚回去,后一脚从登州回来的船只就靠岸。
金州热闹到了顶点,码头上人人都来观看,这京城来的新娘子,未来总兵府的主母。
将军疼人,早已派了人来说,一路几千里,新娘子不必恪守礼节,尽可方便自己。
而秦可卿闻言,内心感动的同时,越发的不愿失礼,虽然一路奔波,辛苦无言诉说,到底咬牙坚持了过来。
如今终于到了金州,连话也不说了,只安静的坐在花轿里。
从船上刚下码头,只听到花轿外人声鼎沸,继而又喜又忧,又兴奋又畏惧。
“小姐,都是来迎接我们的,好多人,还有好多兵。”
金钏儿一脸的兴奋,向轿内悄悄说道,她不认识什么武将穿着,统统认为都是兵。
晴雯则偷偷地观望,原来的那个大哥哥,竟然成为了金州将军,至今她也无法把那么温柔的人,和将军联系起来。
她本来不叫晴雯,宝二爷吵着要她,贾母就是不给,宝二爷跟她娶了新名字晴雯,就这么叫开了。
不过她不是很喜欢宝二爷,只觉得他有点缠人,不过多有贾母照顾,也没有受到什么骚扰。
吹拉弹唱,一路到了总兵府,总兵府门前才有了气象。
满街道张灯结彩,本来有官员想要从码头一路布置过来,被唐清安否决了。
进了城,百姓越来越多,声音也越加吵杂起来。
唐清安早已出门,穿着新郎官服,胸戴大红花,笑盈盈的被众亲卫拱卫而出。
一众礼毕。
一身红妆的新娘子,端坐在布置的焕然一新的新房内,屋里金钏儿和晴雯两个丫头东瞧瞧,西瞧瞧,不断的告诉秦可卿有哪些物件。
秦可卿又如何听得进去呢。
“我刚看了,满院子都是兵,还有几个官。”
“不是兵,是将。”
晴雯说道,见金钏儿不以为意,然后去悄悄的问秦可卿,肚子饿不饿。
秦可卿摆了摆手,她可不敢吃东西。
很晚很晚,金钏儿趴在桌子上打盹,晴雯则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哥哥被人簇拥着,她到底也没看都仔细。
又像是他,又好像有点变了,心里一时间拿不准,到底还是不是那个人。
终于。
屋外传来一片喧闹声,也听不清说什么,只是闹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众人离去的脚步声。
“吱呀”。
门被推开了,唐清安满脸通红的走了进来,脚步有些轻浮。
先是看到了被惊醒的,一脸睡意的丫头,才转过头,又看到了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看的人瘆得慌,这丫头以前不这么看人啊。
“喜鹊,想不到又见到了你。”
晴雯惊讶的“啊”了一声,又捂住了嘴。
她虽然不喜欢宝二爷缠他,但是他取得名字还是很喜欢的,比喜鹊好听多了。
唐清安笑了笑,径直走到了床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新娘子。
对方肩膀微微颤抖,可见对方十分的紧张。
唐清安于是拿起秤杆,直接挑开了红盖头,见到了一副惊慌失措的小脸,一时间怔住了。
后世他看过无数的女主播,听到了无数声感谢我大哥。
可是美颜终归是美颜,少了三分的自然。
现在映入他眼中的,就是一副绝世之作,活色生香之图。
连晴雯从他手里接过秤杆和红盖头都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