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为何

张弘立刚刚走出十里亭,就被刘裕洐再次叫住了。

“老师。”

刘裕洐的声音很平静,他望着张弘立,问了一个自己不解的事。

“为什么父皇无论如何都不让孤处置您?”

虽然刘裕洐敬重张弘立,但是药人一事,主谋乃是张弘立与刘进。

刘进身为成汉国的陛下,自然不能处置,那么,首当其冲的则是张弘立。

所以,刘裕洐本是打算直接将张弘立下狱的。

师生情分是师生情分,然而成汉国律法,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

刘裕洐回想起前夜的情景。

帝王奢华的寝宫内,此时只有父子二人。

刘进短短几日时间,已经苍老了许多,面容上是清晰可见的疲惫。

刘裕洐站在他前面,看着原本高大伟岸的父皇,一点点地衰落下去。

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

刘进长长叹了口气,“洐儿。”

“你打算如何处置太傅?”

刘裕洐眉眼微动,口中的话语却没有留情,“父皇,他已经不是太傅了。”

闻声,刘进微微怔愣了片刻,“是啊,张弘立已经不是太傅,只是一介白身。”

刘裕洐移开视线,目光垂落在地面上,“明日,他就会成为阶下囚。”

“阶下囚”三个字惊醒了刘进,他盯着刘裕洐,语气有些急切,“洐儿,你说什么?!”

刘裕洐的目光重新落在刘进身上,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父皇,您方才不是问儿臣如何处置张弘立吗?”

“他负责药人一事,所以必须要严惩。”

刘裕洐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儿臣明日就会捉捕张弘立,将其下狱。”

“不行!”

几乎在刘裕洐的话音刚刚落下,刘进带着激烈情绪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一前一后,相差不过一息。

“为何?”刘裕洐瞬间拧起了眉头,“父皇,张弘立是此事的主谋之。”

他硬生生将最后“之一”两个字吞了下去,但是声音收得不及时,听上去异常明显。

然而刘进此时的心神全部在刘裕洐要处理张弘立一事上。

“不行!”

刘进分毫不让,或者说,此事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是你师长,学生惩治老师,算什么样子?”

刘进随口扯了一个借口,硬是不让刘裕洐对张弘立动手。

“父皇,”刘裕洐的胸腔中几乎瞬间就被牵起了怒火,“他是师长,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哪怕是太傅,也该要承担后果。”

刘裕洐深吸一口气,“若是父皇顾虑此事对儿臣的影响不好。”

“那儿臣让旁人来负责此事。”

刘进却依然摇了摇头,“不行,旁人一眼就能瞧出,此事是你授意。”

“儿臣不在乎。”

再次被拒绝,刘裕洐的声音愈发锋利,“张弘立犯下死罪,儿臣只是将他下狱,没有处死。”

“这已经莫大的恩典了。”

刘进大惊失色,他抓紧了龙椅扶手,“洐儿!你还想将张弘立处死?”

刘裕洐没有否认。

最开始,他是当真想过,直接将张弘立问斩的。

此事太恶劣,危害性太大了。

但是……

刘裕洐最后还是没能下这个决定。

念在张弘立以往立下的功劳,刘裕洐决定只是将张弘立下狱监禁。

刘进直接站了起来,在龙椅前来回踱步,“不行。”

他摇着头,坚持不让刘裕洐处置张弘立。

“张弘立毕竟立下过不少功劳,如此一来,只怕会伤了别的功臣的心。”

刘进依旧在扯着借口。

“但是那些药人?我们此举,岂非让他们死不瞑目?”

父皇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所谓的理由更是不堪一击。

刘裕洐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定然还有他不知晓的事。

“父皇,张弘立,背后是不是还有人?”

闻言,刘进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提醒刘裕洐,“洐儿,莫要胡思乱想。”

“儿臣胡思乱想?”

刘裕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将心中的怒火悉数压了下去。

他还想再争辩几句,然而刘金娜却一锤定音。

就这么决定了,“念在太傅往日的功劳,今日以功抵过,免其死罪,三日内离开成昌。”

刘进不肯松口,哪怕此事乃是刘裕洐负责,他却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再寻一次朝臣,众人相逼。

……

刘裕洐收回思绪,看着张弘立的背影,等他一个答复。

张弘立停住了脚步,没有回身,“或许,陛下怜草民这些年来的辛劳吧。”

“辛劳?”

刘裕洐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的怒火蹭蹭地上涨。

自从知晓药人一事后,刘裕洐都不知晓自己发了多少次火,尤其是面对父皇和张弘立时。

“莫不是辛劳着掳掠百姓,培养药人?”

刘裕洐此话可谓是犀利又刻薄尖锐。

虽然张弘立在药人一事上,做尽恶事,却也不是没有为民帮过实事。

为民伸张正义,整顿朝纪,等等。

功劳苦劳都是有的。

刘裕洐此话一出,自己心中也有些后悔,正欲要补救,张弘立却已经再次朝前走去。

“此话,你说得,兴许也没有错。”

刘裕洐没能从张弘立的声音里听出半点情绪。

看着张弘立上了马车,逐渐看不清。

刘裕洐在十里亭内站了许久才离开。

成昌城内,一处客栈。

一个身着黑衣的不良人出现在陆尘歇息的厢房里。

那日,看完刘裕洐将所有药人焚烧后,陆尘并未回秦国,但是也不愿意住进宫中。

因为此前的事,各国使臣大多都不愿意再在成汉国的皇宫内居住。

故而刘裕洐干脆包下了成昌内最大的一间客栈,专供这些使臣居住。

陆尘对于突然出现的人并不意外。

不良人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后,低声道:“张弘立离开的时候,刘裕洐在成昌城外的十里亭内与他见了一面。”

紧接着,不良人将刘裕洐与张弘立的对话,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蔚蓝色的眸光微凝,“是刘进不让刘裕洐处置张弘立?”

“是。”

听见不良人肯定的回答,陆尘心念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