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出来,现场众人的神色各不一样。
皇子们不知青酒此话何意,不少人皱了皱眉头,看向她的目光从平静转为疑惑。
楚槿之看了青酒一眼,眼神有询问,但却依旧平静。
明明是她问出了方才那句话,可如今却又像是局外人一般,置身事外。
而一旁的楚乘风,则是彻底惊住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终于说出了心底里最真实的声音,“不可,女子怎可成为帝王?”
说着,还快步走到了楚澜的面前,深吸一口气,恭敬行礼,“先祖,不可。”
这位人间帝王,在众位皇嗣面前,甚至没有再掩饰他的震惊与惶恐,以及那显而易见的焦灼。
随着他的反应,现场终于鸦雀无声。
楚澜仿若没有听到楚乘风的声音似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扯住自己袖袍的手指,紧抿的唇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最后,他如释重负的将拉住自己袖袍的手指握紧了自己的手心,在没有被拒绝后,终于心满意足。
青酒挑了挑眉头,微微挣扎了一下,便顺着楚澜的心意去了。
毕竟刚刚狗男人的表现,让她大为满意。
如此,给点无甚损失的甜头,自然无伤大雅。
终于,在楚乘风将要二次出口询问时,楚澜抬起了眸子,“女子,为何不能成为帝王。”
他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
这句话,仿若平地惊雷,在议政殿炸起,轰醒了所有的皇子皇女,便是最小的两个,也看向了楚澜,目光茫然。
自幼在帝王家长大的他们,哪怕从小被剥夺了某项权利,也不代表他们一无所知。
所以刹那间,他们都明白了自己今日过来的原因,更甚者,甚至明白了眼前这从未见过的二人,在某个程度上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
刹那间,大殿里变得火热起来。
不是温度,而是那一双双看向楚澜和青酒的眼神。
唯独有一人,在最初的惊讶后,反而恢复了平静。
楚槿之望着自己的父皇,淡淡地别开了眸子。
还有半年,她就要出嫁了。
远嫁西南王府,从此远离这本就不属于她的一切。
今日,或许是她最后的反抗。
想到这儿,楚槿之眼神越发平静。
无风无浪,无井无波。
至于方才那一幕,便算是自己在这巍巍皇城里,一丝可以用来回味的,不那么单调的小确幸。
但,也到此为止了。
楚乘风深吸一口气,“自古以来,尚未有女子称帝的先例。”
“从今日开始,不就有了。”楚澜轻轻一哼。
楚乘风神色变了又变,脸上的情绪明显带着难忍,但又不敢违背楚澜的话,最后只好咬了咬牙,“请先祖明示,为何是她。”
他不说为何会是女子,而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楚槿之。
楚澜挑了挑眉头,嘴角勾了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目光看向了身边的人。
那句话似乎在说,这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这是因为青酒之前指向了楚槿之。
“先祖,先前一次,是乘风之误,此次,还请先祖明断。”楚乘风咬了咬牙,再度开口。
这是,要逼着楚澜说出缘由。
青酒眨了眨眼睛,也将“好奇”且“纯真”的目光投向了楚澜。
她也想听听狗男人会如何说。
难不成,还就真因为自己一句话?
“明断?”楚澜轻轻一哼,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淡然,却在看到青酒的眼神时,微微一怔。
于是乎,青酒发现自家狗男人学会了变脸术。
“既是如此,便断罢。”楚澜轻轻拂了下袖袍,目光扫向众位皇子,“我且问你们,先太子为何被废?无需多言,你们只告诉我一句话。”
众皇子心里一惊,几乎面面相觑。
许久,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开了口,“他,做错了事。”
楚澜挑眉,没有回答。
“是因为他能力不足。”有人接着回答。
随着最初的二人打开了话题,接下来的声音便明显多了起来。
七嘴八舌,原因百样。
楚乘风一开始的表情尚且带着几分轻松,但越听到后面,神色便越窘迫沉默。
这些皇子们说的话,没有一个人的回答让他满意。
楚澜任由皇子们发言,不说一字,不发一言。
直到最后一位皇子说完,才颔首开口,“说完了?”
众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里面最大的那位回了楚澜的话,“说完了。”
他不知眼前之人是谁,可明白了他的地位,故而十分的恭敬,甚至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楚澜看了他一眼,扫向楚乘风的目光带了几分似笑非笑,却在他想开口时,堪堪挪开,投向楚槿之,“你觉得是为何?”
“无为君之德。”楚槿之几乎不假思索开口。
这话一出来,众皇子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楚乘风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惊疑不定。
这句话,远比方才部分皇子说的长篇大论要简短得多。
可,偏偏是这五个字,一针见血。
任谁都知道,她的话一出,方才所有人的见解都成了陪衬。
楚乘风深吸一口气,“先祖,此话不可算,方才他们已经说了,这多少怕是拾人牙慧……”
楚澜轻嗤一声。
楚槿之挑了挑眉头。
楚乘风摸了摸鼻子,垂下了眸子。
和方才楚槿之所言的那句话效果一样,效果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鸡蛋里面挑骨头。
到这儿,便本该点到即止。
但楚澜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又看了眼青酒,沉吟了两下便道,“那便说说,何为为君之德。”
“这一回,你先说。”楚澜看向楚槿之。
垂眸的楚槿之猛地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几分不可置信。
她以为,方才已经结束。
“我……”深吸一口气,楚槿之捏了捏手指。
“可要给你思考片刻?”楚澜道。
“不必。”松开手指,楚槿之先是看向一众惊疑不定的皇弟,紧接着将目光缓缓地投向了楚乘风,最后一字一句道:
“为君者,当不为己身,不求己利;以百姓之福为已福,以百姓之祸为己祸,以海晏河清为治臣之道;以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为此生之德。”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铿锵有力。
如一株腊梅,傲然独立,凌寒不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