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秦骛的属下摔下马车,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马车帘子。
蓝色的布帘子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血点洇在布料上,颜色很快变暗。
马车里,秦骛皱了皱眉,心中骂了一声“废物”,直接掀开帘子,坐到车夫的位置上,挽起缰绳。
秦骛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狠狠地挥动缰绳,“啪”的一声巨响,马匹吃痛,长嘶一声,大步向前跑去。
属下回过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上马车。
秦骛就这样狠狠地驱赶马车,一言不发。
耳边风声呼呼,秦骛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刚才扶容的话在他耳边重复。
——我想让太子殿下做皇帝。
——太子殿下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反正你没有我也一样,我不想站在你那边了。
属下到底没有追上马车。
这几日,秦骛已经打点好了看守宫门的禁军小队统领,如今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远远地看见马车过来了,小队统领连忙起身,打开宫门。
统领抱拳行礼,马车驶入宫门。
回到九华殿,秦骛甩下缰绳,下了马车,径直朝殿中走去。
属下们没有他的传召,都不敢在前殿逗留。
秦骛刚要入殿,忽然停下脚步,喊了一声:“来人。”
属下们连忙跑上前:“主子有何吩咐?”
秦骛低声道:“往后扶容的事情,不必再禀报。”
秦骛说完这话,便大步跨入殿中,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属下们对视一眼,恭敬应“是”。
秦骛猛地关上门,口中铁锈味弥漫,直冲头顶。
他终于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扶容不要他了。
扶容要太子做皇帝。
扶容宁愿自己去死,也要让太子做皇帝。
前世,扶容也是这样坚定地握着他的手,对他说:“殿下肯定能够得偿所愿,顺利登基的。”
如今,扶容把这样的坚定给了太子。
扶容把原本属于秦骛的东西,全都给了太子。
扶容对心上人的喜欢、温存、纵容,全都给了太子,如今他连皇位也要给太子了。
秦骛进了里间,扬起一脚,踹翻桌案,然后哐的一声,倒在床榻上。
秦骛抱着手,面容扭曲。
忽然,秦骛想起什么,转过头,从枕头底下,把那件雪白的小衣拽出来。
秦骛下意识嗅了一下小衣,很快反应过来,一抬手,狠狠地把小衣丢了出去。
扶容,扶容,你怎么敢说那样的话?你怎么敢?!
秦骛目眦欲裂。
对,那皇位现在不是他的,但也不是扶容的。
哪有扶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道理?
从今晚开始,他不听扶容的了。
就是因为他一直听扶容的话,不对太子动手,顺着扶容的意思,才会弄成现在这样。
他要去争皇位,他要做皇帝,把扶容抓进宫里。
他要把扶容给关起来,在扶容的脚踝上挂上宝石链子,给他披上金线银丝编织的纱衣,天天把他带在身边。
上朝的时候,就把宝石链子扣在龙椅上,在前面挂个帘子,他要抱着扶容上朝。
待下了朝,他天天抱着扶容,抱着他吃饭穿衣,抱着他洗漱睡觉,片刻不离。
这样就不会把扶容弄丢了。
至于扶容会不会哭、会不会生气,秦骛才懒得管,秦骛高兴就行。
不管扶容,就这样办。
秦骛下定决心,翻了个身,枕着手臂侧躺着。
忽然,他看见被自己丢在地上的小衣。
那件小衣是他从扶容房里顺回来的,带回来之后,秦骛亲自洗干净,把自己的味道洗掉,留下扶容的气味。
晒干了,好好地收起来。
秦骛也不敢再使劲攥着它,更不敢塞进嘴里撕咬,只是时不时拿出来放在手里摩挲一下,很是珍惜。
现在,他很珍惜的东西,被他丢到了地上。
秦骛下意识就要起身去捡,可他又迅速反应过来,按住自己的手。
不行!捡什么捡?
他都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管扶容了,让扶容自己去胡闹,他还跟狗似的去捡这东西,他也太没脸面了!
秦骛用自己的左手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右手。
不捡!秦骛,别犯贱,不能捡!
*
房间里。
扶容靠着门板,坐在地上,一只手紧紧地拽着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空气中仿佛浸满了冰冷的湖水,扶容每呼吸一下,就被湖水淹没口鼻。
兰娘子在外面轻轻叩门,温声问:“容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扶容听不清,只觉得耳朵里哐哐地响,像是有野兽在他的耳边嘶吼。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渐渐平息。
扶容回过神,抹了把脸,手心一片濡湿。
他又哭了。
扶容使劲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把眼泪全部擦掉,然后扶着门站起来。
扶容平复好心情,打开门。
兰娘子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
扶容轻声道:“娘亲,我没事,和一个朋友吵架。”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有老门房,朗声道:“此事不要让旁人知晓,你们都是扶家的人,明白吗?”
这几个人都是太子殿下拨给他的,兰娘子用得顺手,扶容也就没有再找人。
如今他和秦骛吵架,被他们听见了,自然要敲打两句,省得他们转头告诉太子。
扶容特意看向老门房。
毕竟上回,太子殿下来找他,还是老门房给他开的门。
几个人连忙俯身行礼,大声应“是”。
扶容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转身回房。
他实在是没力气了,扶容捂着心口,蹬掉鞋子,倒在床榻上。
难受,冷得很。
扶容蜷缩在床上,拽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困意如同潮水一般,向他袭来。
扶容梦见,接下来一整个冬天,他都乖乖地守在太子殿下身边,寸步不离。
太子殿下没有出事,安全活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起来。
老皇帝病逝,太子殿下即位。
登基大典……
扶容没有去过秦骛的登基大典,所以他做梦也梦不到,登基大典是什么样子的。
应该会有很多人吧?
文武百官都会在吧?
那他就站在最旁边好了。
扶容自己构想了一个登基大典,又给自己找了个小小的位置站好。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高台上的太子殿下。
忽然,周围原本虚幻的场景都变得无比真切,每一条衣褶、每一个小动静,都无比清晰。
仿佛虚幻的梦境落到了现实。
高台上的“太子”回头看了他一眼,扶容同他对上目光。
扶容朝他笑了笑,“太子”也勾了勾唇角。
只是……扶容总感觉,太子殿下的眼神,好像变了。
梦里的登基大典之后,扶容就跟着文武百官一起,跟随太子殿下——新皇,回到宣政殿。
和扶容向往的一模一样,他穿着官服,站在宣政殿里,和林公子一样,上朝。
这回,坐在龙椅上的人是太子,太子不会欺负他,不会让他藏在后殿,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正殿上朝。
没多久,太监尖声宣布下朝。
扶容刚准备和朝臣们一起退出去,坐在龙椅上的“太子”忽然朝他招了招手,低声道:“扶容,过来。”
扶容脚步一顿,抬起头,走到九级玉阶
“太子”还想朝他招手,手抬了一下,却径直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
扶容乖乖地喊了一声:“殿下。”
在梦里,太子殿下也不是秦骛,不会对他说“错了”,不会纠正他说“要喊陛下”。
果然,“太子”没有说他错了。
扶容高高兴兴地笑了笑,他果然选对了,太子殿下就是适合当皇帝。
下一瞬,“太子”把他抱起来,直接扛上玉阶。
扶容唇角笑意一凝,疑惑地喊了一声:“殿下?”
“太子”将他放在龙椅上,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纱衣,披在他身上,又拿出一条宝石链子,咔哒一声,扣在龙椅的龙首上。
扶容回头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秦骛!”
这是秦骛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这不是太子殿下!这是秦骛!
在扶容识破他的瞬间,“太子殿下”的模样瞬间变成了秦骛。
扶容想从龙椅上逃走,可是却被秦骛一把按回去。
秦骛按着他的肩膀:“才发现?我可是一来就发现了。”
扶容使劲挣扎,却被身上的纱衣缠住了:“秦骛,放开!”
秦骛用一只手就握住扶容的两只手,用宝石链子在他的手腕上缠了几圈,牢牢地把他困住。
秦骛捏着扶容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扶容,你可别哭,我不怕你哭了。”
扶容没哭,扶容只是看着他,眼睛通红。
秦骛瞧着他的模样,面色一沉:“都说了别哭了,老子现在不怕你哭了。哭,你哭死也不管你了。”
扶容被纱衣和宝石链子绑在龙椅上,秦骛强硬地按着他的脑袋,先亲亲他的额头,再亲亲他的眼角。
一片温热。
秦骛感觉不太对,垂眼看他。
扶容真哭了。
秦骛下意识问道:“扶容,怎么又哭了?弄疼了?”
秦骛顿了一下,反应过来,语气冷硬:“别哭了,都说了不怕你哭了。你到底怎么能哭成这样?”
每哭一次都哭在他心坎上,哪有这样的?
扶容大声道:“我要太子殿下做皇帝!”
秦骛同样厉声道:“没有太子殿下,只有我!我做皇帝!”
“不要你,我就要太子殿下!”
“太子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你不就是想做官吗?我让你做官,做最大的官,做丞相,做皇后,前朝后宫都你最大,行了吧?”
“我,看着我!我做皇帝,我比他好得多!”
秦骛掐着扶容的下巴,扶容流了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滑落在秦骛的掌心。
秦骛抹了抹扶容的眼睛:“别哭了,给你松开。”
刚捆上又要松开,真是要命。
秦骛俯下身,帮扶容把缠在脚上的宝石链子解开。
扶容抬脚要踹他:“秦骛,我都在做梦了!你还缠着我!走开!”
扶容一脚踹在秦骛的腰腹上,秦骛动作一顿,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
得亏这是在梦里,否则他不得……
“从我的梦里出去!”
下一瞬,扶容和秦骛同时惊醒。
房间里,扶容抱着被子坐起来,抹了把脸。
他都已经睡着了,那是在他的梦里,秦骛竟然还敢这样。
他果然是一点都没改。
扶容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他紧紧地裹着被子,出了一身的汗,全都湿了。
扶容下了床,用冷水擦一擦,随手换上一件干净衣裳。
他也没留神,他换上的那件衣裳,是秦骛刚送给他的那件。
九华殿,秦骛猛地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
扶容在梦里踹他那一脚,好像他还有所感觉。
扶容也是真懂得踹,就一脚,踹得准准的,踹在他的命.根.子上,也不肯用力,跟猫挠人似的,轻飘飘的。
秦骛从喉咙里低低地呼噜了一声,看见那件被他丢在地上的小衣。
被他洗得雪白的小衣,落在青黑石砖的地上,在昏昏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白皙。
和扶容身上一模一样。
秦骛呼吸粗重,目光灼灼,几乎要化为实质,把小衣给点燃。
下一刻,秦骛腾地一下从床榻上翻起来,下了地,大步上前,把小衣捡回来。
秦骛重新倒回榻上,手里攥着扶容的衣裳,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正在极力忍耐什么。
秦骛对扶容再生气,做个梦也就完了。
如今想起来扶容跟他说的那些话。
——太子殿下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秦骛咬了咬牙,扶容净胡说,他比太子好万万倍!
早晚把扶容的嘴给堵上,让他抽抽噎噎的,只会哭,说不出话来。
不能再纵着他了。
*
扶容做了场梦,梦里秦骛还缠着他。
扶容有些后怕,换了干净衣裳,平躺在床榻上,抱着被子,睁着眼睛,不敢再睡觉。
他知道,秦骛绝不可能将皇位拱手他人,也不能容忍旁人觊觎他的皇位。
所以,他在说出“想让太子殿下当皇帝”这句话时,就做好了秦骛要和他翻脸的准备。
扶容想,秦骛再喜欢他,再深情,也抵不过皇位。
秦骛是唯我独尊的人,重生之后,自己这样对他,他还能百般忍耐迁就,想来已经到了极限。
他不会容许有人胆敢肖想他的皇位的,即使那个人是扶容。
扶容试着像秦骛一样,算计一些事情。
他帮助太子殿下登基,既可以让自己继续做官,也可以摆脱秦骛的纠缠。
多好啊,一举多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扶容决定要与秦骛为敌的时候,竟忽然有些难过。
他恨秦骛,这是他确信的。
他还会为了秦骛难过,这是他参不透的。
扶容翻了个身,紧紧地抱着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
好没出息,扶容,你好没出息,你怎么还在为他难过?
快想想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死期”越来越近了,你得快想办法救救太子殿下。
扶容努力把秦骛从心里赶走,把太子殿下拉进来。
他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具体死因,看来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片刻不离地守在太子殿下身边了。
但是要找什么借口呢?
对了,最近诩兰台在修书,太子殿下主管这件事情,时常过来。
他可以跟太子殿下说一声,假借修书之名,多多跟在太子殿下身边。
扶容这样想着,慢慢地就睡着了。
这回,秦骛没有再强闯进他的梦里。
因为秦骛没有再睡觉。
九华殿里,秦骛站在铜盆前,将沾满污浊的小衣浸到水里。
秦骛想,下回不能再这样了,一直洗一直洗,把扶容的气味都洗没了。
秦骛轻轻揉搓着扶容的小衣,目光慢慢变得狠戾起来。
皇位他要,扶容他也要。
谁也拦不住。
*
这天晚上之后,扶容一心扑在太子殿下身上,时刻跟着他。
秦骛没有再来找他,扶容也就没有再见过秦骛。
想来也是,他们一个是五皇子,一个是侍墨郎。
一个住在宫里,一个在宫外,梧桐巷和诩兰台两边跑。
从前扶容在宫里,说不定还能偶尔碰见。
现在就完全碰不见了。
扶容松了口气,再也不会有马车停在梧桐巷前等他,也不会在他好好地走在路上的时候,有人忽然出现,把他给掳走。
他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再绞尽脑汁,应付秦骛。
扶容每次跟秦骛把话说清楚,跟他吵架,都要把自己的伤疤再揭开一次。
把秦骛跟他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扶容从一开始看见秦骛吃瘪的表情,觉得高兴,到现在,已经疲倦了。
他也很难过啊。
扶容提起精神,专心跟着太子殿下,保护他。
他要太子殿下做皇帝,一定要。
*
不知不觉,便入了冬。
今年的冬天比起去年,竟然更加寒冷。
修行讲究顺时而行,也就是夏日不纳凉,冬日不取暖。
兴庆殿里,门窗大开,寒风灌入殿中。
老皇帝穿着一身单衣,盘着腿,坐在软垫上,正闭目打坐,张天师与另一个陌生面孔的方士,侍立在他身后。
秦骛跪坐在案前,手上摆弄着香炉,白烟袅袅,状如莲花。
秦骛垂着眼睛,一脸淡漠,专心焚香。
不多时,张天师出声提醒:“陛下,时辰差不多了。”
“是吗?”老皇帝松了口气,不自觉拢了拢身上的衣裳。
门窗都开着,冷风呼呼地灌进来,更别提老皇帝还穿着薄薄一层单衣,是个人都受不了。
可这是修行!
修行就是这样的!
张天师奉上茶杯:“陛下,今日是十五,该服用丹药了。这是方士们采集的初冬雪水。”
另一个方士也奉上丹药:“陛下,此乃小道新炼成的丹药,请陛下享用。”
这是新进宫的陆天师。
陆天师便是秦骛安排的那个,给老皇帝献丹的方士。
他进宫不过短短数月,便成了老皇帝身边,地位宠信仅次于张天师的方士。
老皇帝吃过这么多回丹药,每次吃完,都感觉一片暖热,十分舒心。
方士们都说,这是陛下修行有方,即将飞升的先兆。
老皇帝不疑有他,捻起小小的药丸,便丢进嘴里,端起雪水,混着雪水,将丹药咽了下去。
这时,张天师又提醒道:“陛下,太子殿下安排的太医正在殿外候着,预备给陛下请脉。”
老皇帝刚服下丹药,便觉得通体舒畅。
一听这话,他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用太医,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
不一会儿,老皇帝便觉得身上发了汗,舒坦许多。
他看向底下的秦骛,喊了一声:“老五。”
秦骛抬起头:“陛下。”
老皇帝摆了摆手:“香烧完了就回去罢,昨晚下了初雪,太子照例会进宫,和兄弟几个聚一聚,你也去罢。”
秦骛面上不显,将香炉扣好,起身行礼,退出兴庆殿。
短短几个月,秦骛着手规划都城里的势力,拉拢西山大营的中下层将领,同时往老皇帝身边安插一个方士,每个月给他喂食丹药。
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稳稳登基。
和前世一样。
这几个月,他也强忍着不去见扶容。
扶容就是胆大包天,恃宠生骄!
他既然要让太子做皇帝,那就先由他闹,秦骛强忍着不管他,不去见他。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秦骛就守在诩兰台外面,或者趁着夜黑风高,翻墙进扶家。
也没有很多次,这几个月也就去了几百次吧。
去太多次很丢脸的。
秦骛大步走出兴庆殿,属下早已捧着大氅候在外面。
秦骛看也不看属下一眼,也没有穿鹤氅,便径直朝皇子所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太子进宫,扶容也跟着进宫。
他过去瞧一眼,不算丢脸。
属下连忙跟上。
秦骛皂色的长靴踏在碎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刚走到皇子所附近,便听见六皇子的声音。
六皇子道:“扶容,这么大一个窟窿,疼不疼啊?”
秦骛眸色一凝,大步上前。
什么这么大窟窿?扶容怎么了?
秦骛再走了几步上前,只看见雪地里,扶容披着玉白色的长鹤氅,戴着兜帽,乖乖地垂着头,让六皇子看看他额头上的伤口。
扶容额头上缠着细布,像是摔破了脑袋,还有血色洇出来。
秦骛猛地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看向属下:“怎么回事?扶容怎么受伤了?”
属下忙道:“主子,昨日扶公子跟着太子去城外巡查,回来的时候,马车轮子陷进泥里,马车险些翻了,扶公子撞着了脑袋。”
秦骛面上怒气愈盛:“为什么不回禀?”
属下道:“主子,是您自己说的,以后扶公子的事情都……都不必回禀。事发突然,扶公子在马车里,我们的人也救不了。”
与此同时,前面的扶容小声道:“没关系的,能保护太子殿下,这样就好了。”
扶容和身边的太子相视一笑,太子道:“下回还是护好自己。”
秦骛转过身,狠狠地踹了一脚墙角。
又是太子,又是太子。
太子到底是瓷的,还是玉的?
扶容就这么怕他死了?怕他当不成皇帝?
那太子前世又不是因为马车翻了,被马车压死的。
秦骛抱着手,站在墙角,他竟然开始动摇了,要不就告诉扶容吧?
告诉扶容,前世太子是怎么死的,省得扶容这样乱猜,弄得自己一身伤。
秦骛抬起手,毫不留情地了一下自己的脸。
清醒点!别犯.贱!
这一巴掌,一声脆响,惊动了雪地里的扶容。
六皇子同二皇子早就跑远了,扶容受了伤,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太子陪着他。
听见声音,扶容疑惑地回过头。
秦骛理了理衣裳,从拐角处大步走出来。
扶容行礼:“五殿下。”
秦骛经过他面前,微微抬眼,瞧了一眼他的额头。
殷红的伤口,透过雪白的细布。
秦骛只看了一眼,便气得要发疯。
扶容就是这样保护太子的?用自己的命去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