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倏然安静下来，怔愣地跪瘫在地上。
陆尘朝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你为他的仇人做事，就对得起他了？”
凌阳猛地皱起眉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时为你做事了？”
“呵。”陆尘忽然笑了一声。
高牧等人愣住，他们还是第一回看见并肩王笑了。
哪怕是带着嘲意的笑容。
这凌岩究竟是谁？
陆尘看向凌阳的眼神里，有这一丝怜悯，又有一丝恼怒。
“你什么意思！”凌阳隐约觉得不对劲。
“我什么意思？”
陆尘的目光紧紧锁住凌岩，“我承认，我是对不起凌岩。”
陆尘的声音顿了顿，甚至喘了口气，似乎将这句话道出，花费了他不少的力气。
“当初我没有赶上，没有来得及救他。”
“可是，我从来不是凌岩的仇人。”
凌阳惊异地看着陆尘，“你在说什么？”
“凌阳，凌岩的仇人，是李琳颖。”
陆尘看着凌阳，直呼大唐女帝的名字。
“你这次来，欲要毁掉汉河的堤坝，是她的命令吧。”
凌阳已经完全听不进陆尘的后半句。
凌岩的仇人是陛下？
这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
凌阳低着头，呼吸声越来越重。
忽然，他猛地抬头，瞪着陆尘，“你给我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难道不是，凌岩病重的时候，你对凌家下手，以至于凌岩急怒攻心，这才，这才走了。”
说到后半句，凌阳喉间禁不住溢出一声悲鸣。
“四年了，陆尘，我恨了你四年。”
“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却被你给活生生逼死！”
陆尘微微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心中有些无奈，再次提起凌岩死时的事，他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从来没有逼死过他，你知道凌岩为什么会病重吗？”
凌阳微微愣住，“他，他不是从小就体弱多病……”
“是，但是那时候，已经调理得七七八八了，根本不会病重至此。”
凌阳的脸色徒然煞白，“你什么意思。”
陆尘走近了两步，微微低下头，与凌阳四目相对，“是你以为，将凌岩照顾得很好的那些亲人动的手。”
“不过，他们只不过是刽子手罢了。”
陆尘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飘忽，“下命令的，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
好一会，陆尘的眼睛才逐渐聚焦。
“就是，你如今效命的陛下。”陆尘一字一顿，特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怎么可能？”
凌阳已经完全愣住了，不停地摇着头，口中呢喃着：“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李琳颖的血，从来都是冷的，难道你还不清楚？”
陆尘将当年的真相，一点点吐出，“李琳颖知道我与凌岩的关系好，想要借凌岩掣肘我。”
“所以她让凌岩所谓的亲人，给凌岩下了毒。”
“我当时收到消息，立刻赶了回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凌岩体内的毒，已经太深了，根本没办法根除。”
“紧接着，我便对凌家动手，为凌岩报仇。”
陆尘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可凌岩体内的毒太深，我只来得及，让他能够看见仇人落网。”
陆尘缓缓舒出一口气，转过身，没有再看凌阳。
“凌阳，你总是道我手上沾满鲜血。”
“曾经我是李琳颖手中的刀，刀身沾染鲜血，你以为，握刀的人的手，就是干净的？”
“你以前对不起凌岩，现在还是对不起凌岩。”
陆尘所言的真相，与凌阳一直以来的认知相颠覆。
他瞪大了眼睛，眼内却没有半点神采，整个人恍恍惚惚，似乎不知自己在何处。
陆尘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将他拖下去吧，不必审他了。”
“此事是大唐所为。”
高牧之知晓决堤一事是大唐的手笔后，心中愤怒不已。
可当他抬头看见陆尘的背影，心里情绪翻滚，复杂难言。
最后，高牧将人押了下去，将营帐留给了陆尘。
当夜，陆尘没有歇息，也没有点燃烛火。
一个人静静坐了一晚。
因为陆尘发现得及时，汉河的堤坝只是被毁了一小段。
城主领着人，连夜将堤坝给堵上，从汉河中肆虐而出的河水，也收住了势头。
关山隘口城内，虽然依旧被淹了，不过水只到小腿，因此损失并不严重。
大家齐心协力收拾了一天，就能回到各自家中。
不过，经此一遭，城内还是萧条了许多。
陆尘没有再去见凌阳。
高牧觑了一眼陆尘，“凌阳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除了其中一人是一直潜藏在关山隘口的大唐的探子，其余人都是李琳颖收到消息后，派遣而来的。”
“毁掉堤坝，造成洪水，再盗走关山隘口的布防图。”
陆尘扯了扯唇角，“李琳颖真是打的一手好主意。”
“此等人，只会自食恶果。”
高牧对李琳颖的印象，自从薛原均一事后，就已经颇为不好。
再经过昨夜，可谓是跌至谷底。
“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陆尘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将那名一直潜藏在关山隘口的探子，送回给李琳颖。”
“送回去？”高牧甚至顾不得陆尘偏移话题一事，失声喊道。
蔚蓝色的眸子隐约跳动着火光，“若要李琳颖认出是何人，将脑袋送回去，就足够了。”
高牧这才明白陆尘的意思。
点头表示明白了。
但是他依然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尘。
陆尘抿唇，他知道高牧是想问他如何处理凌阳。
薄唇动了动，良久才发出声音，“你看着处理吧。”
言罢，陆尘直接负手离开。
高牧站在陆尘身后，瞪圆了眼睛。
原先陆尘打算今日一早启程前往商国。
因为王亥所在的王氏，他们最大的船厂距离关山隘口，有相当一段距离。
策马赶路，也须得将近十天。
只是关山隘口，已经算是，距离那处，最近的地方。
现在计划被搅乱，因为决堤水患之事，现在已经是晚上了，陆尘只好推迟一日再启程。
翌日一早，陆尘直接带着从延阳跟随他而来的天机楼中人，策马离开。