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离开

刘裕洐接手此事,半点没有留情,他直接邀请了各国使臣。

为了表明诚意,甚至允许各国带一支二十人的军队护送使臣。

然后,在各国使臣面前,焚烧掉所有的药人。

很多百姓刚刚得知此消息时,是无法接受的。

那些药人,都是他们的亲人,被朝廷抓走后,害成了这副模样,如今又要将他们全部烧死。

刘裕洐给了三天时间这些百姓,一一与自己的亲人道别。

当看到这些药人的模样后,几乎没有人不痛哭出声。

他们没有再拦着刘裕洐不杀死这些药人。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显然,死亡反而是一个解脱。

但是,却不同意刘裕洐选择焚烧。

“太子殿下!这些人都是被你们朝廷害死的!难道还不许让他们入土为安吗?”

其中一个壮汉直接怒喝刘裕洐。

旁边的侍卫当即上前欲捉捕这些刁民,“大胆!你们……”

刘裕洐伸手拦住他们,望着这些激愤的百姓。

刘裕洐忽然朝他们深深弯腰,“若是可以,孤也希望他们可以入土为安。”

“但是,他们身上的药物,掩埋在地下,极有可能会出现隐患。”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若是留下隐患反而得不偿失。

“这些还不是你们造的孽。”

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旁边的人立刻捅了一下他,“你不要命了?”

刘裕洐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三日后,刘裕洐在成昌的郊外,将所有药人焚烧。

冲天的大火映在众人眼中,那些药人被火焰焚烧,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双目无神,目光涣散,感受不到被焚烧的痛苦,或许,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陆尘看着这熊熊大火,心想:生时受尽苦楚,至少死时没有痛苦。

成汉国请各国使臣前来,信件递到秦国时。

陆尘本就在开南城,便干脆自己来一趟,也算是一个了结。

刘裕洐原本站在最前面,背对着众人,忽然,他转身看着各国使臣身后的百姓,膝盖微弯,缓缓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

旁边的成汉国官员和士兵看见这一幕,皆失声喊道。

刘裕洐没有理会他们,他看着那些本该受朝廷庇护,最后却因为朝廷的私心,妻离子散的百姓。

弯下了腰,脑袋磕在地面上。

“此事,是我们朝廷对不住你们。”

“孤代表朝廷,向你们道歉。”

百姓们看着这一幕,原本气愤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空落落。

在他们眼中,太子殿下可谓是天横贵胄,如今,对方却跪在地上,为了那些药人,朝他们磕头和道歉。

这是他们从来不敢想象的,他们一直心知肚明,庶民的性命,在当权者眼中,只不过是蝼蚁罢了。

如今被刘裕洐这么一跪,他们反而颇为无措。

刘裕洐的喉结动了动,好一会喉咙处才能发出声音。

“之后孤会让人在这里做一场盛大的法会,让他们得以超度。”

百姓们之所以对焚烧有意见,无非是认为,火葬会让人无法超度,只能变成孤魂野鬼。

刘裕洐抬起头,“之后,孤会为他们服丧三日。”

“并且抄写《地藏经》九百九十九遍。”

刘裕洐此举,彻底平息了成汉国内的民怨,而且,刘裕洐不仅解决了药人,当初参与药人一事的官员,他没有分毫留情,悉数捉捕。

若是曾经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则可以免除一死。

但是也会褫夺官职,只能成为一介庶民。

哪怕是太傅,刘裕洐的老师,他也没有因此网开一面。

太傅府。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云山面色冷凝。

他面前站着的正是张弘立。

张弘立一言不发,低头听着云山的训斥。

训了一会,云山觉得没有半点意思。

他甩了一下袖子,掀起眼皮道:“罢了,陆尘的确是不好对付。”

言罢,云山直接起身,打开房门,走之前,他丢下一句话。

“若是你能够躲开陆尘,可以直接来寻我。”

云山勾唇笑了笑,“虽然你是蠢了点,却也不是没有半点用处。”

“是。”

云山走之后,张弘立脚下一个踉跄,扶着旁边的桌案才站稳了身子。

明明室内的地龙烧得不太热,张弘立却硬生生出了一身汗。

……

两日后,成汉国太傅离开成昌返乡。

成昌城外的十里亭内,刘裕洐正负手站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刘裕洐转身看着一身布衣的张弘立。

“老师。”

张弘立苦笑了两声,“老夫没有想到,还能听见太子一声老师。”

刘裕洐抿了抿唇,“老师教导孤多年。”

“自然担得起这一声。”

刘裕洐目光灼灼地望着张弘立,“但是孤只想问一个问题。”

“老师有后悔,或者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闻言,张弘立笑了笑,“殿下,对和错,重要吗?”

“这世上,不知对错的事情不知凡几。”

刘裕洐深吸了一口气,“老师,你依旧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

张弘立却是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自己所做是对是错,只是道:“若是再有下一次,老夫依然会选择这样做。”

“为什么?!”刘裕洐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怒气。

“那么多条人命,在老师眼中,无关紧要吗?!”

看着刘裕洐尚且带着青涩和怒火的面容,张弘立笑了笑,“不是无关紧要,而是有的时候,两个选择,这个于老夫而言,更好。”

“那另一个选择是什么?”刘裕洐追问道。

张弘立的思绪有一瞬间飘远,“另一个选择啊。”

张弘立笑了笑,“太久了,老夫已经忘记了。”

他看向刘裕洐,“太子殿下,有你这样一个学生,老夫也不枉在成昌这些年。”

看着刘裕洐,张弘立仿佛看见当初那个,想要一展抱负的自己。

可惜,有些事情回不去了。

从他选择了这条路起,他就只能一直朝下走,哪怕前面是南墙,除了撞得头破血流,他别无选择。

“走了。”

张弘立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