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不想说晏清和安乐，那我就不说罢。”看出了楚澜眼眸里直白的抗拒，章青酒幽幽一笑。
“阿酒，我不是……”楚澜立马摇头，他不是不想说孩子，他是……
章青酒点了点头，心中了然，眼神却带着笑意，她又岂会不知道楚澜心中所想，但她相信楚澜会是一个好父亲。
这样，便也无需她多言。
“虽然不知道你是何时知道的，但是楚澜，我还是要和你说声抱歉，前面的路，我怕是陪你走不了了。”抓住楚澜垂在自己身侧的衣袖，章青酒的嘴唇透着几分白。
那层薄如蝉翼一捅就破的窗纱纸，竟能够在狂风骤雨下维系了这么久。
倒是让她意想不到。
但，也挺欣慰，至少如此，她与楚澜面上的笑容还能多几分，她也可以多几天的自欺欺人。
“阿酒，为什么会这样？”话已说破，楚澜缓缓的闭上了眸子，声音嘶哑。
没有她想象中的疾风骤雨。
只那清风朗月的眉眼，刹那间没了光。
楚澜紧紧捏着拳头，指节处泛白。
他想了许久，都未曾想明白，为何结局会是如此。
难道，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吗？
可是，为何要由他的阿酒来偿还？
“楚澜，这不是你的错。”一看到楚澜这幅模样，章青酒的心脏便不受控制地一抽。
“万事有因必有果，一切都不过是另一个开始罢了。”章青酒眼神倒很是淡然。
“我……”
“嘘……”
抬手压在楚澜的唇上，看着男人痛苦的眼神，章青酒忍不住别开了眸子，嘴角动了动，“楚澜，别难过，真的，别难过。”
手心里，男人的衣襟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像是一片云，只是一不小心便从指缝滑落，仿若流水东去，不负西归。
章青酒的心脏再度一抽，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拾掇起来，却在半空中顿住了手臂。
明明那落下衣袖近在咫尺，却像是隔了天堑般遥远。
转头看到男人好看而又紧绷的下颌线，章青酒淡淡的收回了手。
楚澜似是察觉到了章青酒的动作，抬手将袖袍往她怀里添了几分，但她却没有再动。
“楚澜，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总是那么快活。”虽然没有伸手，但章青酒却将头又往他怀里陷了几分。
沉甸甸的，如此便舒服了许多。
“所以啊，在快活中离去，便不算离去，而是永恒。”
“可是阿酒，你不可以，不可以……”楚澜摇头，袖袍下的手指颤抖，“我知道万年前离你而去不对，这辈子我们会好好的。”
“不是因为这个。”听到楚澜这么说，章青酒眉眼里顿时多了几分忧伤，“你若是这么说，我还如何能够快活呢。”
这个时候，她只想脑海里回忆起美好的记忆。
仅此而已，亦是足矣。
“还记得你我第一回相遇吗？”眯了眯眸子，章青酒嘴角勾了一丝浅笑，“没想到真的是命中注定。”
她以为的狭路相逢，却原来是久别重逢。
虽然直到不久前才知道。
“楚澜，我好像能够看到安乐和晏清在这里玩……”突然，章青酒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只蝴蝶，要飞起来；又是一片树叶，随风摇晃。
听到这句话，楚澜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脸色再度唰的惨白。
“还有……还有好多萤火虫，好像在军营里的那一夜。”章青酒又道。
但是现在是白昼，没有萤火虫，她知道。
耳畔似乎传来了一阵阵嗡鸣声，是有谁在哭泣吗？
“没有萤火虫，就给我一束花罢。”章青酒眯了眯眸子，眼前这片紫色的花海，真美。
“我走后，会化成这天地间的风，有风的日子，就是我回来了，你若想我，就走出门，寻一块好看的地方。最好是像今日这样，这样的话，我还能够闻到花香。”
楚澜抱着章青酒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可是不管怎么用力，风要走，人是拦不住的。
“楚澜，送我一束花好吗？”章青酒晃了晃脑袋，努力抬起头。
男人的轮廓已经在视野中开始朦胧起来，但是不管何时，都那么好看。
“阿酒要吗？”楚澜声音哽咽。
“要的。”章青酒用力点头。
她应该还能够说出话来吧？楚澜听到了吧？
“那阿酒等我。”楚澜深吸一口气，却不愿意松手。
“我想躺下来。”章青酒摸了摸身下柔软的青草地，很舒服。
楚澜嘴角抿了抿，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人儿放了下来，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阿酒等我。”
“好。”章青酒勾了勾唇角，男人的声音这么温柔，她怎么会不听呢？
她的五官开始渐渐散去觉察，头顶是蓝蓝的天，身下是绿油油的地，垂眸处世紫色的花海，还有那道白色的身影……
慢慢的，天不再蓝，花不再艳，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最后的一刹间，章青酒看到那白色的身影猛地朝自己狂奔而来，他的手中是一把鲜艳的紫色……
“真好看。”章青酒在心里说道。
手中的花重重坠落在地上。
楚澜跪了下来，一把抱起章青酒的身体，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半坡上，旋灵的身体猛地一怔，向来洒脱的妖皇，差点打了一个趔趄。
“还是没能够赶上吗？”缓缓地闭上了眸子，旋灵嘴角露出一丝惨笑。
深吸一口气，旋灵再度睁开眸子，捏紧了拳头，再度飞身朝上而去。
目光的尽头，是那道弯了的脊背。
停在楚澜身后，旋灵嘴角动了动，神色间满是痛苦，“楚澜，抱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上神互戮，反噬其身。”
九重天上，他就觉得她一直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们。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这个秘密，竟只有她和清虚知晓。
如若不是因为清虚拿了岚越的妖丹，只怕是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果不其然，楚澜猛地抬起眸子，悲恸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旋灵缓缓蹲下身，拍了拍楚澜的肩膀，“她是故意不让我们知晓的。”
所以，才会一直阻止他动手。
“不重要了。”楚澜轻轻摇头，捡起地上的花束，放进了章青酒的怀里。
旋灵眼眶湿润，抬起眸子，却发现此刻的太阳正烈，灼得人眼滚烫。
但，却阻止不了他在最灿烂的阳光下，安葬最爱的人，也将自己埋进无尽黑暗。
旋灵深吸一口气，突然笑道：“伏羲，她总说一切有因必有果，可真要追本溯源，万年前的浩劫是因我而起。”
若真要讲究有始有终，那么这个终，就不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