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青酒放下杯子，袖袍里便传来一阵动静。
章青酒挑了挑眉，放低了袖口。
旋灵从里面钻将出来，黑黢黢亮幽幽的身子在地面上盘旋了两圈，一双竖瞳左右打量片刻，身子一晃，恢复了人身。
朝打开的窗子看了一眼，旋灵眼睛先是一亮，接着啧啧两声：“可以啊，不愧是你，玩的就是刺激。”
章青酒乜了他一眼，唇角的弧度弯了弯，把玩着被子但笑不语。
“我要是没有猜错，你这阵法应该是将他原本布下的阵法给切断了，但他不仅不会察觉到，而且现在的情况便是你想让他知道什么，他才能够看到什么罢？”旋灵转了两圈，回到章青酒的身边，“噌”地一下，靠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对于旋灵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章青酒并不意外。万年前就称霸一方的堂堂妖皇，要是连这点儿都看不出来，那他这神识还不如不回来。
旋灵又靠近了几分，推了推章青酒的胳膊，一脸的兴趣，“怎么做到的？同我说说呗？”
他可不会认为，章青酒不回答是因为自己猜错了。
但对于这个阵法，他的确有些好奇。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伏羲说的很对——
便是万年前拥有撼天动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神识沉睡这么久的他们，如今面对万年来从未停下步子的寂常和吸收了大量人族气运的清虚，必须得小心翼翼。
伏羲会花如此多的功夫，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布下这盘棋，也正是因为如此。
可章青酒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大手笔啊！
要是多来几个，那他还用在这儿委曲求全，受他们的鸟气？
想到这儿，旋灵心里就是一片火热，看向章青酒的眸子宛若夜里的火把，炙热得恨不得将人烫熟。
他的眼神太过明显，以至于章青酒想假装没有察觉都不行。
只是她这阵法若说，确实又有几分复杂。
眯了眯眸子，章青酒给旋灵倒了一杯茶。
“我不要茶，我要听你说。”旋灵看都不看，伸手接过便将它往旁边的桌子一放，脸上写满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
章青酒哭笑不得，想了想道，“这个阵法虽说简单，但其实也并不容易。”
“这都是屁话，你这就是在人族待久了，沾染了他们说话拐弯抹角的毛病，赶紧敞开了说。”旋灵正在兴头上，丝毫不觉得自己此刻说出来的话有什么不妥，更没有意识到，刚刚这话里的意思，是把章青酒“没当人”。
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
章青酒看着旋灵一脸淡定，便知道他十有八九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但是她却听出了这里面的意思。
毕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说她不是人族，而是巫皇琴九，故而对于旋灵的话，她心里闪过一抹微妙后，便没有过多在意。
“这个阵法不难，但它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章青酒正色了表情，将手中的空茶杯放在了桌上。
复杂的阵法，伴随而来的便是灵力的大量消耗，虽然她的衍气寂常察觉不到，但她必须保证不出任何意外。
故而，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它自己慢慢生长，每日只生一点，润物无声潜移默化到他不会觉得这阵法不属于青云峰的一部分。
旋灵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你这阵法是很久之前就布下的？何时做的？你走的时候？”
连续三个问题，旋灵问了后，又马上自己接着回答，只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谁知章青酒却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不是？”旋灵惊了，一双桃花眸子睁得老大，“那你什么时候做的？比那个时候还早？”
他能够想到的，便是眼前这个人和伏羲那厮定了这个将所有人“算计”在内，忒不要脸的谋划后，布好的第一步棋。
可这人居然说不是？
章青酒垂了垂眸子，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最后点了点头。
是比那个时候更早。
但她不能够详细说。
总不能够，自己告诉他，原本这是她想为了方便楚澜随时过来而不被人察觉而做？
只是当初阵法还没有等到全部成型，那出了那样的事情，最后居然无心插柳柳成荫，用在了这个上面。
真要是说出来，她都能够想象得到，眼前这个人的眼神会是如何的戏谑了。
毕竟，他现在可不是自己的乖乖小盘。
“真有你们的。”旋灵盯了章青酒好一阵子，最后重重点头，“果然玩得花的，还得是你们。”
正说着，章青酒神色突然一变，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最后居然还直接起了身。
旋灵被她这一波操作给弄得一头雾水，正准备开口，却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便是再怎么愚笨，是个人也反应过来了章青酒刚刚的反应是什么了，更何况是妖皇旋灵。
旋灵先是一愣，接着桃花眸子一瞬不瞬地乜着那道朝他们走来的黑衣楚澜，直到余光扫到章青酒上扬的唇角时，才抱了胳膊，轻轻一哼别开了眸子，“这境地你都要夜半幽会，又何必换身皮？”
他可没有忘记，人皇伏羲一身白衣，被四族之人称为君子之风，而他一身黑衣，却被说是放浪不羁。
如今要是那些人还活着，他非得让他们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个放浪之人。
楚澜看都没看旋灵，径直走向章青酒，眸子里充满了柔色，“辛苦了。”
“没事。”章青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楚澜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儿，再一次靠近，“而且，想你。”
对于楚澜直白的话语，章青酒又好笑又好气，余光扫了一眼在一旁眼角都开始抽搐的人，“说什么浑话呢。”
“不是浑话。”谁知楚澜却丝毫没有要收回的意思，继续上前，“是心里话。”
章青酒：“……”
旋灵：“……”
旋灵觉得，若是再听下去，只怕是自己天灵盖都要被顶开，袖袍一挥转身朝外走，“我看你明日也别换回那身白皮了，这样多好，和你胸口里的那东西，配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