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痛苦的感觉,叫作自作自受。
立夏当前就是这种感受。
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东西,眼泪噙在眼眶之中,努力着不让其掉落下来。
她知道,今日得到的一切回应,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不能怪任何人,她告诉自己,日久见人心,迟早有一日,夜寒会明白自己的。
立夏在他的身旁席地而坐。
她缓缓地脱下鞋子,“嘶嘶”声引得了夜寒的注意。
他垂眸看去,只见她吃痛地脱着鞋子,显然的,那血迹已经干涸,黏在了鞋子上,故而强行脱下之时会有牵扯痛。
看着她那裸露在外的脚趾头,血迹上混杂着泥土和草屑,看到这些,夜寒得到眉头不由地同时往中间靠拢。
他身子向前探去,伸手抓住她的脚脖子。
立夏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不想这条腿废了,就老实点别动。”
“哦。”
立夏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双眼直直地盯着他脱自己鞋子的手,脚上传来的疼痛,令她咬紧了下嘴唇,不敢喊出来,就因为害怕他嫌自己过于麻烦。
夜寒抓着她的脚,小心翼翼地替她清洗包扎着,很明显的感受到她的脚在抖。
他便顺着那脚缓缓往上看去,只见她紧咬的嘴唇已经渗出鲜血,那一抹红,令他的心再次被揪了一下。
夜寒强忍着心头的悸动,专注着替她将脚上包扎好。
“你的行囊呢?”
立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乖巧地拿起身边的包袱,递到他面前,“在这里。”
夜寒一把拿了过来,微微地白了她一眼,打开包袱就在里面一阵的摸索,终于从中找到了一双备用的鞋子。
他将其取出就替立夏给穿上了。
立夏看着他的这一系列的举动,不由地有些感动。
心想着,虽然他的嘴上那么的毒,也不曾给自己一点的好脸色,但是,依旧可以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心,这是不是代表着,或许......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不想着给自己多余的希望,就害怕接着会有更大的失望。
夜寒刚替她穿上鞋子,眼神一凛,感受到不远处有人埋伏。
他立马给一旁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大家顿时警觉起来。
立夏看见他突然改变的神情,感到有些奇怪,带着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吗?”
“别说话。”
夜寒拉着她站起了身,就在那一瞬间,一支冷箭不偏不倚地向着他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立夏在转身的瞬间看见,顿时惊慌不已。
她深知这支箭应该就是对着自己而来。
应该是有人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害怕自己出卖,这才想要杀之而后快吧。
夜寒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想要躲开的意思,便一把将她拽到了身后,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手中的剑,一抬手就挡掉了飞来的箭,随即迅速将手脚上的铁链砍断。
立夏就那么贴在他的背上,悄悄地看着这个救他一命的男人,心中更多的问号跑了出来。
夜寒手握宝剑,将立夏死死地护在了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变化。
那些侍卫此时个个紧张地围了起来,生怕夜寒会受到一丝的伤害。
只听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随后一个黑衣面具男站在那树枝上,双手反背在身后,俯视着他们。
“夜寒,好久不见,功力不减。”
黑衣面具男不再多做掩饰,笑意盎然地说着,仿佛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只是两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夜寒听到他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心头一颤,抬起头看着树枝上的人,“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呢?”
他深知这张面具背后的脸,清楚的知道那究竟是谁。
“我只想告诉你,放弃你现在想走的路,回去吧,你们所盘算的事情,我一清二楚,好心提醒一句,有这去撞南墙的功夫,不如好好留在你的城主身边,能陪一时是一时。”
他的话让夜寒一怔,他这话里有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缥缈城有变?
“焰少主,既然你都已经知道,那么,咱们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前方之路,可有指引?”
墨染焰多年未听过这样的称呼,心中一阵的酸楚,竟然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他想要和夜寒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感到心头一阵疼痛。
夜寒看着他的突然捂住胸口,双脚轻轻一蹬就离开了。
很明显的,他刚才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是却没有,究竟是怎么了?
夜寒心中满是疑惑。
看着危险消失之时,立夏从他的身后慢慢走了出来,只听她淡淡地说了句,“他应该是毒发了。”
“什么?”
夜寒听到这话,满是震惊。
立夏抬头看着他,缓缓地道出:“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真面目,那是跟夫人一起在街市上,以前并不知道,他就是城主的胞弟。”
“你刚说的中毒,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奇毒,但是什么时候发作,如何发作,大家都不知晓,有些人甚至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不曾知道自己所中是何毒。”
立夏的话再次让夜寒感到震惊,那么,也就是说,她的体内也有毒?
立夏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所不同,便也明白了他是惊讶于自己也中毒了。
“他是来杀你的。”夜寒这一句并非是问句。
立夏点了点头,“我知道,因为我离开了夫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答应离开?”
“能够死在你的身旁,对我来说,已经很是满足了。”
立夏的语气中夹带着卑微,但这竟然真的是她真实的想法。
“别胡说八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你就说说你知道的一切吧。”
夜寒声音缓和不少,说着转身看向那些侍卫,“今夜咱们就在这里歇息吧,想来对方应该不会再来袭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立马收拾起武器,开始准备吃食。
而他自己却带着立夏,一道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
立夏想了想,仔细地看着他,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的期待,心想着,难道这就是他给自己的机会吗?
“其实我真的没有说谎,对于他们的事情,我并不知道很多,我只知道,大家都喊他尊主,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真正见过他,而据说他的势力穿插在各个城中,十分的厉害。
啊,对了,他十分擅长用毒,他手下还有一支专门用毒的队伍,反正听说,只要是他的人,体内都有毒,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夜寒从她的话中得到的讯息,想着要赶紧告诉城主,便喊来两个侍卫,命令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你不怕吗?”
立夏被他的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一脸傻傻地看着他,“怕什么?”
夜寒从来没发现过,原来她的脑子这么不会拐弯。
“人家都追到这里来杀你了,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害怕吗?”
看着她那一脸并不在意的样子,夜寒也是感到十分的无奈,心里翻着无数个白眼。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吧,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只是......”立夏的神情略微有些落寞,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只是还想跟你多相处一下。”
这话夜寒时无论如何都听不到的,他看见立夏嘴巴在嘟囔着,想问,却没有问。
立夏微微抬起头看向他,“假如我真的死了,你会有一丝丝的不舍或难过吗?”M..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对于夜寒来说犹如千斤鼎一般,压在自己的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件事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会吗?”
“你不会死的。”
夜寒丢下这么一句话,站起身就往其他的侍卫身边走去了,他想要逃离一下,消化一下她的话,也不知道如何坦然着面对她。
他想,自己需要一些时间。
立夏微微扭头,看着他走开的背影,心中也是有些复杂。
什么叫作“你不会死”,难道,他是会舍不得?他的意思难道是会保护自己吗?
想到有这么一个可能性,立夏的嘴角稍稍往上牵引,喜悦逐渐爬上心头,或许,假以时日,夜寒可以原谅自己,甚至在接纳她,也说不定。
立夏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之后,好像在任何人的面前都十分的卑微,好像在乞求着别人的怜悯,能够不抛弃自己。
但是,即使她自己没发现,身边的人怎么会同样的糊涂呢?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些侍卫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一心想着,夜侍卫真是幸福,“流放”还有未婚妻子相陪,看着立夏对他那般的听从,只是单纯的认为她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已。
夜寒却将这一切都看的真切。
立夏对自己的那种害怕,他明白。
对于那些侍卫的猜想,他也清楚,只是选择不讲明罢了。
那一群糙汉子,假如知道她是一个细作,想来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对她客气了,到那时,即使是夜寒,也会有些为难了。
所以,他选择了不说,误会,就让他们去误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