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的战场之上,厮杀声仍然震天而起。
但山坡上的众人,却被陈池的一番惊人言论给骇的无语。
“这……”
众人有些脑袋发怔。
主公一个三县之人,还能考虑这事儿呢?!
这陈公子,虽为商贾,但是那格局,简直大到天上去了!
曹操的眉头也是微微凝起,
喃喃自语,
“这不是《左传》中的挟天子而令诸侯嘛?!”
“子言好大的气魄啊!”
“吕布此等人物,在子言心中却不值得一提,看到的而是这天下之局势,我曹操的种,竟比我还要豪气!”
先前,曹操被南阳许劭月旦评评为
“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而现在,不知道许劭若见子言,会给出如何一个评语!
曹操甚至为陈池,突觉自豪!
陈池倒是没在乎众人的惊诧,而是继续道:“当然,此事仍需铺垫,但想必在使君的运筹之下,在这两三年中,便可做到。”
“那子言,你觉得我该如何运筹?”
曹操一幅请教的姿态。
陈池道:“在我看来,使君若想做好这些,需做到如下的几点。”
众人竖起耳朵听,大气也不敢喘!
戏志才和程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骇然。
他们俩,一个军师祭酒,一个从事,都知道对方都有令人惊诧的奇思妙想,有奇正的计谋,
但却不曾如陈池,有如此大的格局。
而对方,不过是个商人!
之前的灭蝗之策,若是说是从生活的本质出发,从贫苦的百姓入手,是他们未曾接触的道理。
但如今陈池所言,却是二人需要不断培养的东西。
那就是眼界,和格局!
“如今的鄄城,使君觉得如何?”陈池问了一个问题。
曹操道:“我知子言想要说什么,鄄城离着东郡和冀州太近,距离邺城,甚至都不远,子言想说我容易受到掣肘,对吗?”
陈池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使君攻灭吕布之后,第一点,便是迁治!但迁治,是伴随着使君的控制区域而言的,使君需要西进颍川,汝南,尽力的扩大控制范围。”
曹操点了点头。
这个建议,他先前也曾想过。
陈池继续道:“这是地利。”
“既然子言说地利,那就自然还有天时和人和喽。”曹操问道。
果不其然,陈池继续道:“这第二点,在于人和。”
曹操仔细的听。
他麾下人才真的不多,等到真的拿下兖州和颍川之后,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让谁来管理。
先前张邈叛乱,很多人都背离他而去了。
现在他武将不少,可文臣真不多。
陈池道:“使君西进颍川、汝南之后,有颍川书院、汝南门阀,这便能为您所控制的区域,带来巨大的帮扶!”
曹操顿时恍然!
之前戏志才还特意跟他提过,只是他一直并未重视。
如今被陈池一下子点醒!
自己苦苦求索,就是为了求一些文臣谋士。
拿下颍川之后,不就恰好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了!
还有戏志才和荀彧在其中斡旋,未来的文臣还能少了?!
一下子,曹操呼吸急促起来。
可是,下一刻,曹操顿时想到:
“子言,你忘了还有一人了!”
“哦?使君细细讲来!”
“还有子言你啊,饶是这颍川、汝南之才再多,也不在我跟前,而现在,让我曹操能如此轻松的拿下兖州,还在此为我筹谋天下的人,”
“正是子言你啊!”
“咳咳……”
陈池一下子滞住了,你可真能舔!
“使君,我不过是一区区少年,不值一提。”
陈池急忙转移话题,曹操身边所有人,都朝着陈池露出鄙夷的眼光。
还少年。
还区区。
过度的谦虚,简直就是在抽他们的脸!
脸皮薄的,比如戏志才,这一下子就顿时面色有些潮红了。
陈池继续道:“颍川、汝南各地门阀,虽然早就很多人投奔了袁绍或者袁术,但随着他们那边的人满为患,总是有不少的人才,能够为使君所用,到时候就算不提知名的谋臣,光是治理,总归能让使君轻松些许。”
“而且,使君还可以召集招贤令!”
“何为招贤令?”曹操问。
陈池道:“这天下技艺,都可为战时辅助,各行各业,都有人才,打仗,并非只是有兵力,便可以赢得。”
“此话,昱不敢苟同。”程昱有些见解,问道:“我早就听说公子有一手厨艺在身,若有厨艺,如何为战时辅助?”
“这便是仲德先生的误解了,我这一手厨艺,让使君吃了蝗虫,稳定了后方局势,
我这一手厨艺,让典韦拜主,成了我的护卫,
这只是我的例子。”
陈池意气风发道:“在战场上,厨艺更是兵将以死相报的原因,俗话说,一顿不吃饿得慌,若同样都是材料,一方涩口难以下咽,一方润口令人垂涎,那哪一方会胜?”
程昱被怼了两句,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陈池道:“一方只想着打仗,另一方想着快点打赢好回去吃饭,你说哪边的士气更高?”
这哪一方会胜,谁知道?
这不是歪理嘛。不过好像也有那么一丢丢道理,这美味与否,竟关乎士气?
陈池年纪轻轻,竟如此心细!
陈池继续道:“这只是一件小事,再举例,若有铁匠技艺高超,所制兵器百斩不断,谁会胜?”
“若有人奇思妙想,改善军弩,使其能连发,谁会胜?”
“若有人可行刺杀,如荆轲一般,暗自潜入敌人身前,取其头颅,谁会胜?”
“若有人如我一般,能赚很多很多钱,将金银财宝放在将士身前,告知他们打赢了自取,就算死了也有抚恤,谁会胜?”
“我找华神医建了医学院,若是一方的重伤员只能等死,我等麾下却有生的希望,谁会胜?”
众人彻底服了!
陈池所言,字字珠玑!
曹操也豁然站起,陈池这些话,他之前从未考虑。
但现在,他明白了,
只要有能力,总有他发光发热的余地!
而自己,之前的视野,太局限了!
“等我回去之后,便广发招贤令,只要有一技之长,便可为贤才!”
曹操做出回应。
陈池点了点头:
“其实人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我在曹营,听说了使君的一条军令。”
众人看向陈池,有些疑惑,你说人和,说使君的军令干什么?
只有戏志才豁然抬头,看向陈池,有些慌张。
他不会,真的敢吧!
“子言有话不妨直说。”曹操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围而后降者不赦!”
哗的一声,山坡上所有人都豁然抬头,盯着陈池。
他,竟然真的敢!
这件事情是程昱所提出来的常令,当时戏志才和荀彧也认为有不妥,但没能拗的过曹操。
之前陈池一提,戏志才就有预感。
对主公而言,在‘人和’这一领域,在军令这个方面,唯一有关联的,就是此条军令。
如果与敌人作战,围困之后不投降,
仍然做无谓的抵抗,
那么最后即便投降之后!
也必须要诛杀!
先前在徐州,曹操便以此,两次屠城,屠杀徐州军民十万!
现如今,徐州谈曹色变!
在兖州,却无人敢提这件事情,因为曹操对此条军令,极为看重!
不容任何人置喙!
陈池说这话,就等于当着众人的面,在指责曹操!
在痛骂曹操屠夫!
这都不需要任何的言语!
你不能提!
哪怕你立了大功,也绝不能提!
“子言啊子言,你不该提这件事情啊!”戏志才心中暗道。
“子言这下子,在使君心中,可能会被不喜了。”戏志才叹了口气。
众人也觉得,陈池肯定要吃点苦头了。
这话你背地里说可以,你跟曹操私下说的时候也能稍微提一提。
但绝不能在有如此帐下将领的时候说。
“子言,还是年轻了。”
曹操身边的人都有这种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秒,程昱上前两步,厉声道:“放肆!此乃使君帐下军令!你敢指责军令?!”
局势骤然紧张起来!
越兮见势不妙,眼神瞬间锐利,在陈池身旁,不敢动作!
但浑身肌肉已然绷紧了。
陈池却似乎没看到众人的眼神,平淡回应道:“军令若不能指责,还要军令干什么?”
众人顿时傻眼,曹操的脸色,也有些凝重起来。
“好大儿啊好大儿,你这是在挑战我的威信啊!”他心中暗自道。
曹操看着陈池道:“子言啊,你是在怪我在徐州屠城吗?”
陈池低下头道:“不敢。”
而后他抬头回应:“只是使君所做,有所偏激了。”
“你还不如不说!”戏志才彻底躺平,爱咋咋吧,这事儿我帮不了了。
曹操道:“那你认为我该如何做?那些军民,我无法运回兖州是其一,我无法留在当地是其二,就算退一步讲,我将他们劫掠带来兖州,我又养不活,你说我该如何做?”
“他们要与我为敌,
我难以将他们收归己用!
不杀了?谁养他们?”
曹操质问道。
他没错!
为人慈善,绝不可掌兵!
乱世当头,不杀人,只能被杀!
陈池却直接开口问道:“那些百姓,也与使君为敌了吗?”
“他们不过为当权者所控制,为城内将士提供服务,他们自身,有多少人,甘愿因为战争,付出生命呢?”
陈池问的很自然。
他是穿越而来,睁开眼,便是有人在屠杀百姓。
那幕场景,他至今不会忘记。
这也是他这一世的母亲,死去的原因。
他自然清楚,乱世之中,不可犯圣母病。
那些将士兵卒,无论曹操是收编抑或坑杀,陈池并无想法。
如果是他的敌人,他一定会让麾下将其挫骨扬灰!
而后在旁边鼓掌喊六六六!
可百姓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